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北京,晚上六點多天就已經完全黑了。


    此時已經過了下班點,但同事們卻都還在各自的工位上,鍵盤聲此起彼伏。


    點下了郵件的發送鍵,孫心結束了今天最後一項工作。她拿出新買的iphone5手機對著自己的工位拍了一張照片,打開微博,編輯文字:打卡下班,準時準點,結束工作,享受生活。


    照片中,那一大束香檳玫瑰是絕對的主角。而微博設備顯示的iphone5,也讓孫心心滿意足,關電腦下班!


    “哎,你每天這麽準點下班,不怕人說你啊。”坐在一旁的周夢看到孫心要走,湊到她身邊悄聲詢問。


    孫心知道公司裏大家習慣會在下班後磨磨洋工,以顯示自己工作努力認真。但她卻並不屑如此。活幹完了,為什麽不下班?前兩天下班,孫心遇到了楊經理,他就嫌自己下班太準時,甚至還拿自己是北京人說事。孫心隻覺得好笑,雖然跟公司簽了勞務合同,但也並不意味著就得把自己的所有時間都給公司。


    出了辦公室,孫心沒有馬上迴家,而是熟門熟路地走到二層的公共廁所,換迴了牛仔褲匡威鞋,隨後在洗手台前整理一下妝容,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空白的生日卡,在上麵寫下了祝福:願你每天心想事成,永遠快樂。你最愛最美的老姐。


    孫心將卡片折好,插到了她剛剛擺在洗手台的鮮花裏。


    正當孫心準備離開時,吳江的微信卻來了,是詢問孫心有沒有下班,約她晚上一起吃飯。孫心微微沉吟,拒絕了吳江:今天家裏有事兒,改天吧。


    胡同路口,路燈微弱的光亮散落一地。


    一個男人在胡同口徘徊,不時朝不遠處的公交站張望,似是在等人。


    片刻後,一輛公交停下,孫心抱著花冷著臉從車上下來。男人看到先是一喜,但轉臉又看到她懷裏的玫瑰,臉色一沉,迎了過去。


    “誰那麽大膽子,敢追我女人!?誰呀?!”


    這個男人正是褚曉羽。


    此刻孫心的狀態很糟糕。原本孫心是想打車迴家的,但今天也不知怎的,她在路邊站了半個多小時,卻始終叫不上車。無奈之下,孫心隻好坐公交迴來。可車上人太多,她因擔心花被擠壞還跟人產生了爭執,擁擠中她右耳上的人工耳蝸外部處理器又不知被誰碰了一下,掉在了地上。孫心的目光根本就看不到腳底的情況,而她又因聲音的左右不平衡,以及強弱變化,開始搖晃、傾斜,甚至出現了眩暈。真是倒黴的一天!還好,最後孫心在懷裏的花束中看到了人工耳蝸處理器。


    如今看到褚曉羽興師問罪的樣子,一股無名火升起,張口便罵道:“滾。”


    褚曉羽一看孫心的臉色,立刻轉變態度,笑嘻嘻詢問:


    “誰惹著您了?今天沒坐地鐵啊?是不是這花太礙事了……給我,幫您老扔了。”


    說著褚曉羽笑嘻嘻地伸手欲去接孫心懷裏的花。


    被褚曉羽這麽一打岔,孫心的心情倒是好了一點,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幾分:“邊兒去!”


    褚曉羽見孫心的態度緩和,但還是對她手中的玫瑰耿耿於懷,便趁其不備猛地伸手從花上抽出卡片:“我看看是誰,弄丫的……”


    “褚曉羽,你煩不煩啊!”孫心去搶卡片,褚曉羽躲閃間看到了卡片上的文字,一臉尷尬。


    原來是送孫想的。褚曉羽踩了自己的底線,孫心也不客氣,抬手就在褚曉羽後腦勺上打了一巴掌。褚曉羽吃痛,一縮脖。孫心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卡片。


    “今兒是孫想生日?哎呀……誤會,誤會。”


    褚曉羽揉著後腦勺陪笑。孫心白了他一眼,又懟了他一拳欠。褚曉羽笑笑也不在意,伸手去接孫心的花。


    “來,我幫您拿著。”


    這次孫心沒客氣,把花交給他。


    “呦,這怎麽都爛了?”


