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嚴綱判斷錯了,不過眨眼工夫,新一輪的弩箭又是迎麵而來。


    再一排白馬義從倒斃!


    “衝!殺!衝!”嚴綱狂暴的下著命令。


    難道弩箭不用裝填的嗎?


    嚴綱的疑惑還沒得到解答,箭雨再次劈頭蓋臉射來。


    對方用實際行動迴答了他:就是不用裝填!


    嚴綱終於察覺到了什麽,對方要麽不止八百人,要麽擁有傳說中的連弩!


    “撤!”


    可惜,撤退的命令還未完全出口,兩支弩箭幾乎同時射中了他的坐騎。


    白馬又往前衝出了幾丈,隨後前蹄失力,栽倒下去。


    馬頭撞上堅硬的地麵,瞬間被摁進脖頸,馬身翻飛而起,就要砸將下來。


    嚴綱來不及再發指令,他運力蹬腿,踏著馬背騰空躍起。


    雖然避免了被戰馬傾壓,但他已近敵陣,這一躍,落地之處竟是敵方盾後,和那些冷酷的步弩照了對麵!


    戰場上什麽情況都會遇到,經驗豐富的嚴綱自然不會慌不擇路。他既不多話,亦無驚詫,落地瞬間便揮舞起馬刀便砍向敵人。


    幾招使出,一名滿臉煞氣的敵人便慘死嚴綱刀下!


    但這毫無意義,一個嚴綱能殺多少步弩!整支步弩部隊又能射殺多少白馬義從!哪一邊的效率更高?


    馬白義從的軍士眼見主將陷入肉搏,舍生忘死要來營救。


    他們一邊高唿著“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一邊催馬急衝。


    一方麵,自然是多年並肩作戰結下的深厚情誼,讓他們不得不救;另一方麵,主將若是被生擒,屬下全伏軍法的紀律,也讓他們不敢不救。


    嚴綱眼睜睜看著那些縱橫馳騁慣了的白馬義從前赴後繼向自己這裏衝來,然後被一輪又一輪的弩箭無情射殺。


    他的心都在滴血。


    讓他們撤退是來不及了,在嘈雜的戰場,也做不到。為今之計,隻有馬上戰死,斷了他們的束縛!


    嚴綱畢竟果決,一旦意識到自己成了白馬義從的索命幫兇,便毫不猶豫揮刀自裁!


    血濺五步,赤膽忠心!


    麴義的軍士前一刻還在拚死和敵方將領肉搏,下一刻便見其人自裁殞命,卻並不十分驚駭。幾人立刻盤腿坐在地上,重新給弩機上弦,繼續射擊,展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


    嚴綱倒地的刹那,才終於看清了那連射的弩機。那是一種腰張弩,上弦的時候需要坐在地上用腿去蹬,所以威力極大!


    而且,那腰張弩一次能裝三支箭,實現連發。


    袁紹軍中何時竟有這樣的大殺器?


    嚴綱,死不瞑目!


    白馬義從見主將以自裁這樣極端的方式傳令撤退,心中駭然,卻並不失措。一部分自發地繼續保持衝鋒態勢,替身後人抵擋弩箭,一部分開始勒馬減速,保存有生力量!


    這也是極高軍事素養的表現,但卻異常悲壯!


    緊盯戰場的公孫瓚目睹了單經的衝鋒和嚴綱的自裁,雖已察覺到局勢不妙,但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有效反應。


    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


    但就這點時間,白馬義從已是十去七八。


    待鄒丹另率三千騎兵緊急出戰時,單經已從重裝步兵和精銳弩兵的前後夾擊中突圍而出,不過,卻付出了過半傷亡的慘痛代價。


    辛得鄒丹趕到,幫單經接下了迂迴而來的顏良、文醜兩千騎兵,否則單經必定全軍覆沒。


    袁紹騎兵不多,操練也不如公孫瓚的騎兵純熟,實戰經驗更是無法相提並論,所以即使是河北四庭柱之二的顏良、文醜,也未敢輕率的拿兩千騎兵去硬撼鄒丹的三千騎兵。


    而鄒丹的本意隻是策應戰局,如今既已成功掩護單經所部撤退,也就沒有繼續和袁紹騎兵對陣的必要,以防孤軍被圍。


    所以雙方騎兵遠遠互射一陣箭矢後,各自退迴本陣。


    界橋之戰的第一次接觸,就此結束。


    公孫瓚這邊,雖然初戰不利,又折損大將嚴綱,但畢竟傷亡總數不過三千,並未從本質上改變強弱對比的態勢。


    加上公孫瓚親自撫慰,所以士氣尚可。


    袁紹這邊,所有人都沒想到麴義竟能先戰嚴綱的白馬義從,再戰單經的精銳輕騎,竟把張合將軍的重裝步兵都比了下去,更讓顏良、文醜無所事事。


    大家都認為,這是運氣。


    袁紹自己也認為初戰勝得有些僥幸,他原本就是被迫應戰,想的隻是能和公孫瓚僵持下去,待日後實力允許了,再行決戰。


    所以袁紹依舊堅持穩紮穩打。


    於是,反常的事情出現了。敗的一方士氣依舊,認為初戰之敗不過馬失前蹄,再戰可決勝負;勝的一方卻未能提振士氣,反倒認為初戰之勝純屬歪打正著,甚至下了一個“徐徐圖進,步步為營”的命令。


    但是,麴義並不認可袁紹的命令。


    他處在戰陣的最前沿,親眼觀察著公孫瓚軍隊的一舉一動,他認為公孫瓚大軍新敗之後竟然還能保持戰意,說明他們是一支勁旅,或者,隻是一群驕兵。


    麴義和這支軍隊交手過幾次,知道他們算不上勁旅。


    所以,他們隻是一群不知深淺的驕兵!


    驕兵未敗,隻不過還未被打疼。若是被打疼了,驕兵必敗!


    再敗,可就是潰敗!


    基於這樣的判斷,麴義斷然抗拒了袁紹“徐徐圖進,步步為營”的軍令,在各將命令軍士結陣的時候,他卻帶著他的八百精銳立盾持弩,向著公孫瓚大軍的正麵而去。


    他要以一己之力,對抗公孫瓚近五萬大軍?


    對袁紹來說,這是公然抗命,會打亂整體部署,何其囂張!


    而對公孫瓚來說,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何其狂妄!


    但就是這樣一個囂張且狂妄的人,讓對決雙方都不能等閑視之。


    袁紹的反應很簡單,本部大軍謹慎推進,顏良、文醜率騎兵遠遠策應。


    而公孫瓚的反應就很激烈,透著矛盾的激烈。


    因為麴義這是在拿鈍刀子挖他的心肝!


    按理說,在嚴綱陣亡的前提下,麴義還敢如此挑釁,那必須得雷霆一擊,將他徹底碾為齏粉!


    但誰知道麴義這反常的舉動背後留有怎樣的後手?這種看似魯莽的行為,是不是精心設計的一個局?


    而且,若是發動大軍徑直碾壓這八百人,那世人難免嘲笑公孫瓚勝之不武;若是不接受麴義的挑釁,那又會顯得公孫瓚膽小如鼠。


    這是一道難題,逼著公孫瓚馬上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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