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施拉美,總督官邸內部。


    在位於走廊南側角落裏的一間客房中,隻見嘉文三世站在陽台的門前,眺望著窗外遠處那片延綿起伏的荒漠景色,一言不發,仿佛陷入了沉思。


    而在屋子裏的一張座椅上,隻見嘉文四世端坐著,神色凝重,他嚴謹的目光望向父親的背影,沉吟了片刻,忽然說道:“這麽說菲奧娜-勞倫特背叛了德瑪西亞,選擇投靠了那個所謂的恕瑞瑪皇帝?”


    嘉文三世:“愚蠢,魯莽,以及對愛情抱有可怕的幻想,一個女人會犯的錯誤她全都占了,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說罷嘉文三世又陷入了沉默,獨自站在陽台的門檻上頓了頓,仿佛在等待著什麽一樣,但一直沒等到,然後才不情願的迴到了屋子裏。


    就在這時,隻聽年輕的皇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老實講,我真沒想到她居然會為了一個沙漠裏來的土皇帝而拋下整個勞倫特家。這些年來勞倫特家族對德邦皇室也算是盡忠盡職,菲奧娜更是這個家族中最具榮光的代表性人物,雖然無法跟冕衛家族相提並論,但總體來講還是很讓人放心的…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做出如此愚蠢和荒唐的事情?就為了一個異邦人?而且還是身陷戰亂、被諾克薩斯圍剿追殺的異邦人?”


    嘉文三世緩緩抬起眼皮,朝皇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說:“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女人無法掌控政治的原因了,太過於感性化,沒有絲毫邏輯性,一旦陷入所謂的愛情製造出來的假象,那麽就會變得跟一頭蠢驢一樣的倔強,直到把自己折騰的傷痕累累,才肯罷休。”


    隻見嘉文三世靠在椅背上,腦袋枕著椅背的頭枕,閉上了雙眼,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在閉目養神,實際上眉頭始終都緊鎖著,還在為菲奧娜的事情生氣。


    隨後皇子又歎了一聲,感慨道:“不得不說,菲奧娜出走這件事,對於勞倫特家族的打擊肯定非常大,對於整個德邦皇室來說,也不失為一種損失和遺憾呐…”


    “哼,遺憾?”誰知嘉文三世忽然話鋒一轉,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德瑪西亞皇子微微一怔,疑惑道:“父皇,您這是……”


    隻見嘉文三世睜開眼睛,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他的兒子,那種表情是嘉文四世從沒有見過的,隻聽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的兒子,我剛說過女人太過於感性,不適合權術謀略,可你卻要因為一個背叛了國家的罪人感到遺憾?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並且從菲奧娜這件事上,你應該意識到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和人民,想盡辦法快速止損比起患得患失要重要的多。”


    隻見嘉文三世的眼神忽然變得兇狠起來,他緩緩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那副威嚴的模樣許多年都不曾見過了,可見菲奧娜這件事是真的觸犯到了他這個德邦國王的底線。


    嘉文三世:“菲奧娜身為德邦貴族之一,又是王室重臣,知道太多國家機密,如果那個恕瑞瑪的皇帝被諾克薩斯人抓住了,那麽她也難逃一劫,到時候一旦被諾克薩斯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恐怕會對我們非常不利。”


    皇子一聽,漸漸明白了:“那父皇您是打算……”


    嘉文三世:“絕不能讓她活著離開我德瑪西亞,要堅決執行德邦的律法,以叛國罪判處她死刑。”


    皇子微微一怔:“可…可是菲奧娜不是昨晚就出城了嗎?”


    嘉文三世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漸漸上揚,露出了一絲政治家的詭譎笑容:“犯我德邦者,雖遠必誅。你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麽?”


    皇子遲疑了一下,雖然他對這句話有自己的理解,但父親既然問了,肯定是跟他所想的有不同之處。


    就在這時,隻見陽台門上的帷幔忽然飄動了兩下,有道人影在門前一閃而過,嘉文三世背對著陽台,但皇子卻正對著陽台,他立刻捕捉到了那個詭異的身影,猛地站了起來,趕緊衝到父親身邊,厲聲喝道:“誰在那!”


    皇子一隻手護住父親,另一隻手緊握掛在腰間的佩劍,眼神裏鋒芒畢露。


    那道人影模糊不清,而且始終沒有進來,隻是站在陽台外麵左右徘徊,來迴飄蕩的帷幔讓那個人影若隱若現,憑添了一份神秘感。


    “這就是你那將來要繼承皇位的兒子麽?嘉文?”隻聽陽台上的那個聲音說道,是個男人的聲音,並且充滿了迴音,就仿佛他本人並不在這裏,而是從一條時空隧道中向著嘉文三世喊話一樣。


    皇子聽了頓時一愣,詫異道:“父…父皇…這怎麽迴事…”


    隻見嘉文三世緩緩轉過身來,臉上一掃之前的陰霾與慍色,又綻放出久違的微笑,眉頭也漸漸舒展開,朝著陽台方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這一舉動直接把旁邊的皇子看呆了:堂堂德瑪西亞的一國之君,居然向別人鞠躬?!


