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最後一點氣力的機械音忍不住感歎:“高等文明的能源果然誇張,可惜了我的孩子。”


    然後它也消失了。


    慘白的光從天而降,邊境的星係click institute的教授們震驚地抬頭,不是要求所有艦隊火速後撤嗎?


    為什麽高等文明的母艦還在星係邊緣停留?


    他們不知道,兩百年前,click institute的教授發現了一顆即將毀滅的星雲,


    在最後一刻刻用文明最高端的科技製作了一個龐大而精細的機械人,賦予了其生命和智慧。


    準確來說,這是一個量子人。


    她比星雲本身還要大,她是由一整個星雲孕育而出的。


    她的歌聲,可以蒸發掉自己的星係。


    高等文明領導人的神情卻從一開始的大意逐漸變得凝重和慎重。


    他其實一直沒有說,高等文明的能源采集已經到了極限,巔峰時期的能源係統也隻能支撐母艦停留幾萬年了。


    所以他們才會對其他文明進行侵占。


    這才是他兩百年前命令艦隊襲擊click institute的真正目的。


    可惜他沒有想到那是一個量子人,量子人類沒有實體,歌聲可以快速蒸發星係,在歌聲的保護下,量子人是永遠無法被消滅的。


    教授們歡慶著重新奪迴文明的遺址,卻沒有發現新星正隱隱升起。


    不久後,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郵差從飛船底下鑽出來,他歪頭看了看那位正在昏迷的量子人,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果然讓你搞砸了。”


    也許是出於愧疚,也許是出於好奇,這位郵差簡單地修理了下飛船,帶上了量子人,離開了這裏。


    等到星係裏其他高等文明的星艦趕到時,他們隻看到了這一幕:那個星係正在化作虛無,幾架普通的郵差飛船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去。


    他們不會知道,有一架郵差飛船的駕駛員叫做歐文,還有一個曾經寄存在他車裏的能量儲存器。


    是的,歐文就是沒有實體的量子人,機械音是他的姐姐,而能量儲存器裏則是裝著機械姐姐的一隻機械手。


    剛才在新星爆發時,她已經吟唱完了記憶深處的死亡之歌,星雲也已經真的要毀滅了。


    除了歐文正在駕駛的那架。


    用星雲本身逃跑是很難實現的,但利用它毀滅時產生的虛無區域,則是綽綽有餘了。


    歐文路過了許多文明,他用哼唱的死亡之歌警告了他們,並用超能儲存器在星際間留下了自己的消息:高等文明正在侵襲宇宙,大家快點做好準備。


    而他的姐姐,則在車裏無意識地嘶喊著。


    漸漸的,人們開始傳說:有一位見多識廣、幾近無敵的郵差,他名叫歐文。他的專車越來越破爛,卻越來越經典。


    他走過一片星雲時,會對它說:“聽說你需要帶抹布的郵差?”


    星雲們紛紛搖晃著身軀迴答:“郵差先生,我們不需要抹布。”


    歐文大笑:“那太好了!接下來我要去找急需抹布的星係了!”


    雖然某個星係正在毀滅,但歐文相信,隻有無可匹敵的勇氣,才能守護不可侵犯的和平。


    由於虛無區域的不穩定性,歐文的郵差專車不可避免地很快就報銷了。


    可靠的老夥計消失在星際之中,歐文沒有難過,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後再也沒有收到計時郵件的機會了。”


    現在是公開反抗高等文明的時候了,歐文集合了許多同樣被侵占過的文明,組成了抵抗軍。


    難以想象,他們端掉了高等文明的一個老巢。


    而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量子人姐姐,早已被歐文鎖在抽屜裏,僅留了一個機械臂在外麵。


    她不能再被高等文明用任何形式獲得了。


    大戰在即,歐文並沒有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他明白,自己這群烏合之眾在高等文明麵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在開戰以前,他對著所有人說出了真正的目的。


    他要再一次走進虛無空間,用生命抹掉高等文明的母艦,阻止他們繼續入侵。


    可是,這一次沒有郵差專車了。要如何才能進入虛無空間?


    歐文說,那就搭一座橋吧!


