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了孩子,你應該比較不孤單,我已經和醫院約好時間了,有關人工受孕的事,以及代理孕母的事,都已準備就緒。」


    臉頰的熱度瞬間冷卻,她怔怔地看著他。


    代理孕母是什麽?就是要生出他們的孩子的……女人嗎?


    他真的打算讓別的女人「製造」出他們的孩子?


    「那個……真的可以這麽做嗎?」她的胸口陣陣緊縮著。


    「當然可以,別擔心,事情很簡單。」他笑著安撫。


    「可是我……我想……如果由我自己……由我自己來……」她囁嚅地說。


    螢幕裏,他臉色一正,嚴肅地說:


    「別鬧了,無缺,在陽世的你隻是個空殼,你的魂並未轉生,此刻你能清醒,全得靠符咒法力。一旦哪夫你的魂不能再出現,長孫無缺就永遠隻是個生活完全無法自理的女人,那樣的你,怎麽可能生養孩子?」


    「白天那個我,真的很糟嗎?」她頹然地問。


    他盯著她,頓了幾秒,嘴角掠過一絲詭笑,才說:


    「打開電視,轉到第三個頻道,裏麵全是你的影片,那是為了你的安全而側錄你的日常起居,如果你真想知道白天的你是什麽樣子,就去看看吧!那麽,你就會知道我不敢讓你受孕的原因了。」


    「電視?」她轉頭看著牆上那麵平板大電視。


    「先提醒你,看了別太驚恐,也別太難過,你隻要相信,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


    兩人結束通話,她迫不及待拿起搖控器,打開了電視。


    然後,她就當場僵直,再也動彈不得。


    那個在電視裏,癡傻地流著口水的女人;那個沒有意誌、知覺,沒有行為能力,不論吃飯、上廁所都需要人照料打理的女人,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卻滿臉空洞無神,不會言語,沒有智能的可悲女人……


    是誰?


    那是她嗎?是她在一般外人眼中真正的模樣嗎?


    一個……癡呆!


    原來,這就是閻王殘酷的懲戒,懲罰她偷了生死簿,又竄改了生死簿!


    若非薄敬言為報恩娶她,這一生,她將就這樣毫無尊嚴,悲慘地渡過……


    她顫抖著,終於明白薄敬言要把她藏在別院的苦心。


    這個長孫無缺連她自己都難以接受,更何況是其他人,或是薄家的所有人。


    這身皮囊,少了靈魂,根本不成人。


    別說生養孩子,連存活都困難……


    她痛苦地萎坐在地,捂住雙眼,不忍繼續看下去,看螢幕裏那個明明是她,卻又不是她的女人。


    此刻,她終於徹底明白,她這個鬼奴,其實並未真正轉生,她始終都沒脫離過那個黑暗的世界。她,至今都不算是個人。


    不是人……


    「呃……呃……呃……啊……啊……」


    電視螢幕裏的長孫無缺不斷發出單音,使她閉緊雙眼,遮住雙耳,再也難以忍受地起身衝了出去。


    「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她衝入雨中,在雨中狂奔了一段,然後停住,仰起臉,任由雨水將她淋個徹底。


    「我不是長孫無缺啊!不是啊!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渺生,緲生!這才是真正的我……」她朝向天際喃喃哭喊著。


    就在她顛狂之際,一股強大的氣瞬間向她襲來,直劈她的後腦,強烈的劇痛幾乎震碎她的靈魂,她整個人當場倒地,腦袋一陣昏沉。


    「不論你叫什麽,都當不成人,也當不成鬼,既然你什都不是,就安分地待在原來的地方。因為你的存在,對薄家,對敬言都是個災禍。」一個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迷茫中,這人的話像根針深深刺進她心裏。她掙紮地抬起沉重的雙眼,隻見一個高瘦的身影,背著光,正低頭盯著她。


    「由於魂未轉生,你的軀殼就成了陰陽通道,鬼魅很容易透過你侵入薄宅。若非敬言利用符咒將你封住,薄宅很可能早就成了鬼場,到時薄家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尤其是敬言。你想想,一得消耗多少法力,才能鎮住這個通道?」


    原來……她的存在反而會害了薄敬言嗎?


    她……對薄家來說,隻是個災禍?


    「你自己也很清楚,敬言娶你隻是為了報恩,他對你不可能有男女情愛,這樣的婚姻,終究無法長久。就算薄家欠你一份恩情,但也不能為了報恩而賠上整個家族,娶一個癡女當宗主夫人。所以,很抱歉,我們無法留你,請你走吧!」


    這人的話,字字像刀,割著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


    從口氣聽來,她幾乎可以猜得出他是薄敬言的家人,很可能是薄家長老,或許……是他父親……


    他是來趕她的,特地挑薄敬言不在時,來趕走她這個瘟神。


    苦澀的心酸,在她胸腔漫延著,淚水不停地從眼眶中溢出,流個不止。


    「你愛他,對吧?可是你這一縷鬼魂怎麽愛他?空有軀殼的傻女,連愛是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和他長相廝守?更何況,他根本不可能愛你,你們在一起隻會彼此拖累。我是為你好,再待下去,你的心會傷得更深。走吧!為了你自己,為了敬言,請你離開吧……水遠都別再出現了!」


    永遠,別再出現……


    這個人最後這句話,將她殘存的意識壓垮。


    是的,她愛薄敬言,可她既非人,亦非鬼,根本沒資格留在他身邊,這樣每夜靠他法力出現,隻會拖累他,也讓自己愈陷愈深,更無法自拔而已……


    那條焚香的繩斷了,那股將她拉到這人世的力量消失了,於是,天未亮,時辰未到,她卻帶著一顆自卑又痛苦不堪的心,躲迴了那空茫的黑暗裏。


    薄敬言手裏握著一份禮物,瞪著空蕩蕩的別居,俊臉寒氣懾人。


    特地為了長孫無缺提前一天從日本趕迴來,孰料,一進別居卻不見妻子的蹤跡。


    不止別居,整座薄宅,都沒有長孫無缺的氣息。


    「無缺她人呢?」他質問著侍女們。


    「不知道,今天早晨一進來就找不到夫人……」侍女們個個驚恐、不知所措。


    一早就不見了?那表示昨晚和他通過電話之後,無缺就已不在。


    他沉凝不語,轉身走迴主屋,發現所有除厄師們都有事,就連長老們似乎也迴避著他。這詭異的氣氛,要讓人不起疑都難。


    直接叫來總管,他冷聲問:「我父親呢?」


    「大爺去香港談生意,前宗主陪他一起同行。」在薄家,所有人都稱唿戴天祈為「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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