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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嘉此刻滿腔的離愁,雖然也知道遲早有這一天,這段日子來的團聚已經是不可多得的恩賜,但真的到要麵對的時候心裏還是很難受。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是那麽短,那麽短。


    陳巘見她眼眶微紅卻不讓自己流淚的樣子,真是心疼不已,親了親她的額頭,不住的安撫。


    不過清嘉相比上一次已經平靜了很多,雖然難過但也識得大體,抬頭望著他,微微有些哽咽:“三哥,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隻是……”喉嚨像是被生生灌進去一把燒的通紅的鐵砂,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努力壓抑住內心即將潰堤的情緒,她的聲音沙啞而沉重:“……你且放心去,這次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戰場兇險,千萬要保重就當是為了我……”


    陳巘哪裏能聽進去她這樣的話,真是錐心之痛不足言明,一向淡定的情緒也出現了起伏,她的故作堅強反倒讓他更加割舍不下,明明就沒有那麽堅強,自己還不在她身旁。


    當初娶了她並不是要她像如今這般獨守空房,思斷愁腸。


    “嘉嘉,別說了。”


    你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刀刃刺進了我的心裏,還未分離就已害相思,這樣的自己除了你的身邊,哪兒也不想去。


    清嘉不想讓他有愧疚感,若是如此,縱然離去也是心神不寧,步履沉重,她不要他有那樣沉重的心情。


    “好啦,我真的沒事兒,你能迴來陪我過年我已經很開心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快起來:“什麽時候走?我去給你收拾行李。”


    陳巘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禁仰頭望天,深深的唿吸,長長的歎息。


    世間最無奈莫過於此,留不住自己最想要的,守不住自己最心愛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的失去,比如身份,地位,家世,親人,前程,朋友。所以不該再有這樣大的心緒波動,但如今隻是和她暫別就已是如此難耐,若是真要失去……


    不能再想,那樣的事情光是猜測可能性就足以讓他發瘋。


    *******


    清嘉像上次一樣為他細心的打包行李,從衣櫃中拿出去年為他新做的衣裳和靴子,她的繡活極好,一針一線都包含了那些個孤單的日日夜夜裏對他的思念。


    陳巘就倚著門靜靜的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上一次這個時刻她一直都是淚水漣漣,哭得他心腸都揉碎了,而今似乎堅強了許多,不知道為何自己卻似乎更加不舍。


    中午過後趁著清嘉出門的空檔,陳巘去了一趟宜縣,李達正在茶攤上等他,見他一來便趕緊招唿:“老弟,在這兒呢!”


    李達已經換上了正式的軍裝,如今經曆過兩場戰役的他已經榮升為甲等士兵了,同時也漸漸的適應了在軍營的生活以及戰場的殘酷了。


    “什麽時候開拔。”


    “明日一早,將軍讓我來找你說是今晚就讓你歸營。”


    陳巘喝了一口茶,這不是什麽名貴的茶種,又苦又澀,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嗯,”他略微點頭:“你且先迴去吧,我知曉了。”


    李達一愣:“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還有些事,處理好了就迴去。”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如今表情更是少的可憐,眼瞼微垂,眸光落在茶杯中瞧著那浮浮沉沉的葉片,目光晦澀不明。


    李達一想,他是成親有了家室的人自然不比自己單身漢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些日子住在他家就知道他跟妻子的感情甚是深厚,左右是放心不下的,所以也就能夠理解了,當下爽快的點頭:“好吧,總歸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兩人安靜的喝了一會兒茶,陳巘便起身告辭了,李達多坐了片刻,在準備結賬的時候發現陳巘剛才落座的地方掉落了一個香囊,趕緊拾起來朝著他離開的方向追去。


    好在兩人分開不過片刻,李達順著街道小跑了一會兒就瞧見他的背影了,挺拔如鬆,隱沒人中,他大喊了兩聲,但陳巘卻絲毫未曾停滯,這在平素裏是不可能的,陳巘內功深厚,雖說不得千裏傳音,但耳力甚佳,周圍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從來逃不過他的耳目。如今想來,心裏麵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才會這般心神不寧。


    但左右是看到人了,李達倒也是不慌不急,快步上前,兩人的距離一點點縮短,正當彼此相距不過百米的時候,陳巘卻突然走進了一家店鋪,李達心裏咯噔一聲,瞧見那店外麵迎風招展的旗子,上麵碩大的一個‘當’字,讓人老遠就能清晰的看見。


    原是一家當鋪。


    李達心中好奇便緊跟了上去,在門口朝裏麵望了望,隻見陳巘與那掌櫃模樣的人在交談這什麽,聲音算不得大,但也還算清晰。


    店鋪掌櫃瞧著麵前鋒利無雙,通體銀華的長槍不由眼前一亮,指尖微微撫過槍體上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蟠龍雕刻,當下驚歎:“吹發可斷,輕若鴻毛,蟠龍雙蛟,客官,你這槍莫非就是傳聞中的辟元?”


