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江右袁氏,乃是當地有名的名門望族,家族在當地傳承十幾代,族人數以千計。家中在外宦遊者,也有六、七十名,地連阡陌,城裏有無數的鋪麵,乃是個有錢有勢的豪門。


    袁雪衣既有一副傾國絕色,又飽讀詩書有才女之稱,按說她的命運,應該是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大族子弟,相夫教子過一輩子。


    可是她正值妙齡,又讀了許多詩詞話本,心裏就仰慕那些話本中文采豐流的才子,不想糊裏糊塗的把自己嫁掉,萬一家裏選的夫婿,是個無能草包,豈不是辜負了大好青春。


    一時膽大之下,她居然女扮男裝,混進了書院前去聽講。這對於一個平素循規蹈矩的女孩來說,不啻於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而這次冒險對於少女來說,也有了巨大的收獲。


    她如同祝英台一般,真的進入了當地第一等的書院就讀,又認識了當時江右的大才子劉一川。這劉一川,文才斐然出口成章,模樣也是英俊瀟灑,是一等一的相貌。其家族也同樣是江右名門,兩家可說門當戶對。


    當時她與劉一川以及劉朝佐三人脾氣相投,那兩人也沒看出這個老弟是個易釵而弁的西貝貨,隻拿她當了個小老弟。三人金蘭結拜,曾有過一段把臂同遊,談文論道的幸福時光。少女當時一顆芳心全在劉一川身上,隻想找個機會表露身份。從此得配良婿。


    她說到此,偷眼看了一眼李炎卿,生怕這個男人生了嫉妒之心。或是對她的操行不滿,自己的生活從天堂墮入地獄。


    李炎卿麵上倒無慍色,反倒聽的津津有味,問道:“那怎麽迴頭娘子倒歸了劉朝佐,難道是他看破了你的女兒身,然後捷足先登?”


    袁雪衣想起往事,心內泛起無限惆悵。“我那般偷跑出去一個多月。算是惹了塌天大禍,那能不被捉迴去。那一次的家法。差點把我活活打死,可是我半點也不後悔,當時我為了劉郎,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在乎。都怪這命啊。”


    按袁雪衣所想,自己與一川兄門當戶對,當可配成夫妻。卻不知劉家與袁家在曆史上有宿怨,兩家的田地又是臨界。這兩家都是一等一的善人,對於自家佃農十分愛護,生怕佃戶們受了損失。每年都要為自己家的佃農多弄些水來澆地,又想讓農戶們擴大田地,增長收入,這界碑兄就不免要頻繁搬家。


    為著水和土地劃分。兩下裏每年都要出幾條人命,傷許多丁壯。兩族子弟在鬥毆中也多有折損,彼此仇深似海。袁雪衣的兄長一聽說妹子居然戀上了劉一川,頭就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隻要咱袁家有一個男丁活著,就不許自己家的女人嫁到劉家去。”


    可當時袁雪衣用情以深,她又是個為愛可以不顧一切的女人。破釜沉舟的袁小姐,居然想到了先斬後奏的辦法。


    李炎卿聽到這,拍手道:“好個娘子。倒是看不出來,居然還有這種決斷。我倒是越發佩服你了。隻是你明明想和劉一川生米熟飯。怎麽最後卻和劉朝佐成了夫妻。難道是劉一川始亂終棄,朝佐兄卻不離不棄,最終贏得了芳心?”


    袁雪衣嗔道:“相公你把我當成什麽女人了。女兒家清白為第一大事,怎能如此隨意。若果真失節於劉公子,他又不肯承擔,我惟有一死了之,絕不可能苟活。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她的丫鬟實在太糊塗了一些,隻知道劉公子,卻沒搞清楚誰是誰。將見麵的信息連同信物,都交給了劉一川的同窗,那位三傑中的另一傑劉朝佐。


    劉朝佐聽說三弟居然是三妹,喜不自勝。也不管那丫鬟說的是劉一川,而不是他劉朝佐。以錯為錯,居然真的冒充劉一川前去赴約。當時饒是袁雪衣百般討饒,卻也挨不過男兒狂熱與力氣,居然被他摘取了這奪江右鮮花。


    等天明之後,袁小姐本有心一死了之,奈何劉朝佐跪地苦求,又加上木已成舟,本著從一而終的念頭,竟然跟著他逃出家門,到了劉家做了沒名沒份的老婆。


    說起這段往事,想起自己的悲慘命運,袁雪衣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當時朝佐說隻要日久天長,我家就會迴心轉意,同意我們的婚事。哪知家裏卻把劉家所剩不多的田地全都收走,才肯答應不告官。之後就對外宣布我暴病身亡,又把我們趕去別處居住。劉朝佐也隻好換了間書院讀書,直到昨天,家裏才肯認我。”


    她說到此,已經哭的如同雨打梨花一般,分外惹人憐惜。李炎卿卻輕輕攬住她的肩頭道:“雪衣,這事我聽了,其實錯不在你,而在於劉朝佐。你是無辜的,又談什麽錯呢,放心吧,我會好好待你就是。”


    “不,這其實也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不守禮法,也不會被朝佐他奪去清白。福禍自招,不怨旁人,這都是我的命。”


    李炎卿問道:“那劉兄婚後想必待你如珠如寶,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把你當個娘娘般的供著吧。”


    袁雪衣搖頭道:“他怕我與他家門第懸殊,我看他不起。又知我心中屬意的不是他,一心怕我與一川兄私會,待我格外嚴苛。非如此,不足以顯示他的夫綱,也怕製不服我。”


    說起此事,她臉上露出幾分自嘲般的笑容。“說來,當初我們也曾是好友。可沒想到一成了夫妻,他就變了個人。動輒便以拳腳相加,又總嫌我沒用,不能從娘家為他要來幫襯,反害他折了那麽多田產。每次喝醉了,就用最難聽的話罵我,用各種東西打我。可有什麽辦法,我已經是他的人了,隻能認命。倒是他進京這幾年,我才不至於挨了拳腳。”


    李炎卿怒道:“這遭瘟的劉朝佐,卻是太過黑心,這麽好的娘子,卻受他這般欺淩,簡直是老天無眼。放心吧娘子,既然老天讓我遇到了你,就不許你再受欺負。那個真劉朝佐在你身上欠的債,我這個假劉朝佐替他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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