“錢大人,您說陛下今日為何要為長公主殿下與沈丞相賜婚啊?”尤新然是去年新上任的吏部侍郎,他在朝中一人不識。


    錢墨待人溫和,沒什麽架子,上下朝偶遇幾次,兩人便交談甚歡。


    不過尤新然覺得錢大人很怪,一旦下朝,最忌諱談的便是政事,反而喜歡討論一些不著邊的事情。


    比如現在。


    錢墨側頭疑惑出聲:“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啊!”尤新然言辭鑿鑿,見錢墨滿意點頭後,他接著又自信地道:“我今日看到…沈丞相臉都嚇白了。”


    且不論性別,那也不對啊。


    “……”


    懸著的心終究是死了。


    錢墨甚至震驚地停下了腳步,看向身旁之人,他這是從哪個角度看出來的?


    後腦勺?


    此刻,他無比思念梁承影。若是她沒死就好了,雖然她也不合規矩,但好歹合他口味。


    在這朝中,有人能吐槽。


    “你可真會看啊?再說說,你還看到什麽了?”錢墨破罐破摔,他都有些懷疑尤新然平日是否隻會苦讀書,不會觀察人際關係。


    那眉毛底下,是掛了兩個通亮的燈籠嗎?


    尤新然沒聽出錢墨的陰陽怪氣,自然地降低音量,衝他悄悄道:“我還看出長公主殿下同沈丞相關係不好,朝堂之上尚且吵得如此激烈,那想必下朝之後也不會互相理睬。”


    “而且,長公主殿下一向關注沈丞相的動向,凡事絲毫不留情麵,沈丞相也是,若是何處不對,便直接就是一場‘腥風血雨’。若不是在朝堂,我還真怕她們二人打起來。再說了,兩人都是女子,當朝賜婚,豈不…”


    “還有,我見沈丞相跟長史大人有幾次下朝時都一起說話,聽聞長史大人之前喜歡長公主殿下,但被長公主殿下直接拂了臉麵,而後每次見長公主殿下便躲得遠遠的。如今沈丞相莫不是為了更好地批判長公主殿下,才同長史大人相談甚歡。”


    “所以,到底為何啊?莫非是忌憚…沈丞相……”,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接下來的話,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要不他怕上任不久,頭便要飛了。


    “錢大人,您不覺得嗎?”


    這句話在錢墨的耳邊不停迴響。


    “小尤,長公主與沈大人的婚事屆時會由禮部在宮城操辦,你要是無事,便來幫忙吧。”錢墨憋下了滿肚子的話語,拍了拍正在呆愣著的尤新然的肩膀,頗為感慨道。


    他都聽聞長史曾經心悅長公主了,不能再多聽一點?


    “啊?”


    還要在宮城辦嗎?


    果然是為了牽製沈丞相。


    一雙清澈的眼眸之中夾雜著幾分對自己推測的堅定,他全都已知曉,不過暗自揣測聖意總是危險的,於是在同錢墨在宮門分別之時,他叉手行禮鄭重道:“多謝錢大人指點。”


    “小事而已。”


    若不是現在的朝堂清明,他這般的不諳世事,怕早已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婚事在宮城舉辦,是因為秦茫格外批準。


    這場婚事,她們都等了極久,兩人在都城都有府邸,娶誰嫁誰都不合適。秦茫提前召見過錢墨商議此事,最後決定由禮部用宮城一座大殿為她們二人主辦婚事。


    ……


    梁承影帶著徐如安從正門迴將軍府的時候,瞧見門口侍衛激動的麵容,“少…少夫人您迴來了?”


    “一年有餘未見,府上可安好?”


    “尚安好。”


    “少爺!”管家聽聞門口有聲響,便火急火燎地趕來,在見到梁承影時,不免有些忍不住想流淚的衝動。


    麵容雖未改,但梁承影的裝扮卻是實實在在的女兒家,不過不知是何地流行的多環發髻,餘下頭發如墨般披下,頭上所戴發飾與一身竹青衣衫甚是相配,增添些許春意。


    偏生腰間又係著一把軟劍,襯得她清冷難近。


    隻是那手則是緊緊牽著身旁之人,徐如安耳戴流蘇海珠,發髻似一輪扁月,盡顯層次,兩側各分出一縷長發,側鬢發絲微卷,發頂到兩側依次珍珠串成的花飾和碧藍琉璃蘭花,之下有流蘇做點綴。一顰一笑,盡顯美貌。


    “還有少夫人,您們終於迴來了!”


