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靖幾乎就要癲狂了!


    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親自提著刀,把那些腦滿腸肥卻又庸碌無能的官吏們一個個宰殺了充作糧食!


    前日,俘虜們押到無終,在城外分別安置,鄒丹進城要糧,說繳獲最多隻能再吃一天,其後若無糧可續,最多也隻能彈壓三日,然後必是暴動。


    城內自然是有糧的,本可支撐十餘日,可那些腐敗官吏和奸猾商人竟然趁機撈取好處,現在庫內餘糧最多隻能撐十日。


    可當著鄒丹的麵,關靖不能說自己這麽久都沒能籌到糧,隻有咬牙說先送一批出城應急,之後分批運出。


    然後就將庫中糧食搬出了一半,足足三千石。可鄒丹在城外軍營接受時明顯的不悅,讓迴去趕快再運,他那邊再怎麽省,三千石也最多撐七天。


    今日,去往各地的催糧隊陸續迴來了,總共征收不過六百石,後麵即使再有運來,總數也不會超過一千石。


    距離秋糧上市,還有過萬石的糧食缺口,關靖直覺得頭痛欲裂。


    萬石糧食的缺口!把他全家老小都煮了,也沒法為即將到來的大亂贖罪!


    田瑭那小子也不知有沒有借到糧!去了五六日了,一點音訊也沒有,真能把人活活愁死。


    但再如何焦慮,於局勢也是毫無用處。


    現在的無終,除了田瑭那裏還能留有一絲幻想,其餘的途徑都已經變成了絕望。


    “田瑭若能借來糧,讓無終躲過這一劫,我必保他當個從事!甚至把自己治中的位置讓給他,也不是不可!”關靖皺眉想著,他是治中、長史一肩挑,讓個治中,他依舊是位高權重,“但若他借不到糧食,我便依軍令狀,先將他家眷推出去平眾怒!”


    田瑭不可能不救這些人的,他不是那樣的性格!可凡事都有萬一,萬一他就舍得這些人的性命呢?這些人不過是徒弟或者隨從,有沒有真正的家眷!


    關靖一個人坐在官衙上,顛三倒四的思考著這些事,不禁自嘲:“本來並不被看好的人,現在竟然成了唯一的希望,關靖啊關靖,你真是個庸才啊!”


    “令!派人去薊縣打探打探,田瑭借糧結果如何!”關靖喊了一聲,“速去速迴。”


    門外有人應喏,隨即就是甲胄響動的聲音。


    這邊話音才落,那頭有傳令兵的高聲尖叫傳來:“大人!有糧食啦!大人!有糧食啦!”


    關靖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顧不得發麻的雙腿,急急朝官衙外而去。


    門被兩名親衛推開,傳令兵飛一般躍進官衙,徑直和關靖撞了個滿懷,把關靖撞得倒退幾步。


    傳令兵認清自己撞的人,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無妨!無妨!”關靖齜牙咧嘴的揉著胸口,“快快報來!”


    “報大人,田瑭借到糧食四千石,現已在城外清點,等待入城!”傳令兵雖然懼怕,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還是說的流利無比。


    “當真!”關靖瞪大了雙眼,如同被雷劈中。


    “屬下親眼所見,運糧的車一眼看不到頭!”傳令兵迴報道。


    “天可憐見!”關靖大喊一聲,“賞!”


    立刻便有屬官進來帶傳令兵下去領賞,傳令兵一臉的欣喜,自己把關大人給撞了,非但沒受責罰,還領了賞迴去,這個經曆足夠在哥們之中吹好一陣子了。


    “哎呀,四千石,省著點吃,夠十天的了!”關靖咧著嘴想著,臉上表情一會是疼痛的扭曲,一會又是欣喜的舒展,變幻莫測。


    他重複著傳令兵的話,突然,又跳了起來:“來人!”


    兩名親衛應聲而入,單膝跪地等候差遣。


    “去看看城門口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糧食有什麽好驗的!還在城外等著?萬一出個好歹,我要他的命!”關靖咆哮著,“統統先拉到城裏來!真是蠢貨!”


    親衛領命而去。


    關靖這一情緒激動,被撞的胸口又劇烈疼痛起來,讓他咳嗽不止。


    “我親自去,備馬!我要親自去看!”忍著咳嗽,關靖又朝親衛們吩咐道,“你們也別在這裏杵著了,都去城門幫忙!”


    官衙距城門並不很遠,加上有親衛開道,關靖一群人用不了多久就趕到了城門口。


    遠遠看見守城軍士提著刀在一輛車一輛車的檢查入城的糧食,每輛車都要用刀戳來戳去,糧食撒得遍地都是。


    關靖剛要發飆,竟還瞥見一人從捅開的糧袋裏往外撥糧,旁邊有人拿著小口袋在拚命裝,臉上的貪婪與猥瑣觸目驚心。


    關靖氣得渾身發抖,但他一時怒急攻心,竟然說不出話來,隻能使勁揮舞著手臂,要自己的親衛去捉拿那兩人。


    一會功夫,兩個偷糧的軍士就被帶到了關靖麵前,關靖也在亂糟糟的城門口看到了正騎在馬上,旁觀著這一切的鮮於輔。


    這個臉,當真是丟得幹幹淨淨了。


    可關靖的胸口仿佛被萬斤巨石壓著,連喘氣都困難,何談說話。


    一揮手,關靖做了個殺人的動作,親衛看在眼裏,立刻拔刀便要將兩人就地正法。


    那兩人的身體如篩糠一般抑製不住的顫抖,其中一人竟然已經被嚇到失禁,騷臭的尿液流到腳下糧食上,渾濁一片。


    眾人看在眼裏,一陣陣反胃。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還算有些意識的一名軍士出口求饒,“市上買不到糧食,家裏就要餓死人了,我等也是被逼無奈,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聽聞此語,關靖睚眥欲裂,又劇烈咳嗽起來。


    這一咳,順出來一口濃痰,嗓子也好似通暢了。


    關靖一口將痰噴到那軍士裏麵,口中大聲叫罵:“既敢貪贓枉法,又敢亂我軍心!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快殺了!快殺了!”


    親衛都是狠人,見關靖如此怒極,便不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一人一刀給抹了脖子。


    旁邊,城門尉已經趕到,見自己手下被關靖親自下令處死,也已經十魂丟了九個。


    “你的賬日後再算,先將糧車全部放進城來。”關靖感覺自己的精氣神都被掏空了,語氣中盡是灰敗。


    城門尉如蒙大赦,既然有戴罪立功的機會,那隻要功立好了,罪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所以他立刻衝到城門口,指揮那些被嚇傻了的手下趕緊幫忙推車入城。手下們也醒悟過來,一片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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