    他們放棄了戰爭,轉而用幸存的能源支援著歐文。


    用廢棄的飛船、隕石、星球,搭建一座通往不可預知之地的天橋。那是無數物質的堆砌,也是無數人的希望。


    厚實而漫長的天橋終於搭建好了,歐文對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旅途。


    他隻讓姐姐留下了幾句話:“她說,她懂得了那首歌,能幫你 enjoy your star trip。”


    話音還沒落,天橋就消失在星際之中


    沒有人能看到天橋的盡頭,但不少人熱淚盈眶,像在目送歐文前往天堂。


    隻有以量子人的血液,才能打開虛無世界的大門。


    歐文沒有實體,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趕路都變得極為艱難。他感受到了越來越大的引力,還有撕扯的空間碎片。


    虛無,即不存在,即滅亡。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歐文枯朽的記憶中,姐姐曾經這樣唱過。


    靠近了,終於靠近了。歐文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龐大而深邃的世界。


    高等文明的母艦正在緩緩飄蕩著,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來,又或許,在等待他的到來。


    歐文擺出最後的戰鬥姿態,剛準備開唱,卻發現高等文明的母艦上走下來一個佝僂的老者。


    “你好啊,小朋友。”他說。


    這是一個老態龍鍾、甚至能看到臉上老年斑的老者。


    他穿著普通的研究服,一邊咳嗽一邊緩緩走到歐文麵前。


    “我……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人類了。”老者有些局促,似乎想找點話題。“你好啊,小朋友。”


    歐文沉默,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不是說,高等文明的科技發達到可以隨意改變樣貌嗎?為什麽這個老者……


    “等等……你……你是 click institute從前的教授?!”


    在那瞬間歐文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記憶中的某些東西開始複蘇。他似乎對眼前這個老者有著根深蒂固的印象。


    老者點了點頭,又是一聲家常的問候:“孩子,你好呀。”


    星雲似乎是看出了歐文的疑慮,老者說:“末日無數次,文明的重生無數次,


    我們於始終不變地在這個宇宙中捉迷藏,又無數次試圖毀滅對方,我們不斷重生,疲憊不堪。”


    歐文打斷了老者的話:“文明的重生?你們這群冷血的機器人!什麽是文明的重生!”歐文的機械音開始顫抖,似乎馬上就要尖叫出來。


    老者長歎了一口氣,指著母艦內部:“看看吧,看看我們現在的模樣。”


    歐文用自己破損的量子身軀擠進了母艦的入口,裏麵是一個巨大而複雜的工廠,


    各種各樣形態怪異的機器人和機械臂在裏麵忙碌著,沒有一個看見歐文的腦袋。


    而他們都在做同一件事。重構時間。


    “你們這群瘋子!”歐文顧不上自己已經開始燃起的大火,向著一個看起來更高級別的機械人大叫。


    “你會毀掉整個宇宙的!你知不知道!”


    而那個機器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一直沉默的老者:“教授,隻有您能和他講話了。”


    老者走到歐文麵前,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顱,像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狗。


    “孩子,你看。我們是被逼到這個份上了。


    文明在毀滅,時間在倒退,我們隻能試著重構時間,但結果卻越來越不盡人意,因為我們沒有真正地‘活著’,一切都是刻板的重演。”


    “你們已經是永生之人,為什麽……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情。”歐文的機械音顫抖著。


    “因為我們想迴家。”老者仰頭看著遠處。


    深邃的宇宙之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歐文聽出來了,是歌聲。是姐姐唱的那首《click your star》。


    老者告訴歐文:他們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宇宙,有著更豐富的文明,雖然它們並不以存在的形式展現。


    他們一遍又一遍地重構時間,也隻是為了迴到曾經的故鄉,但事實證明,每次嚐試都會毀滅得更徹底。


    這一次,他們想出了新的辦法,他們要引來宇宙中最大的能量,從而打通迴家的“門”。


    文明在毀滅中重生,每次都帶著更好的自己迴來,毋庸置疑,他們距離迴家的路也會越來越近。


    “但是,你們……你們居然騙了全宇宙!”歐文的機械音開始哭泣。


    “對不起,孩子……你的姐姐,也已經成為曆史中的一部分了。”


    歐文感到一陣冰冷從自己的身軀蔓延出來,像無數蠕蟲在啃咬自己。


    他看到自己的頭顱開始熊熊燃燒,他看到老者落寞的眼神,看到遠處歌劇院傳來的歌聲,看到璀璨的星光被吞噬……


    接著,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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