    陳巘頷首:“正是。”


    那掌櫃倒吸一口氣,不由驚歎:“果真是神兵利器啊,老朽活了幾十年也隻是隻聞其名未見其物,未曾想今日還有得見的一天,真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那您這可是要當掉?”


    陳巘撫過槍身,眼神無人可懂的深沉,再度點頭。


    那掌櫃瞧他容貌英俊無雙,氣質又翩翩出眾,辟元這樣的神兵利器在他的手中想來也不算辱沒,活了幾十年察言觀色的本領應是爐火純青,當下就知道麵前之人應是遇到了什麽難處,若如不然,這樣的寶貝怎麽舍得出手。


    當下也為他覺得甚是可惜,但也不好多問,心裏頭也確實對著神槍有了幾分垂涎之心,莫說自己不通武藝,但憑自己這把年紀再有什麽心氣也早就偃旗息鼓了,隻是說麵前的確實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寶貝,倒是有那麽想要握在手中細瞧的心思。


    “那,您是想要抵押多少銀子?”


    陳巘剛想說話,在外麵聽了半晌的李達再也克製不住衝了進來,大聲道:“老弟,萬萬不可!”


    那當鋪掌櫃嚇了一大跳,陳巘隻是有些意外倒也算不得什麽情緒波動。


    李達心裏有些難受,萬萬沒想到陳巘竟然會將自己的貼身武器拿來當掉,想來應是手頭銀錢不寬裕,他在陳巘家白吃白喝那麽久竟然一點沒發現,當即為自己的心安理得感到羞恥不已。


    於是立刻把櫃上的辟元槍用那紅布一裹拿起來然後拉扯著陳巘就要往來走,對那掌櫃道:“掌櫃的,我們不當了,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了。”


    那掌櫃雖然感到十分的可惜,再看李達一身戎裝,心頭戚戚,隻能強裝笑臉相送:“軍爺哪裏的話,請走好,若有需要再來。”


    李達出了門直接進了對麵的酒樓,要了幾個小菜和一小壺酒,掌櫃的見他一身軍裝,表情凝重,還主動的給他們讓出來一個雅間,擔心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壞了其他的客人。


    菜上齊了,閑雜人等一走開,李達就迫不及待道:“老弟,你可是遇見了什麽難處,怎麽到了這個地步?”


    他是個粗人,不曉得辟元的大名,隻曉得自從他認識陳巘的那一天起,這柄槍就跟他形影不離,他一直甚為愛惜,一有空就拿著絨布細細的擦拭,足見其意義。


    作為男人對兵器有種天生的執著性,他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麵但也曉得陳巘手裏這柄槍是個好東西,仗著跟他關係好自己也有幸拿在手裏把玩了幾次,其他人那是碰也不給碰一下的。


    如今竟要典當,情況真的已經壞到這個程度了嗎?


    李達簡直不敢想,不敢問。


    陳巘容色沉靜,聲音也很輕淡,在他不急不緩的訴說衷,李達從剛開始的震驚到後麵的無奈最後就是滿心的感動了。


    “……她一個弱女子,我不想她為生活奔波,這原本就是我的責任,如今我遠赴邊關,不僅不能照顧守護她,反倒還要她幫我照顧久病的母親,我真是……”


    “若不是為了……她怎麽會摔傷了腿,以後這種事是決不能再發生的了,我如今又要離開了,臨走之前總該給她留些什麽以備不時之需,既不能在她身邊護著她,那總該讓她無後顧之憂,要不然我豈能走的安心。”


    “……軍餉算不得豐厚,更何況元誰也救不了近火,如果我不為她打算誰能為她著想呢?”


    陳巘說的坦然,但李達聽得心酸。


    步步為營,精打細算全是為了心愛之人的安逸平安,作為一個男人,他完全能夠體會陳巘此刻的心境。


    祖傳之物,何其珍貴,若是為了自己定然窮途末路也不會有此一舉,但若是為了她,孰輕孰重已然分明。


    若非深愛,如何能解?


    這一刻,他真的深深動容了。


    人生最幸運,莫過於,你所至愛之人,為你奮不顧身。


    陳巘這般用心良苦若單單隻是為了責任,誰信


    情之所鍾,為卿分憂。


    情之所至,為君深謀。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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