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露擇了一個假山旁背著風的地方,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指著旁邊另一個平坦石頭對玲瓏道:「你也坐。」


    玲瓏坦然地在旁坐了下來。沒有刻意去擦幹淨石頭,也沒有半點兒嫌棄這裏坐著不舒服的意思。


    宋青露看她毫不扭捏,原先發衝的語氣稍微和緩了點。


    「聽說你前些天去看大皇子妃了?」她上下打量著玲瓏,「你究竟是為何而去?」


    玲瓏沒料到十三長公主特意尋了她是為了大皇子妃的事情。


    她早幾年就聽說過這位公主的大名了,隻不過宋青露和沈皇後關係不錯,所以兩人一直沒甚交集。


    現下她摸不準宋青露的意圖。是為了大皇子而過來是質問她,或者是其他怎麽的。隻能抿了抿唇,簡短說道:「想去就去了。」


    宋青露哈地笑了一聲,抱胸說道:「想去就去?你當大皇子府什麽地方?哦,對,你有郜七爺撐腰,自然不怕,是不是!」


    這話激怒了玲瓏。


    七叔叔雖然權勢在握,卻也沒有旁人說得那麽不堪。好似郜七爺仗著自己位高權重,總是欺壓旁人一般。


    對方沒有好臉色,玲瓏自然也客氣不起來。不過她好歹記得這位是公主,故而壓著脾氣,直截了當說道:「大皇子妃人很好。我聽說大皇子妃臥病在床,擔心得很,所以過去看看。一番好意,難道不行麽?」


    她倒是不怕說出來這些話。


    宋奉慎是什麽都知道了的。即便十三長公主和宋奉慎相熟,傳到了他的耳中,也不過是讓他多聽一遍而已。


    玲瓏說得理直氣壯,所以神色間絲毫懼意都沒有,坦蕩得很。


    宋青露是在宮裏長大的,察言觀色自有一套法子。看到玲瓏這般,她倒是意外了,愣了愣道:「你居然是真的關心雅茹?」


    雅茹是汪氏的閨名。知道的人不多,能夠這般理所當然順口說出來的也不多。


    玲瓏有些意外,收斂了剛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架勢,奇道:「我為什麽不能關心她?大皇子妃人很好。我對她的關心,與大皇子無關。」


    宋青露明顯沒料到是這麽個答案,愣了一瞬方才說:「那你不是準備了東西麽?拿來我瞧瞧。」


    她是嬌慣著長大的,說話自然不客氣了些。


    玲瓏多少知道這位公主的脾氣。聽了她的話後狐疑地看著她,沒有動。


    宋青露看她沒有反駁,知道是當真準備了東西的,沉吟道:「先前我去看望雅茹,她和我提過你。還說你給她準備了東西,托了我來找你帶過去。不然的話,你再過去大皇子府,怕是還要再受難為。」


    說到這兒,她也來了氣,怒道:「難道你還懷疑我用意不成?不是為了這個,我作甚來這勞什子的宴席啊!」又拿出了一個玉佩,「這是雅茹平時戴的。你總認得吧?確定是她讓我來的了吧?」


    玲瓏沒料到是的主意。


    若是平常,麵對著和沈皇後熟悉的人,她自然是要懷疑的。可是現下對方連那玉佩都亮出來了。


    這個玉佩她印象很深。前幾天去探望汪氏的時候,當時旁邊掛著的衣裳邊就擱著它。當時玲瓏朝它多看了幾眼,汪氏還笑著與她解釋,那玉佩是她母親送的,平時出去經常戴著。


    十三長公主雖然脾氣驕縱了點,地位高脾氣大,卻並不是個偷偷摸摸算計的人,不至於會奪了旁人心愛的玉佩來刻意做那些入不得旁人眼的事情。


    玲瓏思量了下,隱約記得汪氏和自己聊天的時候,提過十三長公主待她不錯。考慮過後,她迴屋把給汪氏準備的東西拿了來,交到宋青露手中。


    先是把那一大提的茶給了宋青露,而後她拿出自己準備的食補方子,一個個地叮囑。


    「這些是補血的。這些是補氣的。另外還有一些是讓人靜心順氣的。都是她最近最適宜進補的東西,吃著無礙。」玲瓏按分類說完了方子,再指了那一大提的茶,「裏麵一共是六小包,也是她現下能夠飲的。隻不過每一樣的用量都不太相同,我在每一種的外頭都塞了個紙條,寫了每次大概是多少茶配多少水。公主給她身邊媽媽的時候,記得和她說一聲,一定要照著用量來。不然多了的話怕對身體有礙,少了味道又欠佳想來是不好入口的。」


