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緣居的幽暗密室之內,古老的神祗聽了古月言的一番說辭,勃然大怒,揮起手中的黑金法杖直奔他的頭頂打去。


    古月言一看,心中暗道不好,他很清楚自己與角神的實力懸殊,就算想躲或者反抗也無濟於事,反而可能會因激怒他而導致更嚴重的後果。因此他眼見法杖帶著風雷之勢砸下來,不但不躲不閃,反而低垂眼臉,一副泰然處之,從容受死的樣子。


    黑金法杖掛著風聲,眨眼間便打過來,可就在即將碰到他的頭頂的時候,法杖稍稍往旁邊一歪,順著他的發絲斜著劈到地上。


    整個屋子都劇烈的震動了幾下,青石長磚頓時碎了好幾塊,碎石向四周飛濺。巨大的衝擊力產生了一道強烈的氣流,以杖首砸中的地方為圓點,氣浪翻湧,竟把屋子裏的家具和桌麵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掀翻,精美昂貴的瓷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和碎石塵土一起,被氣浪推到牆角。


    古月言嚇得臉色蒼白,指尖微微發抖,他不敢抬頭,隻能咬著牙坐在原地,等待著角神的審判。


    沉默,難熬的沉默。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每秒鍾都是煎熬。他的額頭滲出一層細細的冷汗,然後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古月言連抬手擦汗的勇氣都沒有,他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忍耐著。


    四周一片寂靜,連他的唿吸聲和心跳聲都清晰可聞。又過了好久,頭頂上傳來嘿嘿的笑聲,“古月言,不得不說,你是我最欣賞的孩子,永遠都是。嘿嘿嘿嘿嘿,現在我就讓你看看你想看到的東西,當然。你要怎麽改,我也都隨你。”角神頓了頓。“但是你應該知道,因果輪迴,善惡有報,想要完全不承受苦難是不可能的,我們誰都不能破壞這規矩。”


    古月言原本以為兇多吉少,沒想到剛才的所作所為竟意外合了這古怪神祗的胃口,更沒想到他能法外開恩,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他喜出望外的抬起頭。正看到一團光球正在角神的手中慢慢成型。


    這團光球表麵似乎包著一層透明的薄膜,裏麵卻是一團混沌,仿佛宇宙初開,星辰剛剛成型時,並不明亮的光點包裹在無邊的黑暗中,說不出是絕望還是希望。


    古月言瞪大眼睛看著,他知道,角神給他展限的,是“時間”。光球內部不停的變化著,從宇宙洪荒到人類文明。億萬年的光景在眼前一閃而過,卻又似乎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古月言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了什麽。


    時間轉瞬到了大明萬曆三年,正是古月言初到京城,與賀家相遇的年代。“真懷念啊”,古月言心中感慨著,但現在不是懷舊的時候,他迅速的向後繼續追溯下去。


    眼看就到眼前發生的事情了,光球突然爆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將古月言包圍在耀眼的光圈中。


    他隻覺得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一下便被吸入了光球之內。古月言驚訝的看著自己漂浮在時間之外。腳下變成一塊巨大的熒幕,說是熒幕。可裏麵的每個人卻又觸手可及,隨時可以把他們拿出來或者改換位置。


    他蹲下身子。認真的看著即將發生的未來。


    “看到了吧,不論是曆史還是未來,都不能擅加改動。”角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你改變的現在,會對未來產生巨大的影響。”


    古月言默默的點點頭。


    “你深諳其中奧妙,也應知天理大道,不容人情,更是動不得分毫。即便我們可以強行更改,可若與‘未來’相差太遠,也會扭曲維度,產生時間空間的錯位,”角神的聲音聽起來不帶一絲感情,但卻不難看出他對古月言的偏愛和關心,“一旦發成時空錯位,後果不堪設想,真到那時,我也無力幫你。”


    “是,我不會魯莽行事的。”古月言低聲答道。


    角神不再說話了,他的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暗紅色的眼珠閃著狡詐而戲虐的寒光,他已經隱匿太多年,也許古月言說的對,是該他再臨人間稱王的時候了。可是區區人間,又如何能滿足他長久的窺探呢,角神眯起眼睛,強斷因果輪迴,違背三界定律,如果他真的做成了...


    古月言並不知道此時角神心中糾葛,隻是全神貫注的審視時間,思索著如何更改那些不起眼細微末節,就像幾百年前那樣,嗬護著那棵小苗不被折斷,雖然當年的小苗已經長成一株秀木,但他畢竟還太纖細,經不起暴風雨的洗禮。


    看著未來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他沉吟再三,探出手要去觸碰和改變‘時間’的影像,可就在這時,眼前突然旋轉著扭曲起來,一股強大的吸力霸道的將他向後方拉扯。古月言大吃一驚,他努力穩定心神,想完成對“未來”的更改,但是他所處的光球已經被粗暴的拉扯開來,散落成無數碎片,而他自己,也跟著碎片一起跌落下來。一瞬間,他似乎看到角神正對著他大聲唿叫,可是他一個字也聽不清,接著,角神的法杖發出耀眼的強光,吞沒了眼前的世界。


    強烈的失重感讓他感到不適和慌亂,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古月言發現自己又坐在了笑緣居密室的地上,黑漆櫃門就在他眼前打開著,裏麵空空蕩蕩,時間光球和角神都不見了。


    他茫然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櫃門,心中湧起強烈的恐懼和不安,他打亂了時間,幹擾了未來,但卻沒有把控好結局。想到這裏,古月言前所未有的惶恐起來,角神呢?他去哪了?時間光球,難道被打破了?


