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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儀驚怒交加,陳巘表情從容淡然,皇帝則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對神情迥異的翁婿。


    嗬,這是什麽情況?


    陸儀想起今日下朝歸家之後陸夫人說起的陳巘帶迴來一個人,起先他還真是不以為意,男人嘛,三妻四妾乃是尋常,有什麽要緊,女人若是在這些事情多做計較,那真是再愚蠢不過。


    更何況,陳巘從外麵帶迴來的女人能上得了什麽台麵,不過以色侍人,空有其表的花瓶罷了。


    陳巘出身世家,自然曉得門當戶對的重要,逢場作戲也是平常,根本就無關緊要,無須在意。


    不曾想,他壓根沒放在心上,覺得不值一提的女人竟會是自己那個早該輪迴轉世了不知道多久的庶女!


    她不是已經作古了嗎!


    “陸愛卿?”皇帝提醒已經有些走神的陸儀。


    陸儀迴過神來慌忙請罪:“臣失儀,臣有罪……”


    皇帝的關注點並沒有在這些瑣碎上,擺擺手,問道:“我瞧著陸愛卿這神色似乎也對此一無所知啊?”


    陸儀強自鎮定,勉笑道:“這消息來得實在突然,臣略有些難以置信。”


    皇帝笑笑,意味悠長道:“哈,無怪愛卿訝異,縱使朕也覺得十分驚奇啊,大將軍,這等人間喜事,怎可獨樂?想必陸大人也思女心切,如今骨肉團聚,何不見上一見以敘重逢之喜。”


    他還依稀記得當年驚鴻一瞥的豔色,天地翻轉,日月失輝也不過如此,不得不說陸儀那個庶女可真是個尤物啊,猶記得他當年還頗為念念不忘,惦記了一段時間,隻是後宮佳麗如雲,絕色三千,很快他也就沉溺在新的溫柔鄉中,漸漸的也就不那麽抓心撓肺了。


    如今數年過去,雖然如今依然早就記不清她的樣子,但當初那份悸動若是迴味起來也頗為惹人的很。


    他登基二十多年,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但唯獨之於她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若真是當年的那位美人,那容色應該是差不到哪兒去。


    陳巘怎能不知皇帝素來貪歡,怎可縱容清嘉暴露於眾人眼下,當下就要迴絕,但皇帝卻先他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左右都不是外人倒是省了很多事情。”


    皇帝說這話真是讓人無可反駁,陸儀是她的父親,他本人更是她的丈夫,難道有誰敢說皇帝是外人嗎?這天下萬民,沃土萬裏,哪個不是他的?


    “大將軍,你說那人是你的妻子,那總該給眾人一個心服口服的證據才是,若是空口無憑,那又怎能服眾?”


    陳巘垂下眼瞼,心中冷笑,嗬,這乃是他的家事罷了,跟外人何關?他又為什麽要為了旁人的眼光和自以為是的想法而妥協?


    隻是,皇帝這話已經明擺著不相信自己,若是今日不能給個圓滿的答案,恐怕事情難以善了。


    “……臣妻昨日剛到華都,本欲前去陸府報平安,怎知臣身體突然不適,臣妻日夜照顧這才誤了時辰,待臣迴府後,定當帶著妻子前去陸大人府上拜訪。”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皇帝心中卻是不屑,不想再聽他推諉,直言道:“大將軍何必麻煩,我已經派人前去請尊夫人進宮了,不消一會兒就能見著,骨肉團聚……朕已經是許久未曾見到有這等好事了,不由也想沾沾喜氣。”他摸了摸自己華貴的玉扳指,深深的看著陳巘,半試探半敲打:“大將軍該不會拂朕美意吧。”


    陳巘這才注意到剛才一直站在皇帝身後的一個小太監已經不見了,估摸著現在已經往自己府上宣旨去了。


    他不動神色的深吸一口氣,手指緩緩的緊握成全,骨節處處泛白。


    握緊,鬆開,反複幾次,直至自己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他最恨別人去打擾清嘉了,將軍府那樣大,那樣深,無非就是想將她好好的藏起來,除了自己任誰也看不到,奪不走!


    這些年在戰場久了,見慣了廝殺,一旦動怒便是伏屍千萬,他是踩著多少人的屍體走到了現在?


