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地在街道之上向前,閔若兮突然撩開車廂的簾子,對車夫道:“去太子東宮!”


    瑛姑一怔,“公主殿下,去哪裏幹什麽?”


    “我要去瞧瞧我的那一個哥哥,究竟他是長了怎樣一副狼心狗肺的心腸,才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我要當麵問一問他,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閔若兮平靜地道。


    “殿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地步,去又何益,徒添心煩而已。”瑛姑勸解道:“還是迴去吧,見不如不見,他終究還是你的哥哥。”


    閔若兮卻是閉上了眼睛,瑛姑見狀,也隻能歎一口氣。


    馬車轉道,向著前太子東宮而去。


    以前,這裏曾是上京最熱鬧的地方,從早到晚,車馬絡繹不絕,都是見來拜會的官員,求見的富紳,如今,整整一條街卻是顯得荒涼無比,原本光滑的石板道之上,野草頑強的從石縫之中鑽出,居然已經能沒過腳踝,幾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小鳥,正在草從之中啾啾地叫著,不時用它們長長的喙在地上翻找著什麽,聽到馬車輾過地麵的聲音,抬起頭來,小眼睛骨溜溜地瞧了半晌,這才一振翅膀,飛了起來,落在高高的門樓之上,卻仍是不曾離去。


    原來的太子東宮,現在幾乎已經了一幢荒園。原本朱紅的大門已是斑駁不堪,門楣上的匾額,楹聯都已被取走,光禿禿的看起來格外的顯眼,唯一顯示著這裏與眾不同的地方,便是大門口或站或坐的十數名內衛。


    他們隻是守門的,而內裏,還有大量的內衛駐紮。從安如海率內衛進入太子東宮府之後,這裏的人,便再也不能隨意進出。太子東宮府成了一座有實無名的牢獄,裏麵,關著的卻是以前大楚皇帝以下第一人,前太子閔若誠和他的家人。


    看到有馬車駛進了這條巷子,門前的內衛立時便都站了起來,為首一人手按著刀柄,大踏步向前走來,走到近處,看到馬車之上的徽標,微怔,跟著便是惶恐,立時便單膝跪倒在地上,大聲道:“內衛牙將黃真,見過公主殿下。”


    瑛姑推開了車門,閔若兮彎腰走了出來,耀眼的太陽光,讓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盯著如今落魄至斯的東宮府,她的臉上似笑非笑,“現在可當真稱得上門可羅雀了。”


    跳下馬車,閔若兮目不斜視地便向著大門而去。


    “殿下!”看到閔若兮的動作,黃真不由大急,連著膝行幾步,又攔到了閔若兮的跟前:“殿下,您,您不能進去。”


    閔若兮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這名內衛將領。


    “誰說我不能進去?”


    “殿下,陛下頒有旨意,沒有陛下親命,任何人不能踏進東宮半步。違令者斬!”黃真身上冷汗直冒。


    “好啊,你讓二哥來砍了我的頭!”閔若兮嗬嗬一笑,一甩袖子,已是繞過了黃真,筆直的對著大門走去,留下身後黃真,呆在原地,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十幾名內衛此時一字排開站在大門前,看著走來的閔若兮,卻不知如何是好,眼前這個人身份尊貴,皇帝的旨意對別人都是有效的,但對眼前這位,隻怕還真沒有多少約束力,他們都是內衛,對於前些天發生的事情,哪怕上頭竭力封鎖消息,但總也有些一鱗半爪的東西,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裏。


    “滾開!”兩個字冷冰冰的從閔若兮的嘴裏迸出來,十幾個內衛唰地一下分列左右,他們的頭頭現在還跪在後頭狂流冷汗呢,他們算什麽,難不成還敢擋公主的大駕?


    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閔若兮腳步不停,直接向前走去,來到門前,纖手伸出,按在了大門之上,厚實的大門驟然之間便向後飛了出去,砰的一聲,遠遠的落在門後的院子裏,內裏,傳來了人的驚唿之聲。


    跟在閔若兮身後的瑛姑微微一怔,閔若兮在去西境之前,修為已經越過了七級,這在她這個年紀,自然可以稱得上是武道天才,必竟,她過剛剛滿二十歲,但今天閔若兮表現出來的實力,穩穩的已經跨過了八級的門檻。


    怎麽會進境如此之快?瑛如心中滿滿都是震驚,這些天來,她可從來沒有看到閔若兮哪怕花一點點時間在武道修為之上。難不成傷心,痛苦,居然也能成為修練的助力麽?


