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光的地方就有影,而連光都照不到的死角裏,藏匿著吞噬血肉的惡鬼兇神,它們在暗影中喘息,在欲*望與理想的都市中,貪婪的狩獵,那人說,若是人心無念無惡,何來鬼怪。


    北京市**醫院


    特護病房裏,一個小女孩靜靜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很多管子,旁邊幾台儀器24小時監控著她的身體狀態和生命體征。


    小姑娘長的很漂亮,看樣子應該不超過10歲。


    而此時她正雙目緊閉,嘴角上揚,齊肩的長發柔柔軟軟的散落在枕頭上,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實際上,她也確實是睡著了,隻不過她睡的時間有點長。她已經睡了兩個多月了。


    醫生說她既沒有外傷,又沒有任何中毒跡象,身體狀況良好,甚至還可以通過儀器監測到她的大腦皮層活躍,完全可以排除腦死亡,可她就這麽一直睡著,什麽方法都用了,就是叫不醒,不但不醒來,而且可以說是對外界一點反應也沒有。


    就這麽一直睡覺,不吃不喝的,別說是個孩子,就算是成年人,身體也會吃不消的。盡管醫院想方設法維持,小姑娘卻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蒼白。


    趙亮輕輕推開房門,看來今天也隻有小女孩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裏,他歎了口氣,走到病床旁邊,愛憐的看著小女孩沉睡著的蒼白的臉龐,輕聲說到,“月月,我來看你啦,這幾天乖不乖啊,想我沒有啊?”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給床頭的花瓶換上帶來到鮮花,他今天帶來幾隻三色堇,代表著思念與祝福的三色堇。


    然後他又看了看監護儀器,雖然他進來之前,已經見過了女孩的主治醫生和護士,也已經知道小姑娘的情況沒有任何好轉。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監護儀器偶爾發出的滴滴聲響。


    趙亮揣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頭,伸手撫摸著小女孩柔軟的長發。


    “月兒啊,你這個小懶蛋,打算什麽時候起床啊,你起床哥哥帶你去玩,咱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你想吃什麽?哥都帶你去,哥剛發完工資......”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那個叫月月的小姑娘依然靜靜的睡著,嘴角掛著微笑,仍舊沉侵在自己的美夢中。


    趙亮也不介意,繼續和小姑娘說著話,繪聲繪色的講述著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兒,講到高興之處他連比劃帶笑,手舞足蹈的不亦樂乎。等講完了,也笑完了,屋子裏一片沉寂,趙亮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一下子也沉默起來了。


    他靠在椅子上,想起兩個多月前送月月來醫院的情景。


    那天正好趕上趙亮休息。


    隻要是休息日,趙亮一定會睡到天昏地暗,日月顛倒。本來嗎,身為一名刑警,能休息的日子本來就不多,當然要好好珍惜了。這天也不例外。


    大早上的正在夢裏和女神追跑打鬧,枕邊的手機突然叮鈴叮鈴的吵個沒完沒了。因為工作性質特殊,手機必須24小時開機隨時待命,去準備應對各種緊急任務和突發事件。


    趙亮一腦門子的火,這休息一天容易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誰這麽不長眼!有心不接吧,打電話的這位相當執著,一副不接電話就誓不罷休的架勢,再說了,萬一是隊長打來的,怠慢了可不得了啊。


    趙亮強打起精神,壓了壓火氣,煩不勝煩的接起電話,還沒等他說話,電話那頭就想起急促的聲音,“亮子,出事了,快來!你妹不行了!”


    “...什麽?...”趙亮聽了個迷迷糊糊,什麽就我妹出事啊?


    “小月,是小月!她現在送icu了!你趕緊來一趟吧,這邊都亂了套了!!”