    如果真的那樣,收集在其中的所有信息都會交織重疊,他不敢繼續想下去,此時他已經顧不上懼怕角神的憤怒和懲罰,單就攪亂時間這一項,已經足夠讓他萬劫不複了。


    古月言的大腦一片空白。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呆望著櫃門。


    “月言!怎麽了?”賀長星幾步衝到他近前,攬住他的肩膀,“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沒事吧?”


    古月言愣愣的看著他。一時有點搞不清情況。


    賀長星看著滿地狼藉的碎屑,又見古月言眼神迷茫。活像丟了魂一樣,不由心中大駭,他想不出有什麽東西,能在古月言眼皮底下搞出這麽大破壞。難道,剛才這裏發生了一場大戰?地麵上形成一個顯而易見的撞擊點,旁邊都是網格狀向四周破碎的裂紋。他,究竟和誰交手了?地上的大坑是怎麽弄出來的!


    “你沒事吧?哪裏傷到了?快給我看看!”想到這裏,賀長星害怕起來。他用力的搖著古月言的肩膀。焦急的連聲詢問。


    “......”古月言被他搖的頭暈眼花,卻也從剛才的幻境中清醒過來。他看著賀長星的臉,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你,還沒死?”


    賀長星一愣,下意識的問道,“什麽?”這算什麽?難道他被打壞了腦袋嗎?


    古月言看了看四周,抬手打掉賀長星攥住自己肩膀的手,他站起身,看到站在門口。一臉驚詫的鳳哥兒,低沉的道,“角神來過了。”


    “?!”鳳哥兒倒吸一口冷氣。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地上的大坑,是角神的傑作?古月言還能毫發無傷的站在這裏真是個奇跡。


    鳳哥兒知道角神脾氣古怪,喜怒無常,雖說往日多得他的庇護,可要是惹惱了他,後果一定是不堪設想。看這屋裏的情形,估計他的心情應該不是很好,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定不是他表達喜悅的方式。


    “他。說什麽了?”鳳哥兒小心翼翼的問道。


    “今天是什麽時候?”古月言突然問道。


    鳳哥兒和賀長星對視了一眼。賀長星答道,“今年是2014年1月13日。淩晨,”他低頭看了眼手表。“4點26分。”


    “哦...”古月言歪著頭想了想。時間沒有錯,他死死的盯住鳳哥兒看了好一陣,又轉頭盯著賀長星看了一陣,在他可以看穿的空間維度中,兩個人的身影都沒有發生任何扭曲或者重疊,如此看來,時間光球沒有被打破。古月言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又恢複了往日冷淡睿智的模樣。


    “你把屋子複原。”他淡淡的對賀長星說道。就在賀長星驚訝的把嘴巴張成o字形,反抗的話還沒來及說出來的時候,古月言又轉頭對鳳哥兒道,“跟我來。”說著,他一揮手,幽深的走廊盡頭,一間昏暗的小屋子隱現出來。


    “角神...”鳳哥兒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間屋子,是平時專門供奉角神的地方,不過剛剛他還來過,可能還發了一頓火,這時候去祭拜真的好嗎?可自從她追隨天魔古月言以來,不管什麽情況,她都不會質疑或者猶豫,現在也是一樣。鳳哥兒咬咬牙,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哎。”賀長星一臉愁苦的看著滿地的狼藉和傷痕累累的地麵,“這叫我怎麽複原啊!”他心裏哀歎著,手中已經拿出一疊黃紙。


    賀長星把黃紙摞在一起,看似隨意的撕了幾下,然後對著被撕成人型的紙片輕聲催動咒語,轉眼間幾個活生生的道士,便已經拿著各式工具,熱火朝天的幹起活來。


    賀長星靠在牆邊,憂心忡忡的想著心事,角神來了,看來月言還和他發生了爭執,到底是什麽事情呢?想到這幾天古月言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賀長星更是心神不寧,他轉身走出長廊,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而離他不遠的青玄真人,也在這個不眠之夜裏輾轉反側。他在心裏期待著,卻又莫名的抗拒著,他希望能早日替兩個徒侄報仇雪恨,卻又怕自己承受不起事實的真相。不知道為什麽,他隱隱覺得不安,覺得這一切都和一闕師徒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一切隻能等天光大亮,便可以一查究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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