    嘉文三世:“這正是我的兒子,德瑪西亞皇子,未來我德邦王位的繼承人,嘉文四世。他還年輕,以後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請各位巨神多多擔待,照顧一下。”


    巨神?皇子聽到這個名字先是微微一怔,緊接著開始在腦子裏搜尋任何有關的線索,可惜以他目前的閱曆和學識,還無法接觸到瓦洛蘭最深層的秘密,對於神秘的巨神族,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陽台外的那個星靈又說話了:“我們已經找到你說的那個德邦人了,還有那個恕瑞瑪的半神,我來就是告訴你,就在剛剛,巨神已經對他們實施了製裁,你可以放心了。”


    嘉文三世一聽,笑容更熱情了,仿佛剛剛除掉了一根心頭刺,讓他心情大好,趕緊又鞠了一躬,說道:“多謝巨神出手相助。”


    神秘星靈:“別忘了你的承諾,記得挑選一名德邦最優秀的戰士,送他登上巨神峰,我會在巔峰之處迎接他的到來…”


    那個聲音聽上去越來越遙遠,最後在消失的一瞬間,陽台外的那道人影也不見了,就仿佛根本沒人來過一樣,一切都隻是嘉文四世的幻覺。


    皇子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朝父親看了一眼,問道:“父…父皇…剛…剛才那是…”


    隻見嘉文三世重新坐了下來,腦袋枕著椅背的頭枕,緩緩閉上了雙眼,這次他沒有皺眉頭,是真的在閉目養神,嘴裏念叨著:“記住了,嘉文,不管德瑪西亞的敵人身在何方,我們都有辦法追查到他的下落,並且對他實施正義的製裁,因為這一切,都是來自神的旨意。”


    ……


    卑爾居恩山穀前。


    一道從天而降的金色閃光,瞬間擊穿了韓蒼和菲奧娜的身體,光華迅速散去,隻見一柄黃金長矛,斜插在韓蒼的後背上,另一端尖銳的矛頭從菲奧娜的後背上穿出,浸滿了鮮血。


    韓蒼甚至不知道自己受傷了,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傷到他了,但是就在那根黃金長矛貫穿他和菲奧娜的一瞬間,他能感覺到菲奧娜的嘴唇顫動了一下,然後她的氣息驟然下降。


    韓蒼想要抬頭,看看菲奧娜,可就在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受傷了,就連抬頭這樣簡單的動作現在都讓他感到非常的痛苦,仿佛必須動用全身的力量才能做到。


    隻見韓蒼拚命掙紮著抬起頭來,看了看菲奧娜:她溫柔的臉龐依然很美,隻是表情有些僵硬,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醞釀著,她微微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可是氣息太弱,發不出聲來。


    韓蒼:“菲…菲奧娜…”


    別說菲奧娜,就連韓蒼自己講話都很困難,而且最狼狽的是他雖然知道自己受傷了,可到底是被什麽打傷的竟然都不知道,他用摟著菲奧娜的那隻手在她後背上顫抖地摸索了一陣,然後觸摸到了那根沾滿菲奧娜鮮血的槍頭——


    就憑一根普普通通的槍頭,可能傷到他的飛升之軀嗎?這黃金長矛絕不是出自凡人之手,到底是誰在背後要這樣害他?這一擊足夠致命,就連飛升之主的身軀都無法承受,而菲奧娜作為一介凡人,受到如此巨大的傷害,已是必死無疑。


    韓蒼順著槍頭,用顫抖的手摸到菲奧娜背上的傷口,他試圖使用治療術來止血,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遭受重創,現在居然什麽力量都無法使用了,變得比一個凡人還要脆弱。


    韓蒼掙紮著,拚盡全力想要做點什麽,哪怕隻有一丁點力量也可以,但結果卻讓人非常的絕望,他越是掙紮,越是感到無力,甚至就連站立都變得異常困難,在顫抖掙紮中,隻聽撲通一聲,韓蒼跪在了地上,菲奧娜也被迫跪下,那根黃金長矛成為了綁住兩個人的唯一紐帶。


    兩個人都很虛弱,額頭貼著額頭,依偎在一起,就在韓蒼一次次嚐試一次次失敗的時候,隻見菲奧娜用盡最後一絲氣力,伸手觸摸到韓蒼的臉龐,微微抬起頭看著他,說道:


    “謝謝你……給了我短暫的寧靜……讓我……”


    她的眼神溫柔的令人心碎,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已經奄奄一息了。


    韓蒼:“不……菲奧娜……不……”


    從他顫抖的聲音裏頭一次聽到了一種恐懼感,在他波瀾壯闊的傳奇人生中,還從來沒有發生過心愛之人死在自己懷裏的一幕,韓蒼也絕不允許發生那樣的事情,但是現在:


    “答應我……保住……勞倫特……”


    話音剛落,菲奧娜腦袋一歪,枕在韓蒼的胳膊上,含笑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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