    這迴他聽明白了,打電話的是他小舅侯勇,正在電話裏吵吵著說他閨女小月送進icu急救了。這怎麽迴事?前幾天她還好好的呢。


    其實趙亮平日裏最看不上的就是他小舅了。


    提起趙亮的小舅侯勇,這裏有必要交代幾句。


    侯勇早年靠著往俄羅斯倒騰衣服賺了幾個錢,到處花天酒地,不務正業。可說也奇怪,他在生意場上卻是一帆風順,賺的錢越來越多,生意也越滾越大。37歲那年娶了個比他小16歲的模特做老婆。小舅媽長的花容月貌,身材也好的沒話說,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大美人怎麽就能看上這隻癩蛤蟆了。一時間親戚朋友私底下議論紛紛,風言風語自不必說了。


    結婚沒多長時間,侯勇的老婆懷了孩子。按說這老夫少妻的,當丈夫當應該格外體貼照顧才是,可誰知根本就不是那麽迴事。


    侯勇很快就耐不住寂寞,惡習複發,接茬眠花宿柳去了。可憐他老婆一個人在家挺著個大肚子獨守空房,為此兩口子沒少打架拌嘴。本以為孩子生出來能讓他有所收斂,結果也落空了。


    幾個月之後,小舅媽生了個閨女,取名叫侯夢恬,乳名叫小月。據說生她的時候,小舅媽折騰了5個多小時,孩子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快11點了,醫生護士收拾完東西,小舅媽精疲力竭,歪頭順著窗簾往外瞟了一眼,正好看到當空一輪明月,那天的月亮特別圓,也特別亮。因此就給孩子取了這麽個小名。


    孩子出生後,侯勇興奮異常,大排筵宴,親朋好友都來祝賀,慶祝他得了這麽個寶貝閨女。在這期間,小舅媽終於又成了焦點,那是大功臣啊,侯勇私底下沒少跟她起誓發願的承諾以後好好待她們娘兩,再也不出去勾三搭四了。滿以為孩子拴住了他的心,以後該有好日子過了。


    可事與願違,侯勇有孩子之後,新鮮了沒多長時間,不但沒有遵守承諾,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先是說孩子小,夜裏需要照顧影響他休息,白天上班沒精神,後來又說丈母娘既然來照顧月子,家裏擁擠,他出去住幾天給她們娘兒幾個騰地方,其實這都是借口,就他家那大房子,別說丈母娘來照顧月子,就是再多2個人來也住得下。就是找個轍出去,好自由自在的約會姑娘而已。


    這下小舅媽可不幹了,自己的親媽在家裏也不好說什麽,還得維護著他說工作忙,到處出差。等老人家一走,她就折騰開了。先是抱著孩子把婆家這邊的親戚找了一圈,哭哭啼啼,曆數從結婚到現在,侯勇做的種種混蛋事情。


    一石激起千層浪。家裏的親戚們雖然知道侯勇平素有些不檢點,可也絕對想不到居然任性妄為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罪惡滔天,不可饒恕。老幾位氣貫頂梁,怒不可遏,一邊埋怨弟妹怎麽不早點說,一邊心疼這娘兩命苦。之前風言風語的覺得這女人是為錢才下嫁給侯勇的說法煙消雲散,大家一致認為侯勇的所作所為簡直不配個人字。


    很快,在家裏最德高望重的老大的帶領下,全家人湊齊了,把侯勇叫來開了個批鬥會。當著全家人的麵,侯勇也知道抵賴不過去了,隻好聽著哥哥姐姐們的訓斥,答應從今往後洗心革麵,斷絕和外麵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的來往。當時說的挺誠懇的,作為親兄弟姐妹,老幾位也從心往外不覺得小弟弟是壞人,就覺得他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認識了錯誤,改了就沒事了。


    這侯勇也確實老實規矩了些日子,但好景不長。沒到一年,他居然學會出去賭博了。


    隻要是粘上賭癮,這人就算是完了。小舅媽再怎麽勸怎麽吵他都聽不進去,家裏老哥哥老姐姐說話也不好使了,一時間家裏小孩哭大人叫,吵了個天翻地覆,但侯勇完全不在乎,根本不往心裏去。


    時間長了,小舅媽也想開了,反正這人也管不了,愛咋著就咋著吧,反正你有的是錢,我就吃喝玩樂,享受著就得了唄。家裏親戚們除了心疼孩子,也自覺理虧,所以誰都不說什麽。


    於是,他們家是每周一小吵,每月一大吵,兩口子隻要見麵,就得掐個你死活我,可吵了好多年就是不離婚,兩口子各玩各的,誰也不管誰,就可憐了閨女小月,大爺家住幾天,三姑家住幾天,打小就吃百家飯。