    心中滿滿都是無解。


    隨著大門被轟開,更多的人從府內湧了出來,有內衛,有太監,也有宮女。當然,這些尚能自由行動的人的,都是從外麵派來的監控前太子一家的。


    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閔若兮,所有人先是一怔,然後一一跪倒在長滿荒草的院子裏。


    “閔若誠在哪裏?”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些人,閔若兮冷冷地問道。


    “殿下!”為首的一名太監抬起頭來,閔若兮愕然地發現,居然還是一個熟人,以前父皇跟前的大太監秦一,想不到父皇死後,他居然被二哥打發到這裏來養老來了。


    “秦一,他在哪裏,帶我去!”閔若兮直接點名道姓了。


    “殿下,陛下有嚴令啊,未得陛下允準,任何人不能見他啊!”秦一苦著臉道。先皇死後,作為先皇跟前最得力最貼心的大太監,他還能留下一條命來到這裏來養老,已經是僥天之幸了,秦一知道,如果不是最後那一段時間,自己主動地向二殿下透露了不少的消息,恐怕現在自己早就轉世投胎了。現在被打發到這裏,也算是二殿下對自己的酬謝,對於他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自己知道太多皇家秘辛了,但如果自己不識趣,隻怕馬上就會死得不明不白。


    “殿下要見他,不知有沒有陛下的旨意?”秦一壯著膽子問道。


    “我沒有什麽旨意。但你要是不帶我去的話,我一把火燒了這太子東宮你信不信?”閔若兮冷笑著,目光遊移,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地方方便她放火。太子東宮偌大的地盤,如果這些人存心不讓自己找到閔若誠的話,隨便把他往哪裏一塞,自己根本找不到。


    秦一與在與外頭的黃真一般,冷汗狂流,這位公主殿下的脾性可是說到做到的。真讓她放一把火,隻怕自己也是脫不了幹係。他可是知道這位公主殿下的做派的。隻怕眼前這位,現在當真恨閔若誠恨到了骨子裏,她可是真敢放火的。


    誰又能把她怎麽樣呢?


    抖抖索索地站起來,秦一隻能大歎自己運氣不好。


    “奴才給殿下帶路。”彎腰曲背,秦一緩緩地向著內裏走去。


    仍然是以前熟悉的道路,曾幾何時,閔若兮在這裏來去自如,對這裏的一切都極為熟悉,但現在,景物仍然還是哪些景物,但卻物是人非了。


    書房門前,兩名內衛默默地打開了房門,閔若兮站在門口,看向內裏。


    書房裏空空落落,偌大的書架之上,什麽也沒有,以前裝飾得富麗堂皇的書房,現在隻餘下了一個空架子,一張書案,一把椅子,一些筆墨紙硯零散地擺放在書案之上。


    目光如火,她狠狠地盯著閔若誠,滿嘴貝牙咬得格格作響。


    這個人,曾愛護了她數十年,曾帶給她許多歡笑,讓她感受過溫暖的愛,也是這個人,讓她經曆了千裏逃亡,讓她有了刻骨銘心的痛。兩種情緒在心中交纏,兩樣畫麵在腦海之中不停地交錯閃現,也讓閔若兮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無比。


    閔若誠從書本上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一身孝服站在門口的閔若兮。片刻的驚愕之後,他的臉上卻出現了笑容。


    “兮兒,想不到你會來看我!”他站了起來,能看得出,他是發自內心的歡喜,“也是,現在能走到這裏來看我的,也就隻有你了。”


    這個妹妹雖然與他同父異母,但閔家香火零丁,兩人自小感情便是極好。


    “托你的福,你妹妹我現在成了寡婦了!”盯著閔若誠,閔若兮淡淡地道。


    閔若誠身子晃了一下,在閔若兮還沒有迴來的時候,他就被關在了東宮府,自此與外界斷了聯係,閔若兮迴上京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他完全一無所知。


    “兮兒,你在說什麽?”他皺起了眉頭,雖然如今隻是一階下囚,比起一般的普通老百姓的地位還不如,恐怕還要過得淒慘一些,但這一皺眉,一板臉,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嚴,仍然是不自覺的呈現在他的身上。


    閔若兮冷笑著,跨進門內,一步步走近閔若誠身邊,一伸手,劈麵抓住了閔若誠,竟然硬生生地將閔若誠懸空提了起來,閔若誠雖然也自小習武,但因資質所限,至今也不過四級身手,在閔若兮的麵前,直如嬰兒一般。


    “你自己做過的事情,居然還一臉無辜地來問我麽?閔若誠,在你喪心病狂的時候,你可曾想過,那六萬兒郎是我們大楚的子民?”閔若兮手臂一振,閔若誠被狠狠地砸進了書房的一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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