    褚曉羽說著隨手從花束裏扯出此前被擠壞的那支花。


    “昨晚上哪兒去了?”孫心還想著昨天的事,開始興師問罪,臉上的神情跟李慧蘭有幾分相像。


    褚曉羽滿不在乎:“這不哥們兒又是月度銷售冠軍嘛,非拉著我請唱歌,本來不想去的,話趕話頂到那了,再不去就成耍雞賊了。怎麽,擔心我了?”


    “屁。”孫心被褚曉羽戳中軟肋,便加快了腳步,一點都不想理他!


    褚曉羽顛顛地跟上,繼續道:“你說,孫想過生日,我這個姐夫該送點什麽呢?”


    “你誰姐夫呀?”


    “你是她姐,我自然是她姐夫。”


    “你就貧吧。李老師聽見又得收拾你。”


    “不能夠。打小兒李老師就可喜歡我了。”褚曉羽貧個沒完。


    孫心白了他一眼:“好啊,那你跟我迴家,讓李老師好好喜歡喜歡你。”


    “那還是算了吧。你們家李老師那緊箍咒念起來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褚曉羽說著說著放慢了腳步,忽然把花塞迴到孫心手裏。


    “李老師。”


    孫心順著褚曉羽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李慧蘭在馬路對麵騎車過來,她一下也緊張起來,立馬就趕褚曉羽:“還不快走。”


    褚曉羽也不堅持,把帽衫的帽子一拉,低語:“明天我再來接你。”


    說罷也不等孫心迴答,就迅速溜走了。


    孫心想叫住褚曉羽,但見李慧蘭穿過馬路向自己這邊過來,便連忙迎了上去。


    “媽。”


    李慧蘭到女兒身邊停下,向褚曉羽離開的方向看去,一臉探究:“剛才誰呀?”


    “沒誰呀。”


    “是不是褚曉羽那小子?”李慧蘭看到孫心懷裏的花,立刻緊張起來,“這花,他送你的?!”


    “您看錯了。”孫心不想跟母親多解釋。


    李慧蘭咄咄逼人:“是嗎?我跟你說,褚曉羽那小子,不成。你找誰也不能找他。”


    “人家曉羽怎麽了?”孫心就不愛聽這話,反駁道。


    “怎麽了?他配不上你。”李慧蘭很認真。


    “媽,你這都說什麽呢?!”


    “我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跟他早就分了。現在是朋友。”


    李慧蘭盯著女兒道:“朋友?朋友送你玫瑰花?你當你媽傻呢?”


    “誰說這花是他送我的?”孫心逮著機會了。


    李慧蘭不解問道:“不是他還能是誰?”


    “自己看。”孫心將卡片遞給了李慧蘭。


    李慧蘭疑惑接過卡片,臉色微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孫心此舉無疑是故意的,她將李慧蘭的反應看在眼底,麵上有滿足一閃而過,但嘴巴上還不忘數落:


    “你自己女兒過生日,你這個當媽的是不是徹底給忘了?李老師,這合適嗎?”


    李慧蘭和孫心說話間,已走到胡同口的小賣部門口。


    孫心扭頭就見孫堅抓著根蔥和一把掛麵從裏出來。


    “爸?”


    孫心的聲音有點小,孫堅並沒有聽見,反倒是李慧蘭注意到了,她順著孫心的視線望去,孫堅想要離開,卻被跟在他身後的小賣部老板馬建軍、馬奎父子攔住。


    李慧蘭猜想孫堅定是又惹了什麽麻煩,臉瞬間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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