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裏,樹上的葉子已經掉光。一陣風吹過,地上的落葉在風中打著旋。


    孫心家客廳,李慧蘭正襟危坐,眼神犀利地望向對麵的孫心。


    吳江端過一杯水,恭敬地放在桌子上,沒說什麽,隨後坐到孫心身邊。


    孫心苦笑道:“李老師,您甭這麽看著我,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至於瞞著您麽?”


    李慧蘭陰陽怪氣開口:“是麽?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呀?”


    孫心賠笑:“這不是剛確定麽。”


    李慧蘭懷疑地望向吳江:“小吳,是這樣嗎?”


    吳江緩緩開口:“孫心確實是上周才去的醫院,這點她沒有騙您。”


    李慧蘭運了了口氣,卻把矛頭指向吳江:“好,就算之前沒確定,那現在呢,我要是今天不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孫心在一旁有些心虛,吳江看了眼孫心,思慮片刻道:“我們最近在準備簽證的資料,想等忙完這一段再……”


    李慧蘭不想聽其他的,直接打斷吳江,大刀闊斧直奔主題:“你覺得心現在的情況,還能去美國麽?”


    吳江被李慧蘭問得語塞,沒有迴答。


    孫心替吳江解圍:“這個問題我和吳江已經討論過了,我懷孕並不影響我去美國。”


    李慧蘭提高了音量:“怎麽可能不影響,懷孕是女人一輩子最大的事,現在,你的身體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都應該往後放放,必須好好考慮。”


    孫心有些不耐煩道:“我有我的工作。”


    李慧蘭不依不饒:“什麽工作非得你去?你們不是一個團隊麽,少一個有什麽區別?”


    “您不懂就別亂說,我是負責人,我不去項目就沒法推進。”


    “換個人不行嗎?小吳,你替她去。”


    孫心急眼了:“媽,你說什麽呢?”


    “怎麽了?小吳一直都是你的領導,論能力肯定比你強吧?他替你去怎麽不行了?”李慧蘭強勢道。


    “根本不是這麽迴事兒。”孫心想解釋又覺得解釋不清,便看向一旁的吳江。


    吳江收到了孫心的求助,略一沉吟,開口:“媽,是這樣。美國公司這個合作項目,孫心作為負責人從頭跟到尾,對方對孫心的工作非常認可,所以這次孫心能去,光不是公司的決定,也是客戶的要求,她確實是最佳的人選。況且,對孫心來講,如果項目順利完成,會對她未來的職業規劃起到很大的幫助,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吳江的解釋讓孫心十分滿意,看向李慧蘭。


    孫心詢問母親:“聽見了嗎?”


    李慧蘭不理會女兒,隻是緊緊盯著吳江:“所以你也同意孫心去美國?”


    吳江想了想:“孫心是成年人,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我相信孫心,也相信我們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李慧蘭厲聲喝道:“這個責你們負不起!”


    說著李慧蘭生氣的將手中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水濺了出來,孫心和吳江不由得一怔。


    “我不管什麽職業規劃,我就問你,心懷了你的孩子,一個人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萬一真出點什麽事,你拿什麽負責?”


    吳江眼神迴避,沒有迴答。


    孫心安撫母親的情緒:“李老師,這事真沒您想的那麽嚴重,項目頂多三個月就迴來了。”


    李慧蘭冷哼:“三個月還短麽?這三個月你吃什麽,那些個洋垃圾能有營養麽?還有,你知不知道懷孕前三個月是最要命的,人家都說飛機上有輻射,你一坐就坐12個小時,萬一這孩子將來和你一樣也落下點什麽毛病……”


    孫心有些生氣,開口打斷母親:“媽!”