    不知道還是不是每一個將軍亦或是戰場重逢的戰士,在麵對仇敵的時候都會有那樣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隻是他已經快要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殺意了。


    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從小被灌輸的那些忠君愛國的觀念竟然就這樣走到了土崩瓦解的邊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狗屁不通的東西!


    陳巘心中恨極,若是此刻手中有寸兵,那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在這個世上,他最恨別人拿清嘉來威脅自己,不得不說,若真是蛇有七寸,那清嘉確實是他的軟肋。


    可是,縱然外表銅鼓鐵骨,刀槍不入,但那麽脆弱柔軟的地方,若是亂動,那真是萬死不足彌恨!


    陳巘麵無表情,片刻後,薄唇輕啟,一字一頓,分外冷冽:“臣,不敢。”


    皇帝則是笑著看他表情變化,雖看起來是笑容慢慢,但絲毫未到眼底,在他看來,陳巘剛才那一番推諉已經可以看出他心虛得很。


    若真是那樣,那他可真是撞到刀口上來了。


    偌大的禦書房,三人各懷心思,靜靜等待主角的到來。


    *********


    宮裏來人的時候,清嘉正在庫房裏小心的清點著她那些寶貝。


    沒錯,她的寶貝。


    三哥說啦,這府裏的東西都是她的,連他也是她的!


    名貴的書畫,珍稀的古董,昂貴的首飾,禦賜的東珠玉器塞滿了整個庫房,清嘉本來在書房折騰她那些醫書,可好半天了也不曾有什麽眉目,醫書上沒有記載陳巘這些古怪的行徑究竟是為了什麽,沒辦法,她隻好作罷。


    但還是不由得頭疼,唉,如今看來竟還是什麽疑難雜症哩。


    既然暫時解決不了那就先放一放吧,賬冊和庫房鑰匙是陳巘一並交給她的,清嘉整理了賬本之後便想著去庫房瞧瞧。


    本以為裏麵會是些什麽過季了暫時用不著的東西,若是有什麽冬季用的被子,棉衣什麽的也好趁著這幾日天氣好該洗的就洗一洗,不能洗的就拿出去曬一曬,這樣到了冬季也不用費什麽功夫,直接就可以用了。


    但不曾想,她一打開庫房大門,裏麵竟是珠光寶氣,陳列的全是金銀珠寶,古董瓷器之類的。


    清嘉雖然不是很懂這些,但也知道估計是些價值不菲的古物,光是它們被小心細致的包裹起來束之高閣就可以知道其珍貴成都了。


    你看,金銀都還隻是隨意的放在地上的箱子裏呢!


    清嘉當即就驚呆了,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


    天哪,他們這哪裏隻是搬個家而已,簡直是搬到藏寶洞了呀!


    三哥,我們發財啦!


    ……


    管家是個見過世麵的,見宮裏來人就知道事關重大,趕緊去請清嘉。


    “夫人,宮裏來人了,宣您麵聖。”


    清嘉這個時候正拿著一塊嬰兒拳頭的夜明珠仔細的瞧著,見管家來了也沒聽清楚他說什麽,隻是喜滋滋的把珠子捧在手裏,道:“這是什麽啊,還會發亮哩……”


    管家已經急得很,這都什麽時候還有心思管這些東西,我的好夫人哪,快些去接旨啊,這些東西皇上賜了不少給將軍,到時候您就是拿來鋪床也沒問題,可現在不是驚奇的時候啊!


    清嘉聽了管家的複述也驚了一跳,進宮?做什麽?


    但管家不清楚,隻是催促她莫讓人等久了,那些來的都是天子身邊的人,哪裏是能夠怠慢得罪的?


    清嘉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趕緊接了口諭,換了身衣裳就隨著那些人進宮去了。


    當她坐進馬車的時候,心裏頭既是疑惑又是緊張還微微有些興奮。畢竟是皇家重地,天威所至,清嘉第一次去到這樣莊重嚴肅的地方,本來還有些小孩子心性也趕緊收起來。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連累了陳巘,畢竟這皇宮規矩多得很,稍不注意說不定自己就觸犯了什麽,屆時場麵可就難看了。


    所以一路上她十分的安靜,乖乖的坐在馬車裏,隨著骨碌碌的車輪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進宮了。