    趙亮最疼這個妹子,還上學的時候,就拿出僅有那點零花錢帶妹子出去玩,給她買玩具,想盡方法哄她開心,小月也最喜歡跟他這個哥哥呆在一塊。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小月慢慢長大了,趙亮慢慢發現,妹妹的心事越來越重,根本就不是同齡孩子應該有的沉重。對此趙亮也能理解,小月一迴家,不是一個空空的大房子,就是爸媽吵架鬥口的戰場,這種環境,誰待長了也得憋屈得發了瘋。


    兩天前,趙亮剛陪妹妹小月過了9歲生日,雖然就是兩個人出去吃個飯,買了個小蛋糕,但是小月高興得不得了,一晚上蹦蹦跳跳的,像個小百靈鳥一樣又說又笑。這怎麽突然就住院,還送進icu了呢?!


    趙亮的心一下子就縮緊了,問明了哪個醫院之後,火急火燎的收拾一下就衝出了家門。


    等他到了醫院,非常容易就找到了病房,並和家裏親戚們碰了麵。要說中國人就好看熱鬧。樓道裏圍了一大堆人,打老遠就聽到女人嚎哭的聲音,還夾雜著互相指責的吵架聲音。這是要幹嘛啊?這裏是醫院!應該很安靜的地方,怎麽還跑這裏吵架了,也不嫌丟人,跑到這裏添亂找惡心!


    趙亮一陣煩躁,分開人群,快步走到近前。閃目一看,小舅媽正坐在樓道旁邊到椅子上,哭得死去活來。隻見她披頭散發,邊哭邊罵,眼睛紅腫。小舅則在一邊忿忿的嘟囔著,家裏幾個親戚都趕到了,正勸的勸,哄的哄。


    趙亮一看就一皺眉,他和小舅,小舅媽平素就沒什麽往來,他從心往外的瞧不起他小舅,看見就煩,對於小舅媽,他也不怎麽喜歡,但是同情多餘厭煩,所以見麵也是禮貌有加,親近不足。


    這時候他隻關心妹妹小月。


    一詢問他明白了,昨天晚上小舅兩口子又在家吵的摔鍋咂碗,小月早早的躲進自己的房間,關門睡覺去了。


    可誰知道,今天早上起來,小舅媽叫她起床上學的時候,發現這孩子出了狀況了,不管怎麽唿喚,怎麽搖晃,就是不醒。唿吸均勻,但就是不睜眼。兩口子急得滿頭大汗也幹瞪眼沒咒念,情急之下打了999。可沒想到醫生看了也是束手無策,這才送進了icu急救室。


    醫生在裏麵忙活,家屬在外麵鬧騰。


    一直到下午2點多,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帶著助手,護士們從屋裏魚貫而出。家屬一看,趕緊圍攏上去,爭先詢問情況。


    主治醫生臉色陰沉,愁眉不展。


    “病人還沒醒過來,看病症來說,和腦死亡,也就是植物人很像。”醫生的聲音很沉重,緩緩的像大家解釋病情。話還沒說完,小舅媽邊哭邊打斷了他。


    “這孩子昨天晚上沒什麽反常啊,也沒有受傷,怎麽就...”


    大家七嘴八舌跟醫生說個不停。


    醫生苦笑了一下,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等沒人說話了,才繼續開口。“病人身體機能正常,大腦沒有損傷,腦皮層活躍,也就說,”他緊鎖雙眉,頓了頓,“也就是說,她現在就和正常睡眠是一樣的。”


    這個結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和正常睡眠一樣?那怎麽叫不醒?不可能!!


    家屬們把醫生護士圍攏在中間,問東問西,死活不能接受這個結論。其實醫生本人對這個結論也非常疑惑,從醫這麽多年,這種詭異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碰見,簡直就是反科學。


    可不管家人怎麽疑惑,醫生怎麽不解,侯夢恬,也就是趙亮的妹妹小月,就是不醒。


    趙亮一直沒說話,看著小舅兩口子吵吵喊喊,親戚們七嘴八舌,心裏說不出的煩悶壓抑。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就是局外人,遠遠的看著這出鬧劇,又恍惚間認為,小月就這樣睡著也挺好,到能落得個眼不見心不煩。


    家屬吵鬧了一陣,見醫院也沒有結果,隻好蔫蔫的聽從醫生的建議,一方麵維持孩子的身體狀況,一麵想其他辦法或者找專家解決。醫院方麵,隻能采取保守治療的方式,想方設法維持小月的身體狀況,其他的也無能為力。


