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娘怎麽不教你讀?」


    「他們不識字呀!」


    葉未晴勾了勾手,說道:「你把書拿過來,我教你。」


    女童頭上梳的兩個包子似的小髻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煞是可愛,她乖巧地將書遞到葉未晴的手中。葉未晴翻了翻,這本她幼時啟蒙用過,比這個女童還要小的時候便能通讀全文了。


    她慢悠悠地給她讀了剛才那一篇,為了咬字清楚讓她記住,語氣不知不覺間很是溫柔。


    女童入迷地聽著,旁邊的災民看到了,也慫恿著自家孩子過來湊熱鬧。慢慢地,竟然圍了一圈小孩子。


    「姐姐,這大致講的是什麽意思啊?」女童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她。


    「這是一篇很有名的故事。大周曾出過一位官吏,他憂國憂民,無論身在高位或地位,無論身處廟堂或江湖,都將百姓放在首位。當自家房舍都遮蔽不住寒風的時候,他還在想,如果建一座防風的大房子,能將所有人都裝進來就好了。」葉未晴解釋道。


    「可是他連自己家的生活都保障不了,還去關心別人,有什麽意義呢?」女童陷入了深深的疑問。


    「每人願望皆不同。有的人想隻要全家快樂安康就夠了,這當然很好。」葉未晴頓了頓,又道,「可是命運是不公平的,不是每人都能實現這看似簡單的願望。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權貴人家有一袋小米漏在地上,他們可能會嫌棄的扔掉,可是將這落了滿地的米收集起來,放到現在的涉平,又能救多少人的命?」


    一群孩子聽她說著。


    「如果有能力,我們就要反抗這不公平。當然,絕大部分人的力量可能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為了這一點點進步,我們還是要做。」葉未晴斟酌著用最簡潔易懂的語言解釋給他們聽。


    但有的孩子年紀還是太小了,懵懂地點了點頭。葉未晴揉了揉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女童的頭:「等你長大,也許就會認同我了。」


    「還有什麽想學的?我念給你們聽。」葉未晴翻了翻手中的書,想要找一個寓意深刻的故事。


    女童卻突然說道:「姐姐,你相公一直看著你呢!」


    葉未晴聞言,忽然迴頭,撞進了周焉墨的視線。他那邊隻能聽見隱約念課文的聲音,完全不知道這女童說了句什麽。他朝著她微微勾了勾唇。


    她立刻偏頭迴來,雪白的脖頸染上淡淡的粉色。她掐了幾下女童滑嫩彈性的臉,找她算賬:「胡說什麽呢,哪個是我相公?」


    「就是你剛才看的那個呀!」女童模樣無知,卻一語驚人。


    「別亂說啊,姐姐還沒出嫁呢!再瞎說,就不教你讀書了!」葉未晴宛如一隻羊皮衣服掉落的狼,呲出尖牙嚇唬小朋友。


    「哦……對不起,姐姐……」


    葉未晴突然陷入思考:「你為什麽說他是我相公?」


    剛被警告完不許瞎說,可是她又自己問了出來。女童糾結地眨巴著大眼睛,猶豫著說:「看起來像呀……我爹爹和娘親平時就和你們差不多。」


    和這群孩童在一起待了一天,臨走之前,還約定好明天繼續在同一個地方為他們講學。


    迴去的路上,葉未晴特地將軟轎兩側的簾子勾了起來,時不時有微風吹過,愜意得很。


    臉側的頭發被風吹的勾啊勾的,勾得周焉墨心裏直癢癢。


    周焉墨看著她臉上抑製不住綻放開的笑容,問道:「女先生,給別人講書就這麽開心?」


    「以前做學生不開心,現在做了先生才能品味出其中樂趣。」她高深莫測地說,「你知道樂趣為何嗎?」


    「不知道。」周焉墨搖頭。


    「就是給他們留一大堆功課去做。」葉未晴輕眨了一下眼睛。


    周焉墨無奈地笑了笑。


    一想到已經拿到指認周衡的罪證,葉未晴的心情就愈發好,甚至學著輕佻小公子那樣吹起了口哨。可惜她不會吹,一直以來都是無論怎樣嚐試,吹出來的大部分都是氣音。


    周焉墨倒是沒說什麽,覺得她這樣子十分可愛。但飛鸞聽了會兒,便受不了了,求饒道:「姑奶奶你別吹了,再吹一會兒我就要去如廁了。」


    氣得葉未晴打了他兩下方才罷休。


    用過晚飯後,葉未晴覺得身子十分疲乏,早早就迴自己屋子裏歇著了。


    星星掙破夜幕探出頭,月光籠罩大地。涉平城內一片寂靜。


    二皇子很晚才從外麵迴來。周焉墨正巧在院中,碰見了他,隨口道:「怎麽迴來這麽晚,晚飯也沒迴來吃。」


    二皇子右手提了兩壇酒,左手臂上挎著褪下來的外衫,爽朗一笑:「幫了一戶人家的忙,他們非要留我下來吃飯,最後還硬塞給我兩壇酒,說是自己用好料釀的。眼下正好碰上了小皇叔,要不要一起喝?」


    「好啊。」周焉墨應下,看到二皇子手中拿的外衫上沾有血跡,便問,「怎麽,你受傷了?」


    「不是我的血。」二皇子把衣衫攤開,給他瞧了瞧,然後隨手放進一邊的桶中,「那戶人家要殺隻雞招待我,我怕麻煩他們便說我自己殺,好歹也是習過武的。誰成想,我沒殺過雞瞎逞能,弄了自己滿身血。先前幫他們整理倉庫就沾了滿身土,又混上了血,這狼狽的。」


    二人說喝就喝,爬上房頂,一人拿著一壇酒。甫一開蓋,酒香四溢。


    周焉墨聞了聞,說道:「是好酒。得了好酒不忘孝順長輩,真是好侄兒。」


    二皇子笑了笑:「皇叔就愛扯輩分,和小時候一樣,明明和我們年紀差不多,卻總是冷著一張臉要我們叫皇叔。」


    「哪是我讓你們叫,那麽多人看著,想叫別的也不行。」周焉墨想起小時候,也染上了點笑意。


    幼時的他,雖然被環境逼著成熟,可小孩總會有幼稚好玩的一麵。這幾個侄兒和他年歲相仿,雖然他還要矜持地冷著一張臉,但內心還是向往著能和他們一起玩的。


    二皇子有些傷懷地說:「猶記那時,我母親纏綿病榻,所以對我管教甚少,我很是頑劣。三弟那時候粉嫩得跟個小妹妹似的,我一開始還因為他是弟弟難過了許久。後來他長大一點,我就釋然了,帶著他四處做壞事,他想勸阻我卻勸不了,隻能哭啼啼地跟在我後麵。我們要是被抓被訓斥了,他哭得更慘。這時候大哥就會因為心疼他,出來幫我們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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