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蘭報的這個戰報,自然是荒誕不經,內中甚至寫了劉朝佐在戰役危急時親臨戰陣,手格百人,香山縣前後殺敵過九萬。可是她卻有自己的道理:


    白蓮教在柘林起兵時,號稱神兵百萬,席卷兩廣,虎踞江南,光複天下。這百萬固然是虛數,但是三十萬總有吧。黃、夏、江三賊的人馬,在叛軍中約占三分之一的實力,這一點也是毋庸質疑。那麽說他們有十萬兒郎,顯然是很正常的。


    而戰後抓的俘虜隻有幾百,中間的差距哪去了?自然是都被香山縣給消滅了,說殲敵九萬,可稱事實清楚,數據確鑿。而更關鍵的是,這份奏報在後來的日子裏,得到了廣東巡撫吳桂芳的承認,成了確實的數字。


    這數字若不確實,吳巡撫又怎麽解釋,白蓮教這次荼毒了十幾個縣城的事實?白蓮教必須有妖人幾十萬,才有可能將廣東禍害的這麽慘。由於他的認可,這份奏報後來就成了信史,不獨官府方麵認可劉朝佐神勇過人,單丁殺百。就連江湖上,也知香山知縣武功蓋世。


    後來廣東的武林兵器譜雖然多達幾十種,源流複雜,排名各不相同,但是有一點卻是各家空前一致。廣東第一高手,是廣東總兵一人一劍挑了少林寺的劍王俞大猷,第二高手就是香山縣令,曾於兵亂中親臨戰陣單丁殺百的不哭死神劉朝佐。


    張若蘭自然不知,她的這份奏報未來在武林上製造了多少麻煩,兀自侃侃而談“這迴吳桂芳栽了大跟頭,連標營都沒能鎮住亂兵,他這印把子可有點不安牢。他若是聰明的,就知道炎卿你是他的救命稻草,對你要格外高看幾眼。隻要他能把你的名字列在有功人員上,就能讓我爹知道你不是凡夫俗子,咱們的事就又多了幾分把握。”


    “沒什麽,若是嶽父不允,咱們就按說好的辦。我拐了你去浪跡天涯,到外國做夫妻去。”


    “就是一張好嘴。哼,我迴了京就對爹爹說一句,讓他寫個折子,把欺負奴家的大壞蛋李炎卿抓到天牢裏,審一審劉朝佐的死因。不過看在你對我不錯的份上,今天就有件禮物送了你。”


    “禮物?難道若蘭肯穿上那女俠裝……”


    “那個不算禮物。這禮物是什麽,等晚上就知道了。今天仗打贏了,不過晚上的慶功宴上,你還是主角。那些族長都想分點好處,你也想從他們手裏弄些好處,到底最後好處落誰手裏,就看夫君手段,別讓我失望啊。”


    城內士紳得知大獲全勝,也全都出了一口氣,這日子總算到頭了。由梁瑞民出麵,在春風樓設下酒席,算做慶功宴會。各族族長,有功將士全都受邀來此。李炎卿在酒席之間先是肯定了一番眾人的功勞和貢獻,又對各族長的支持表示了感謝,接著話鋒一轉。


    “列公,眼下這賊兵雖然被收拾了,可是官兵卻要來了。”


    “官兵?哪裏的官兵?”


    “據說是巡撫的標營還有俞總鎮的營兵,總數足有五千人馬呢。還有炮營,有馬隊,兵種齊全,編製完整。”


    幾位族長一聽此言,想我大明官兵神威,人人麵無人色,連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咱們香山彈丸之地,如何能支付的起五千人馬軍糧馬幹?再加上犒勞軍餉,這是要我們的命啊。大老爺,這賊兵固然可怕,官兵卻是更加厲害三分,千萬不能讓他們進城,否則我香山就成焦土了。您可是香山父母官,這事可務必要頂住啊。”


    正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尤其這俞大猷的閩兵乃是客兵。到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香山動手開搶,然後拍拍屁股走人,誰又能去找他們的麻煩?這官司打起來,沒個三年五年打不到頭。若是再加上巡撫的標營,說不定香山隻能吃啞巴虧。


    李炎卿把手一攤“我是個小小七品芝麻官,那除了一品都督,就是三品指揮使銜的參將,哪是我一個小小知縣頂的住的?這事我看是頂不住啊。”


    梁瑞民敬了李炎卿一杯酒,“那大軍遠來,驚動地方,實在是不好。若是我們肯出勞軍銀子,您覺得如何?”