    侯勇自稱相識滿天下,朋友極多。這次剛好都派上用場來,他托關係找路子,請來來全國最權威的專家,給閨女檢查,結論也是一樣,按照檢查的結果來看,就是正常的睡眠狀態。不過專家就是不一樣,他提出,小月之所以不醒來,很有可能是因為精神受到了嚴重的刺激,或者打擊,導致從精神層麵的不肯醒來,換句話說,就是大腦下了指令,讓整個身體陷入沉睡。


    這個結論,其實也沒什麽說服力,有沒有道理暫且放在一邊,至少從根本上說,對小月現在的情況起不到任何幫助作用。


    一時間大家能想到的都試了,能找到的專家都找了,錢沒少花,可結果都一樣。最後連和尚道士都找了,就差請來個跳大繩的跑病房裏降妖驅魔來了。


    有個**觀權威級的專家老道說了,說這孩子名字起的不好,說得改名。夢恬,那不就是寓意這孩子睡覺,貪戀夢中美景,一睡不起嗎,小名還和月亮有關,陰氣太重,和家裏風水不合,才導致現在這樣。改名,改風水,這孩子準好。這套理論跟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說,都沒人信,但這時候侯勇兩口子有病亂投醫,還真就信了。結果花了不少的錢,請了神像,改了風水,可孩子還沒反應。老道最後也沒轍了,幹脆溜之大吉。


    簡短節說,自從小月出院以來,仗著侯勇家資豐厚,肯花錢,把所有能想的辦法都試過了,甚至有時候明知道是騙子,也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花的冤枉錢不計其數,還是毫無成效。


    要說這人也很奇怪,小月剛入院的時候,侯勇兩口子也顧不上不吵架了,各自忙碌,等折騰一陣發現沒用的時候,兩個人都把怨氣發泄到對方身上,仗打的更激烈了,完沒完了,吵多了,也就都累了,累完之後,對小月這事也疲了。


    除了給醫院大把交錢,要求醫生護士盡可能給孩子最好的照顧之外,這兩口子仿佛一夜間突然想開了。去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停留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趙亮坐在病床旁邊,胡七八糟的想著心事。就在這麽個時候,他突然覺得門口似乎正有兩道冷冷的目光盯著他看。


    他猛一迴頭,門口空空如也,別說人了,連個影子都沒有。可是房門卻打開了一條二尺多寬的縫。奇怪了,明明記得進來的時候把門關好了,趙亮站起身走到門口,探頭向外張望了一會,才轉身把門關好。剛才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非常真實,他晃了晃頭,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產生錯覺了吧。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趙亮圍著病床走了幾圈,正在這時候手機響了。趙亮掏出來一看,是鐵哥們伍悅打來的。


    伍悅是趙亮的小學同學兼初中同學,兩個人6歲的時候就認識了,關係相當好,哥倆感情深厚,可謂形影不離,這麽多年下來,處得比親兄弟都親。


    “喂,是我啊。忙呢嗎?晚上找你吃飯去”話筒另一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好啊,正好我今天休息,說地方吧”


    兩個人簡短了約好了時間地點,雖然電話裏沒多說什麽,不過趙亮隱隱約約覺得有事,總覺得伍悅有點情緒不對,不過他也沒太在意,反正一會見麵就知道了。這通電話倒是把剛才那種被疑似偷窺的不悅感拋到了九霄雲外。


    趙亮又坐了一會,看時間也不早了,站起身把帶來的花重新擺弄了一下,低頭愛憐的看著妹妹小月,眼見著妹子日益蒼白消瘦,卻也無能為力,不由得歎了口氣,在妹子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低聲道“乖小月,哥哥過幾天再來看你,要乖乖的,趕緊好起來知道不?”一邊說著,一邊又小心翼翼的替妹妹理了理頭發,仿佛在撫摸一個無價的珍寶,生怕一用力就會碰壞。


    “我走了,乖啊”趙亮兩步一迴頭,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可就在他剛剛離開,人還沒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有2個身影,靜靜的站在小月病房的門口,隻聽一個人頗為感慨的說道“能有個哥哥這般疼愛,她也不枉在人世上走這一趟了”。


    另一個人什麽都沒說,隻是搖了搖頭。很快這兩個人都身影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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