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茫將他傷口上好特調創藥包紮完畢後,出去清理了一番用具。


    榮微塵和榮小小陪在他的身邊,小小給榮棋輕輕擦掉額頭和臉頰的汗滴,稚聲低喃:“棋爺爺一定很疼,明日小小去摘金丁果給棋爺爺。”


    “天已要入冬,小小找不到金丁果的。”它一般在夏季成熟,果樹低矮。


    “是嗎?微塵哥哥是怎麽逃出來的?”


    “她救的。”


    正巧秦茫自外歸來。


    “小小,族內其他人呢?”


    “沒有人了,他們說榮氏一族本就該死,就射箭動刀,流了好多血。”榮小小撅起嘴巴,眼眶又紅了起來。


    “小小…小”,榮棋睜開眼睛,發覺她還在,不禁鬆了一口氣。小小身側是?“棋爺爺!”


    他認得他的聲音,隻是人看得有些朦朧。


    “微塵?”


    得到肯定答案時,榮棋如釋重負地展開笑顏,就著他遞來的水壺,多喝了幾口潤喉。不知怎麽地,他竟覺得自己好多了,莫非,是迴光返照?


    “他…放你迴來了?”


    “不是,是這位秦姑娘救了我。”榮微塵往他身後墊了墊,讓他坐起,隨即示意他往秦茫的方向看,“她精通醫術,您的傷口也是她……”


    榮微塵還未言罷。


    他望見那熟悉的麵容與身姿,一刹那恍惚了心神,而後幾欲掙紮著起身跪拜。


    “罪臣榮棋拜見譽秦公主。”


    “我不是她,您認錯了。”秦茫扶起他的胳膊,溫聲提醒道。


    榮棋仰起頭,那副麵容,他早已刻在心中。這位姑娘同她分明就是有說不出的相似,他不會認錯的。於是榮棋猶豫著問出口:“姑娘,可是故人之女?”


    “是。”秦茫點頭,她沒必要否認。


    “快,快來拜見公主殿下。”


    他著急地招唿著兩人行禮,若是當初沒有譽秦公主,他們勢必一族滅盡,如今能在此苟延殘喘,全憑她開恩網開一麵,將他們放走。


    “榮老不必,我並不是公主,更不必向我行禮。”秦茫趕緊製止,結果對上了榮微塵複雜的目光。


    “公主何出此言?”


    “我娘很久之前便和親月氏國,也就是如今的北域。那年左大將屠盡月其氏,我作為唯一的幸存者逃迴了南國。”秦茫如今語氣更加平和,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竟有…此事。”


    榮棋一直以為公主與其兄關係很好,雖不是一母所生,但終究養在一母之下,怎能舍得讓她遠嫁和親?譽秦公主如此善良的人,真是紅顏薄命、天妒英才。


    ……


    夜色正濃,榮微塵小憩醒來並未發現秦茫的身影。


    他鑽出山洞,便發現了不遠處躺在草坪上,出神地望著夜空的她。


    “你不怕有蛇蟲嗎?”


    “呐。”


    秦茫舉起纏繞在她手上的小黑蛇,意思明顯。


    這不有一條嘛?


    他在她身旁坐下,少年嗓音清朗:“你在想什麽?”


    “在想,娘沒有我之前,都做了何事?”夜空的銀漢一閃一閃,似在迴應秦茫的疑問。


    榮微塵的阿母其實是他的養母。


    他們這些逃難的榮氏一族未必全部都想留在丹楓嶺,於是一部分逃了出去,自立門戶。可他的爹娘逃走時,並未想著將他帶走。


    哪怕他天賦頂尖,卻仍被他們拋棄。


    所以他厭惡自己原本的臉,因為必然像極了他們,雖然他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何種模樣。


    “不清楚之前怎樣,但她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你怎麽知道?”


    秦茫坐起,嘴角帶著笑意。


    “你救了很多人。”


    “可我也害了很多人。”


    “那並不是你本意,心壞之人自會想出各種辦法去害人。”這並不是她的錯。


    她聞言不可違地發出一聲輕笑,慵懶道:“我真是愈發喜歡你了,微塵是嗎?麵容不讓我見也就罷了,居然名字也不告訴我。”


    聽到她的吐槽,榮微塵麵具之下的臉泛起紅暈。


    秦茫說喜歡他?


    “你等我一下。”


    匆忙將臉上麵具揭下的榮微塵,望著此刻河中的倒影。陡然反應過來,他到底為何要這麽做?榮微塵緊緊捏住那張麵具,他想起還在都城神醫堂癡癡等待的餘宴。


    她也曾親口說過心悅餘宴。


    “你去哪兒了?”


    “有些熱,去洗了下臉。”


    “哦。”


    榮微塵將麵具又貼了迴去,嚴絲合縫。


    他語氣宛若被一捧涼水打醒般生硬:“你之後要去哪裏?”


    “可能迴都城吧。”


    “找餘宴?”他嘴比腦子快。


    “為何要找他?”秦茫頓感新鮮,她何時說過了。


    榮微塵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因為…他說每日都在神醫堂等你?”


    “你今年幾歲?”


    “二十三。”他特地說大了三歲。


    “是嗎?”


    秦茫的眼神中帶著探究。


    “嗯。”


    假設他早三年出生,也沒什麽大不了。


    “你接下來,就留在丹楓嶺吧。”


    “那你身上的七消丸怎麽辦?”榮微塵下意識地反駁。


    “你將那解藥給我便是。我保證,絕不提前吃。”月色之下,她宛若另一種絕色。


    榮微塵則是一時無言。


    若他並未見過外界的太陽,他便可以自然地留在丹楓嶺的黑暗之中,可是他已享受過陽光撒滿身時的溫暖,怎能忍受更新的荒涼。


    ……


    這晚,徐如安主動鑽進梁承影的被窩,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脖頸,將自己整個埋了進去。美名其曰:“冷。”


    她們宛若天鵝交頸般,互訴衷腸。


    “存己,身上的傷,還痛不痛?”徐如安隔著裏衣輕輕吻過她的肩頭,又吻過她的側頸,微微仰頭望進她的眼底。


    其實,她最想問的不止她身。


    當徐如安驀然親近時,一向強硬的梁承影,卻是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她輕吻了下軟軟的額頭,誠實交代道:“現在已經不痛了。”


    不知何時,兩人唿吸交疊,難舍難分。


    梁承影放在徐如安細腰之上的手指,隨著溫柔的親吻摩挲,在觸到衣帶之時驟然停住。


    軟軟才十六。


    於是她收迴那隻手,轉而攬住她的後頸,使吻更加深入。


    ……


    秋夜雖涼,但愛意尚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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