    “勞軍銀子,你們能出多少啊?”


    “參照贖城費,您看如何?”


    “老員外說的什麽話,這可是官兵,你當是海沙派、巨鯨幫的烏合之眾呢。我若是把這個數目說過去,怕是走不出軍營,就被丘八爺打死。”


    “那我們再加五千,你看如何?”


    “本官盡力而為吧。到時候還得從春風樓挑幾個姑娘送去,當兵熬大營的不容易啊,咱得體諒。”


    “好說好說。這迴匪眷抓來那麽多,就是衙門裏留下一些,剩下的也足夠用了,這個不叫什麽困難。來來,大家喝酒喝酒。”


    秦蕊珠本想坐鎮衙門,結果卻也被張若蘭拉來喝酒。香山縣的公人單獨開了幾桌,酒席之間,眾人輪番來敬秦蕊珠。秦蕊珠初時不肯喝,可後來張若蘭都發了話“今天高興,小秦喝幾杯,也不怕耽誤了正事。若是推三阻四,就未免不夠交情了。”


    想到自己將來少不得要受這夫人的管束,秦蕊珠不敢拒絕,隻好酒到杯幹,不多時就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恍惚間就覺得自己被人抱上了一輛大車,有兩隻手在自己身上亂摸,還在自己臉上來親,她無力的喊了幾聲不要,救命,卻是無力抗拒。


    等到一路顛簸結束,她如同躺在雲端,神智已經混亂,不知身在何處。迷糊間,她仿佛又迴了家鄉,自己還是在家裏做望門寡,自己的爹也還沒死。還來說給自己又找了婆家,乃是同村的舉人蔡建德,如今在香山做官。


    她搖頭道:“不對。蔡建德死了,現在做官的是劉朝佐劉大老爺,我還要給蔡師兄報仇呢。”


    哪知爹爹把臉一板“胡說八道!你蔡師兄活的好好的,怎麽咒他死?簡直沒規矩。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給我好生聽話,一會就來花轎抬人。”


    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高喊道:“我不。我要嫁劉朝佐劉大老爺,不要嫁蔡師兄。”


    結果爹一聲令下,來了幾個健壯的婆子將自己捆了個結實,就這麽抬上了花轎。她一想到自己怎麽好不容易心裏有了個自己愛的人,怎麽就又嫁給蔡建德了?不由急的滿身是汗拚命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


    也不知怎的,自己就又到了動房裏。有人在自己身上亂摸,她嚇的大叫道:“蔡師兄,看在你我兄妹一場,你就饒了我吧。我心裏有人了,乃是香山大老爺劉朝佐,你就成全了我吧。”


    蓋頭掀處,卻見站在麵前的,不是穿著新郎衣服的蔡建德,而是一臉官衣的劉朝佐。她心中大喜一頭撲到劉朝佐懷中,喃喃道:“你怎麽知道我遭了難,趕來救我了?”


    哪知劉朝佐就似不認識自己了一樣,一臉正經道:“大膽民婦蔡秦氏,你丈夫欠了朝廷數千兩銀子,無力償還,已將你抵給本官,做價賠償。你乖乖從了本官,來為你丈夫抵債,你可願意?”


    “願意!我願意!我給劉老爺做側室,給你做書童,做師爺,做門子。”秦蕊珠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麽大的勇氣,任劉老爺脫了自己的衣服,在自己身上做惡,卻忍著疼痛,緊抱著他訴說著自己的衷情。不管這是夢是幻,她情願這一刻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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