    聽著玲瓏絮絮叨叨說著這些,宋青露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她年紀小,但依著輩分來說,是大皇子宋奉慎的小姑姑。她看汪氏人不錯,又見大皇子好似常欺負汪氏,平素就能幫汪氏的地方也會伸手幫兩把。反正沈皇後待她不錯,她對汪氏好,宋奉慎


    前幾天聽說汪氏小產,她閑著無事的時候到大皇子府去了一趟。誰知湊著無人的時候,汪氏拉了她悄悄拜托了她這麽一迴。


    宋青露起先半信半疑。現下拿到手裏後,看著手裏的茶都是好茶,準備的那些食補方子也是極其細心,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定論有多麽的武斷。根本就是聽了旁人幾句話就隨便信了。


    宋青露原本是聽了旁人的教唆,所以對玲瓏一直是有所提防。現下看到玲瓏全心全意地幫著汪氏,她心裏的芥蒂也一點點消除。


    說實話,沈皇後待她是不錯。不過,沈皇後這人說的話卻不一定是真的。她並不傻,總也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想到往日裏自己聽了那些讒言特意避開長樂郡主,宋青露心裏有點過意不去,思量了下坦白了當年一些往事,「你莫要覺得我這個人不好相處。我也是聽人說,因為皇上想過把我許給郜七爺,所以你心裏總記恨著我,覺得我奪了七爺對你的寵愛。故而我見了你也就沒有什麽好臉色了。」


    現在她想想也覺得自己幼稚。那時候七爺和長樂郡主的親事沒有定下,郡主對七爺不過是晚輩對長輩的親情,哪裏來的奪愛一說?怪她被沈皇後待她的好蒙蔽了眼睛,居然這樣的話也信以為真。


    宋青露說的這些,玲瓏倒是頭次聽說。她甚至不知道皇上動過這個念頭,聞言後覺得很新奇,不由多問了幾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怎麽沒聽七叔叔說過。」


    「他那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字兒,哪會和你說這些。」對於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宋青露倒是不甚在意,她想到了那些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跟你講,我壓根瞧不上他。你也不看看郜七爺什麽性子。就他那臭脾氣,冷得和個冰棍似的,悶得跟個啞巴一樣,我可受不了。再說了,雖然愛慕他的人不少,卻也沒一個真有膽子嫁給他的。誰知道指揮使大人一個不高興,會不會半夜提刀殺妻?也就沈靜玉那個沒腦子的,會一股腦兒地聽了旁人的話,以為這人會是個溫柔多情的。」


    說到這兒,宋青露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現下眼前這個姑娘,就是將來的郜七太太。她在郜七太太跟前說郜七爺的不是,算不算挑撥人家夫妻不和?


    宋青露難得地臉頰紅了紅,試圖彌補著說道:「七爺其實還不錯了,從不和女子多接觸,起碼專一至極。那沈靜玉其實也要嫁人了,對方是成嶽侯。你、你別多想。」


    玲瓏覺得成嶽侯這個人好像有點耳熟。隻不過穆家人好似很少提起這個人,所以她隱約有點印象,卻不深。所以僅僅點了下頭,權當自己是知道了。


    宋青露悄悄地看著玲瓏,見她真的沒有把那些話放心上,這才暗地裏鬆了口氣。


    其實她很少去這樣地遷就一個人的情緒。


    因為之前對玲瓏誤會多多,所以她心裏頭生出了愧疚之心,故而待玲瓏和待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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