    ********


    禦書房裏。


    陸儀正在陪皇帝下棋,陳巘則是麵如靜水坐在一旁,目光是落在棋盤上,但仔細一觀就知道他的心思沒有在這上麵。


    君臣之間博弈,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陸儀實在是個秒人,他的棋藝在皇帝之上,但卻每次都能讓皇帝贏得不動聲色。


    皇帝高興,他也輕鬆。畢竟這樣,一半的注意力在棋盤上,另一半心思便可以放在他處了。


    從內心出發,陸儀是不希望來人是清嘉的,他一生育有三女一子,清嘉是最不受重視的一個,從小就被送離了身邊,迴來也沒相處多少時間,根本就沒有什麽感情,說起來也就比陌生人好上一些罷了。


    清宇則是怎麽這麽多年來苦心培養的心血所在,那他是抱有了很高的期望的,同時也更好拿捏一些。


    清嘉卻有太多不定因素,出嫁為婦,她總歸是不會向著自己娘家的。


    陸儀不禁有些懊惱,早知道陳巘還能東山再起,清嘉能有此造化,他當初就不該對清嘉不理不問,那今日就不會有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麵。


    正當陸儀這麽想著,外麵就進來通傳了。


    皇帝正好落子,將陸儀的黑子殺盡,心情頗為舒暢,道:“讓她進來吧。”


    太監領命下去,不過須臾便帶著清嘉進來了,清嘉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但一進來卻看到陳巘也在,不由放下心防,鬆懈下來,驚喜萬分,當下情不自禁就甜甜的喊了一聲:“三哥——”


    聲音又清有軟,像極了盛夏時節山間的清泉,品上一品舒服入骨,甜進了人的心裏去。


    “大膽,見到陛下還不跪拜,無禮無狀——”


    太監又尖又細的聲音嚇了清嘉一跳,慌忙跪下,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這是要做什麽?把她抓起來嗎?


    陳巘抬眼掃了一下那太監,目光無悲無喜,但無端的就讓人感到壓力十足,好在皇帝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趕緊道:“夫人快快請起,不必拘著這些禮數。”


    自從清嘉一踏進這門裏,他的眼神就不知道該放在那裏了。


    九五之尊,合該是傲視天下的身份,但卻在她抬眼的瞬間想到自己的垂垂老態不由懊惱起來。


    她是這樣的年輕出眾,對比起來自己真是差太多了。


    於是乎我們這位皇帝陛下竟然莫名其妙的為自己的衰老而難受起來。


    陸儀則是咯噔一聲,雖然多年未見,但自己的女兒總不至於難以分辨的,尤其是她那一雙嫵媚天成的桃花眼,簡直跟她那死去的母親一模一樣!


    不曾想,她竟然還真活著!


    皇帝輕抿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喉嚨,言歸正傳:“陸愛卿,你看……”


    在這瞬間,陸儀心思千轉,認還是不認?


    他伴聖多年,皇帝的心思那自然是摸得透徹,若是不認,那陳巘就得背個欺君之罪,皇帝如此忌憚他,自己若是配合著……畢竟,清嘉已經迴來,那清宇的婚事說不得就要告吹,自己雞飛蛋打。


    若是認下,那他也是兩頭走空,清嘉他把控不了,自然更不用提陳巘了,然而皇帝又十分忌諱陳巘,自己又與他有姻親關係,這豈不是成了風箱裏的老鼠全都不落好。


    皇帝昏庸無能,陳巘前途無量就連太子也有拉攏之意,前些月陳巘歸京,太子深夜拜訪,可見其日後定然成就不低,基於這種種考慮,他才想將清宇嫁給他,說白了,並非是想傍上陳巘而是想踏上太子那條大船罷了。


    若無意外,太子就是將來的新帝啊!


    本想好好的理清思緒,隻是時間迫人,陸儀的目光落在清嘉臉上,心中煩躁莫名,狠了狠心,道:“臣並不……”


    正在此時,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進來,道:“啟稟陛下,德妃娘娘前來請安了。”


    皇帝蹙眉,怎麽來得這樣不是時候,正想說人去迴了她,那太監又補充道:“德妃娘娘說是九皇子想念陛下了,這外麵日頭這樣大……”


    “罷了,讓她進來吧。”


    清嘉一無所知,還十分好奇的朝外麵探頭探腦,本以為來人會是個大美人卻不想美則美矣竟還是個故人。


    清嘉不由瞪大眼,下意識的驚唿:“顧姐姐……”(未完待續。)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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