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收商稅這事,早在李炎卿的盤算之中。縣令四大工作,賦稅錢糧應該排在第一位,沒錢他幹什麽來了。


    大明號稱重農抑商,結果實際就是農稅加上各種提編,練餉等等高的嚇人,商稅一個三十稅一外,能收的就剩點門攤,牙稅之類,遠比農業稅為低。更有甚者,就是那些開著門麵的買賣人,想盡辦法偷逃稅款,拒絕交納。


    從明麵上看,香山這地方商業十分發達,三街六巷,大小鋪麵林立。可實際上,這些鋪麵不曾為大明經濟貢獻過半文錢,那它有和沒有還有什麽意義?


    李炎卿談不到是大明忠臣,但既然做的是大明的官,吃的是大明的俸祿,那怎麽也得坐在大明朝廷這邊。端碗吃肉,放碗罵娘,這種不是人的勾當,他還是幹不出來。


    以他現在的身份,區區一七品縣令,還是個舉人出身的雜流,要想在全國範圍內,逆轉這種多收農業稅,少收商業稅的現象,那是不自量力。但是在香山縣,他卻是唯一的官員,那麽收一下商業稅,還有誰能有意見?


    而且香山除了沒有佐二之外,還有個好處,就是文風不盛。這地方秀才屈指可數,舉人、進士一個沒有。那幾位中了進士的老爺,如袁三接之流,都搬家到省城去了,宗族不在這邊。黃佐的家倒是在這,可他自己已經死了,兒子又不成話,在家裏結交朋友,無心仕途,頭上隻有個秀才功名,還是大宗師看在他爸爸麵上關照他的。


    這樣的社會環境,就使得他的收稅行為,缺少許多阻力,沒多少人能幹涉他,唯一影響他的,就是聲譽。這些商家肯定會戳他的脊梁骨,乃至散布對他不利的流言,可是他在乎這個?


    養望這種事,那是仕林清流中人才需要的東西,自己一個雜流官,養的什麽望?他是徹底的沒有顧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大有香山縣內,舍我其誰的架勢,他想收稅,誰能攔的住他麽?


    如果說過去不敢收,還是考慮武力不足的問題,如今連這個問題都沒有了。錦衣衛與縣衙門聯手合作,其武力上的保障,足以支撐整個行動。


    同時,由於衙役在之前的一係列光複縣城,恢複香山衙門威嚴及經濟秩序的戰鬥中,爆發出的強大戰鬥力及輝煌戰果,讓香山縣的地痞無賴閑漢等等,在黑暗中發現了光明,紛紛前往衙門,要求充當幫役。


    與正役不同,幫役是沒有正式編製,也沒有正式開支的。所費錢糧,由地方自籌,屬於地方行政力量的補充,想招多少,給什麽待遇,都由知縣自己決定。反正也是從你地方財政裏支出,上頭才懶得管你。


    看著下麵那群長短不齊的幫役,李炎卿也懶得多說什麽,隻是吩咐道:“本官手裏,還有三個轉成正役的名額。另外本縣還沒有典史,這些崗位,都是留給有衝勁,夠機靈的人來做的。至於誰能做,誰不能做,本官現在還沒定奪,全看你自己表現了。”


    等到當天散衙,先有一個衙役送了隻燒鵝過來,又有兩個幫役領了個羞的抬不起頭的姑娘過來,說是自己的妹子,來給大老爺收拾被褥,做個粗使丫頭。等到他們被轟出去,第三個進來的,卻是本衙的兵房書辦。


    “老爺,我那娘子出身書香門第,能讀書識字,還炒的一手好菜。老爺雖然試過了九大簋,可是這小家碧玉,家常小菜,自有一番風味。今日乃是小人當值,大老爺可來我家中,嚐嚐手藝。”


    李炎卿忍不住拍了拍這書辦肩膀“我本欲引你為心腹,你何以如此?”


    那書辦撲通跪倒在地“老爺,這是我家娘子點了頭的,隻要小人能做的了典史,其他什麽都不在乎。”


    李炎卿自然不會到這下屬家去品嚐家常小菜小家碧玉的味道,他要是想要女人,帶著七百文去掌握香山就好了。眼下要緊的,還是把衙門的人心籠絡到手,同時讓他們能按自己的安排行事,不至於鬧出,自己喊打下麵卻沒人動手的尷尬事。


    這些新來的幫役由老衙役帶著,操練幾日,上街實戰了幾次,果然合用。他們本就是地麵上的牛鬼蛇神,百姓見了,先要膽戰心驚。這迴有了官衣護身,就更加威武霸道,漸有天下無敵之勢。


    尤其他們不在正役,犯了事大不了就開革。反正老爺有話,今天開革,明天就起複,怕些什麽?結果一次出去,所得戰利,可比正役三次出征之獲。


    眼看大軍氣力養成,李炎卿一聲令下,命張元德挑選良辰吉日,大隊人馬誓師出征。適日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普照,李炎卿連喝幾聲“好兆頭,好兆頭。今日天公作美,我軍此戰必勝。”


    一幹衙役並錦衣衛中人,皆飲了壯行酒,又帶好了應手家夥。這段日子縣衙門戰果累累,手中有了積蓄,衙門裏的武備也就大為提高,正役挎腰刀,幫役持木棒,縣令將烏紗丟在一邊,卻換了頂武士巾,官服下擺一撩係在腰裏,做了個小衣襟短打扮模樣,手中也提了條水火棍,走在隊伍最前端。


    等一出衙門,就有百姓高喊“大事不好,這一迴是縣太爺親自帶隊下山,大家快跑啊。”


    這些日子被幫役們搞的焦頭爛額的小販發一聲喊,就四下散去。那些幫役隻好道:“今天這事與你們無關,不要亂跑,再跑逮到以後就罰款了。都老實待著,我們今天對付的是商鋪。”


    出發前就有人問過,是先找當鋪下手,還是先找酒樓開刀。李炎卿都一搖頭“先找春風樓下手。”


    “大老爺,春風樓可不是好惹的地方。他背後有梁員外撐腰,從佛山五虎門,雇了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子弟保鏢護院。當年曾有個一劍震閩南,號稱是天榜排行第九的高手,跑到咱香山想要霸王女票。結果十幾個五虎門的人加上龜公、茶壺一起上,將他打的鼻青臉腫,在春風樓做了半年苦工才放人的。咱們這點人,到底是不是對手啊。”


    李炎卿自然不能放任這種畏難情緒蔓延,若是連個小小的清樓都不敢搞,今後還怎麽做大事?他帶領大隊二話不說,直撲春風樓。隻見這隊人馬麵帶殺氣,行動如風,在後還有幾名錦衣衛合後,當真如同下山猛虎,又似出海蛟龍,其勢幾不可當。


    大隊人馬剛到春風樓前,就見二樓的窗戶掀動,幾道人影飛躍而出,有人還喝道:“好厲害的鷹爪孫,居然識破爺爺的下落,不過想要捉住爺們,等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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