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徐如安提早起床,幫助住持等人整理名冊。雲襄寺名聲遠揚,她見到了許多慕名來此祈福之人。


    一位衣衫襤褸且縫滿補丁的白發婆婆拜完佛,步履蹣跚地出了大雄寶殿,許是跪著求了太久,她腳步虛浮地仿佛要摔倒。


    在她下台階時,竟突然失了力氣往一側倒。


    徐如安一直在默默關注她,見她此番,迅速放下手中的名簿,及時扶了她一把。住持點頭讚許她的行為,並應準徐如安將她扶至遠處無人的那棵銀杏壇邊坐著休息。


    “婆婆,還好嗎?”


    “多…多謝姑娘……好心。”


    小珍來送墨時,沒在住持身旁發現徐如安的身影,經他提醒才瞧見銀杏壇下的她與一位婆婆。


    “少夫人,墨已經送去了。”


    “小珍,再迴去拿些吃食與水來。”


    “是。”


    那位婆婆麵色蒼白,額頭出虛汗,手抖身體無力,現在仿佛還緩不過來。這並不僅僅像是跪久該有的模樣,反倒像是久久未食。


    正如徐如安所想般,她食過麵餅後,漸漸有了精神。


    “謝姑娘救命之恩,老媼無以為報。”


    “婆婆快請起。”徐如安連忙攔住她想要下跪的身體。


    按捺住她想要再度起身的衝動,徐如安轉移話題道:“方才您在大殿之中,跪了如此之久,想必佛祖自然能感受到您的虔誠。”


    “是嗎?”她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苦澀的微笑,語氣中含著不甘:“老媼這兩個月,每日都來跪。”


    可是佛,根本聽不到她的訴求,也拯救不了她的苦難。


    更可笑的是,她竟再沒有其他辦法。


    “婆婆所求何事?”


    “怕是姑娘無空聽老媼言。”


    “您但說無妨。”


    可能是第一次有人真的想要認真聽她說話,婆婆的眼中有淚花。這短短的兩個月間,她不知被人拒絕了多少次。


    “老媼丈夫是都城內的建築工匠,三月前被羅氏一家雇工修葺新房,卻不幸從高處跌落奄奄一息,待被他們府中下人硬生生抬到家裏後不到一個時辰就咽了氣。羅家留下了四十文錢就離開了,說是體恤費。”


    原來一條生命,在他們眼中隻值四十文。


    “兒子在酒館打雜迴來後氣不過,去上安府理論,被…被他們活活打死。女兒…去報官不成被他們欺辱致死。老媼去報官,官府說,家裏本就隻有我一個人,是我頭腦出了問題。”


    像是真的害怕徐如安以為她的頭腦有問題,婆婆努力擺手解釋道:“可是姑娘,我的頭腦真的沒有問題,隻…隻是頭發白得快些。”


    “我信的。婆婆,我信的。”徐如安輕輕握住她的手,耐心安撫她的情緒。


    羅府,究竟是何人?


    “姑娘信老媼便好,家中還有些雞要喂。不知姑娘所住何處,待養成之後,送姑娘送去一隻。”洪婆婆道完謝便想離開,聽聞那羅家人是當今皇後的旁支,她實在無可奈何。


    一隻雞,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貴之物。


    “婆婆家住何處?”


    “城東郊外的陶家莊。”


    “如安下了雲襄寺會去看婆婆的。”


    ……


    待告別洪婆婆後,徐如安重新返迴住持身旁,那本名簿已簽了大半,都是今日添香祈禱者。


    奇怪的是,上麵並未出現“餘玉曼”的名字。


    她今日沒有來嗎?


    清修之人姓名住行,雲襄寺是一概不會透露的。


    徐如安一連等了幾日,都未見一個“餘玉曼”前來祈福。


    反倒是通過小珍對羅家人有些了解,原來他們是皇後的表親。如此草菅人命,實在可惡,逼得深受苦難之人,隻能依靠求神拜佛,試圖伸張正義。


    ……


    梁承影入帳中時發現自西南邊境調來的威寧將軍趙百澤坐在主位,一旁是手臂處包紮嚴實的鄭將軍。李泉抱拳站著麵色嚴肅,見到她迴來,少有的沒擺臭臉色,反而大方地來邀請她看北境形勢。


    “終於迴來了,快來商議。”


    榮微塵被帶去了她之前的營帳等候。


    “季無蠻呢?”


    梁承影皺眉看著對方的兵線,都打到西門關了。


    “在前線呢。”


    看來其他將軍也都在前線,不在前線的就他們三位,還有一位剛迴來的她。


    李泉與趙百澤就是否要立即朝目前占優勢的金原野一地增派兵力爭論不休。


    “趙將軍不懂,金原野一地易守難攻,一但我軍占優勢,便可不必著急。可是西側的北涼州如果沒有支援撐不過三日,如果北涼州守住,可向東包抄金原野,進一步守住新部署的防線。”這還是梁承影第一次見李泉耐心解釋自己的想法。


    “可是李將軍,那些都是本將軍的兵啊!以你的方法,何時才能看到成功?何時才能給陛下,給百姓希望啊?難道要讓他們就這樣死耗著不成?”趙百澤自顧自地說道。


    “……”


    “算了,您畢竟是丞相之子,便按李將軍說的做吧。”


    最後趙百澤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不情不願地簽署了動軍令。


    出了營帳的李泉,看向不發一語的梁承影,嫌棄道:“車騎將軍,迴去一趟,竟變了啞巴?”


    “倒不是,威寧將軍連您的話都不聽,又怎麽會聽我的。”


    “也是,你可知他究竟是何人?”


    瞧見梁承影一臉茫然的模樣,他索性繼續道:“他也姓趙,是趙寶茂的表哥。”


    “怪不得看他第一眼,我就不舒服。”梁承影覺得一切都有了無比合理的解釋。


    “你不害怕嗎?”


    “為何要怕?”


    “你可是手刃了他表弟。”


    “我那叫替他行道。如果他也學趙寶茂,那我也不介意幫忙手刃他。畢竟那條規矩是死的,人也不能是活的。”初迴北境,她又感受到了裹挾著沙礫的寒風,看來穿得還是薄了。


    唿嘯的寒風中,梁承影聽到了李泉的道歉聲。


    “為何?”


    為何道歉?梁承影扭頭看向李泉,也不是很久沒見,他變化還挺大。


    “之前,說你是依靠大將軍。今日一看,反倒是我一直在依靠丞相。”


    李泉自嘲地笑道:“其實,我很羨慕你。你總是輕易能達到我想要的一切,旁人隻會記住古魯山之役的揚眉吐氣,並不會在意我的小打小勝。”


    梁承影不讚同他的想法,伸了伸有些被凍僵的手,而後道:“在北境,是勝利便好,不論大小。正如你之前所擔心的那樣,我的戰術不允許出現一丁點差錯,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博弈?”


    “是啊。不過,季無蠻學得很好。假以時日,想必能超過你。”李泉此言飽含著對季無蠻打仗的絕高稱讚。


    他戰術毒術雙結合,就像梁承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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