    李慧蘭意識到自己話有些過,忍住沒說完,但她的視線卻落在了孫心的人工耳蝸上。


    吳江看了看孫心,若有所思,但李慧蘭的炮火卻再次轉向了他:“吳江,我當初放心把女兒交給你,不光是看中你有能力,明事理,更因為你能接納孫心,包容孫心。心是個要強的孩子,但她和別人不一樣,你要真的為她、為你們這個家著想,就去跟你們公司領導說,派別人去美國。”


    吳江陷入為難,不知道該說什麽。


    孫心有些無助,麵色陰沉的看著李慧蘭,站起身來:“您就鐵了心不讓我去麽?”


    “不是我不讓你去,現在是你懷孕了,所以這事沒的商量。”李慧蘭的態度也很堅決。


    “我要是非去不可呢?”


    李慧蘭也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情緒激動:“那你就再也別迴這個家!”


    孫家客廳,餐桌上放著為李慧蘭用保鮮膜蓋好留著的餐飯,而孫堅和孫想也依然麵對麵坐在餐桌邊,正聊當年李慧蘭懷孕時的事情。


    “那年你媽懷著你姐,正趕上她頭一次當班主任,每天挺著個肚子,早出晚歸,迴家嗓子都是啞的。當時你奶奶就不幹了,說這李老師自己閨女還沒生出來呢,憑什麽先給幾十個孩子當媽,還托了人給李老師調崗。”孫堅笑著迴憶過去。


    孫想好奇:“那李老師能樂意麽?”


    “可說呢,你媽跟校長拍著胸脯說懷孕絕對不會影響工作,堅持把那個班帶到期末,還評上了先進班集體,上了光榮榜。”


    孫想不禁感歎:“李老師這麽厲害呢。”


    但孫堅卻歎了口氣:“可到你姐出生的時候,醫生說她聽力受損,還說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孕婦懷孕時過度勞累,影響胎兒發育導致的……”


    孫想一愣,麵露憂傷。


    孫堅望向孫想:“所以這麽多年,這一直是你媽心裏的一個坎,她覺得孫心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她。幸虧生你的時候全須全尾兒,要不然,你奶奶得埋怨她一輩子。”


    孫想撇了撇嘴:“難怪李老師聽說我姐懷孕反應那麽大。”


    孫堅滿眼擔憂:“當年學校好歹就在街對過兒。你姐到好,一杆子支到地球另一頭去,這事你媽怎麽可能答應?”


    孫想心中十分不安。


    突然客廳門打開,李慧蘭麵色焦慮的走進來,氣唿唿地坐在沙發上。


    孫想和孫堅見狀連忙起身來到李慧蘭身邊。


    孫想迫不及待地詢問結果:“媽,我姐她怎麽說?”


    李慧蘭氣得咬牙切齒:“你姐她就是個混球!”


    孫堅見李慧蘭生氣,便知道了結果,開口勸說道:“有話好好說,要不這周末咱一塊再去一趟。”


    李慧蘭氣得擺了擺手:“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孫堅和孫想麵麵相覷,孫想坐到李慧蘭身邊,拉著母親的手。


    李慧蘭看了眼孫想,一陣委屈:“你說,她怎麽能這樣呢?她懷的是個孩子,是一個生命,她怎麽能這麽狠心呢……”


    孫堅拍了拍李慧蘭的肩膀:“孫心就是這個性格,認準了的事就一定要做,這也是隨你。”


    孫堅這話卻讓李慧蘭更加惱火:“什麽叫隨我,當初我是為了自己麽?我是為了那些學生!不管不顧,說走就走連家都不要了,我看孫心這點跟你當年一摸一樣!”


    孫堅無奈道:“是是是,都賴我,我這不是想讓你先別著急麽?”


    “我不著急行麽,再不管孫心和這個孩子就完了!”李慧蘭說著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我本來以為心是這個家裏最省心的,誰知道她……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李慧蘭說著說著,眼圈竟然紅了。


    孫想看著母親的樣子也是一陣難過,抬手摟住她,輕輕安慰著:“媽,你別著急。我去和我姐再談談,一定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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