    這一年多,夫人隻迴了趟將軍府兩次。一次是看了眼抽新芽的葡萄藤,另一次則是吩咐他們成熟的葡萄摘下,一同品嚐。


    除此之外,夫人便一直待在芰荷村與雲襄寺,再未歸家。


    而今,到了葡萄藤抽新芽之際,他是日日盼著夫人歸,沒想到竟然直接等到了梁承影和徐如安的提前歸來!


    他們在將軍府中,拿著月錢,卻無事可做。


    如今梁承影迴來了,整個將軍府又忙碌了起來,因為在她們未歸之前,有些地方是不允許下人隨意打掃的。


    “晉伯,這是我同如安遊玩歸來所帶之物,同府上人分分吧。”管家虔誠接過梁承影單手遞來的包袱。


    兩人一同走進闊別已久的小院。


    那座畫著小花的秋千上落著自上方桃樹枝幹飄下的粉嫩桃花,一層又一層,像是鋪在秋千上的美布。


    而靠在牆角前的那株山茶,也已長高了不少。


    徐如安的藥圃在走前已經清理幹淨,如今隻是長了些許雜草,她走到廊前,熟練地翻找出工具。


    “軟軟要鋤草?”梁承影的聲音不似以前般低沉,反而如清泉般甘冽。


    見她湊近又伸手,徐如安無奈將手中工具交由她,而後自己又拿了一把小鋤。先前她們討論過所曆之事,不可一人獨擔,而是要同享。


    苦與樂,皆要同享。


    “我沒有想著要獨自一人,就算存己不伸手,那小鋤也是想遞給存己的。”徐如安輕輕捏緊木柄,替自己辯解道。


    “知道啦。”


    待藥圃清理幹淨,兩人坐在秋千休息之時,管家著急忙慌地敲響院門。


    “少爺,少夫人?老奴讓小珍跟著夫人去雲襄寺了,可需再招丫鬟服侍?”方才命人整理屋內時,太過高興,一時間竟忘記了少夫人缺人服侍。


    “不必。”梁承影拒絕了管家好意。


    軟軟有她呢。


    “娘去雲襄寺多久了?”


    “去年秋日便去了。”


    “算算時間,也該迴來了。”她們提前向著雲襄寺去了信,江茉音知道春日喜事,她們會迴來參加。


    “那老奴便先告退。”管家麵上笑意難消。


    是夜。


    “還未去釵,存己叫我出來做甚?”她肩上還被梁承影披了一件薄緋色外衣。


    “賞月啊!”


    徐如安與她一同重新坐在秋千上,抬頭望月,身後是她在逐漸貼近。


    “真的是賞月?”


    她的語氣裏存著濃濃的疑惑。


    “那賞軟軟?”這幾日忙著趕路,梁承影的那點心思蠢蠢欲動,她可是想了好久。“你……”,察覺到梁承影不安分的手指,徐如安有些急著起身,卻被她從背後抱住,半用撒嬌的語氣道:“就一次好不好?”


    “……”


    “軟軟今日好美,讓我多抱一會。”春風吹過桃樹,春葉簌簌,一如她此刻。


    她靠在梁承影的懷中,承受著親吻與一下接一下的熱潮,外衣擋住手指的形狀,手中是柔軟的……從輕輕揉捏到低頭隔著外衣舔舐……再到不知她什麽時候跪到了身前。


    徐如安嘴唇微張:“別…”,她一手輕輕按住梁承影的腦袋,另一手無力地打算捉住一側的秋千繩索。


    第一下,捉了空。


    第二下才捉到那繩索,指尖泛起白痕。


    ……


    “下雨了。”耳邊是梁承影的輕笑。


    眼見徐如安的臉頰更紅,於是在她羞惱之前,梁承影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幾番下來……


    她好像明白了,外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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