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在半島市千變萬化的高樓大廈間流連忘返。


    整個城市隻有主幹道可以行車,高架已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擁擠在一起,高低起伏的“小山”。


    這些“小山”是無人駕駛汽車的停放點,它們昨晚此時曾經載著人們飛馳過城市每一個角落,但此時,它們和整個城市一樣,尚未蘇醒。


    某個黑色的四方塊突然輕輕搖晃了一下,隨即便傳來沉悶的“嗡嗡”聲。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隨後方塊的頂板被掀起,兩道身影從裏麵鑽出來,


    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連體工裝,戴著幾乎完全遮住眼睛的護目鏡,護目鏡上貼著某某機器人與人工智能有限責任公司的標識,


    標識正中間是一排小字——“未來戰士計劃參與工號:001與 002”。


    他們動作迅速的爬上了“小山”的頂端,緊接著,周圍所有的四方塊都開始搖晃,


    相繼露出機械臂和履帶,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機械腦袋,一股灼熱的氣流騰空而起,半島市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一輛輛轎車在主幹道上飛快行駛,整個城市的早起者都疾步匆匆的趕往他們的目的地——浮空列車車站。


    半島市的浮空列車是兩百年前華東地區幾個超級城市聯合斥巨資建造的,


    它把這幾個城市無縫的連接在了一起,從此,人們可以在幾個小時內穿梭於不同的城市,


    而不必再忍受高速公路擁堵的折磨,也不必再為飛機昂貴的票價和起降時間發愁。


    半島市的浮空列車車廂是子彈頭形狀,每個車廂都隻有十幾個座位,


    乘客們在生物識別麵板上輕輕一掃,就能舒適的半躺在座位上,等待目的地的到站。


    乘務員不再是人,而是像勤勉的機器人,在車廂裏走來走去,給乘客遞上免費的早餐,和親切的問候。


    人類專員隻負責處理智能係統無法處理的突發事件,和對列車進行例行維護,


    他們如同皇帝身邊的侍衛,尊崇無比,卻又與普通人永遠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


    當然,一塵不染的白色連體工裝和金色的工號牌就是他們身份的象征。


    人類專員雖然不多,但他們總是成雙成對,永遠形影不離的出現在列車的不同角落,仿佛他們就是為彼此而生一般。


    吃過早餐,列車穿過晨霧,飛速行駛在城市上空。


    半島市的海岸線已經被填平,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寬廣的人造湖。


    城市中心,幾百棟摩天大樓圍繞著人造湖拔地而起,從城市上空俯瞰,就像是一群猙獰的巨獸要把湖水吞噬一般。


    巨獸的頭頂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罩,玻璃罩內部是一個四四方方、一塵不染的空間。


    這個空間是半島市最高統治者的居所,一群身穿黑色西裝的人此刻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的俯瞰著他們的城市。


    為首的老者轉過身來,看著為他調整領結的機器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小林,你說,人們拋棄了自己的家園、工作,拋棄了他們幾十年的人生,隻為了那虛無縹緲的自由,值得嗎?”


    被叫做小林的機器人恭敬的迴答:“主人,從機械文明的角度出發,我們無法理解人類追求自由的本性。


    但文明的發展是不斷超越和開拓的過程,這是所有智慧生命的共性,所以,值不值得,隻有人類自己知道。”


    老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轉過身去,再次麵向窗外,眺望遠方。


    那是大海,那是人類的故鄉。


    他仿佛能看見那裏翻湧的波濤,和被劈開的浪花。


    “離開了水,魚也還是魚……


    畢竟……外麵還是太危險了……”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機器人們看到他的表情,趕緊停止了一切操作,靜靜地等待他繼續發號施令。


    老者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都下去吧,等我想好了,會再叫你們的。”


    機器人與黑衣人們齊聲應是,魚貫而出。


    房門沉重的關閉聲響起後,老者離開窗戶,隨手打開了一旁的全息投影儀。


    投影儀中放出的全息影像漸漸變得明亮、清晰,最終,一個身著寬鬆白色連衣裙,戴著淡藍色發卡的年輕女孩出現在了老者的麵前。


    她的五官端莊而秀美,眼睛大大的,像是會說話一般。


    老者看著她的影像,表情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他走到女孩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麵龐,“小雨,你瘦了……”


    小雨睜開眼睛,看著床前的老者,微笑著點了點頭。


    老者握住她的手,將她扶了起來,將一碗中藥送到她嘴邊,“趁熱喝了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小雨吹了吹碗口,抬起頭,看著老者,“父親,你的白發又多了。”“人老了,總會這樣的。”


    “可是我不想讓你變老,你總是騙我,說隻要我喝了藥,病就能好。


    可是這麽多年了,我的病還是沒好,你是個壞父親,總是騙我……”小雨說著,眼中漸漸濕潤起來。


    老者放下藥碗,把小雨擁入懷中。


    他摸著她的頭發,歎了口氣,“傻孩子,我怎麽會騙你呢?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起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機器人們說,你的身體已經開始排斥藥物了,再這樣下去,你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小雨抬起頭,看著老者,“那我該怎麽辦?父親,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老者看著小雨,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愧疚。


    “小雨,我昨晚已經和機器人們商量過了。


    他們說,要想延續你的生命,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你進行人類融合。”


    “人類融合?那是什麽?”小雨問道,


    “人類融合,簡單來說,就是將你的大腦移植到一個機器人的身體裏。


    隻要成功了,你就可以擁有永遠健康、永遠年輕的身體,和永遠不會凋零的容顏。


    而且,你還可以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機器人和平共處,你們可以一起探索更廣闊的星空,一起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老者說著,臉上漸漸露出希翼的光芒。


    小雨低下頭,沉默不語。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到時鍾“嘀嗒”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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