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海朝他勾勾手指,「爺有件事情吩咐你去辦。過來過來,咱倆好好說說。」


    長汀擅長隱匿蹤跡與暗殺,平時除了在菖蒲苑露露臉,大部分時候都是隱在不見陽光的地方。


    沈靜玉在外頭等得太久,已經不耐煩。


    雖然有國公府的婆子給她搬了一把椅子來,可是就這麽坐在菖蒲苑的門口,實在不像話。心急火燎下,她抬眼乍一看到那個臉色慘白的男人時,著實嚇了一跳。


    但是,細細瞧過去,這人的五官十分清秀順眼,她方才能夠大著膽子和他對視。


    「七爺呢?」沈靜玉期盼地朝他身後看,又失望地收迴目光。


    「原來是你。」長汀耷拉著的眼皮掀開了一點點,陰惻惻地說。


    沈靜玉被他目光中透著的森人駭到,往後挪了挪靠到椅背上,不敢再去看他,瞥一眼他腰畔的灰翎羽,問:「你見過我?」


    「那時候在鋪子裏說我們小姐壞話的就是你。」長汀大喇喇地靠在旁邊的大樹上,十指掄著敲擊樹幹。


    沈靜玉迴想了下,當時灰翎衛騎馬疾馳而過,應當不會有人在刹那間聽到她和掌櫃說的那些話才對。當時停下來的分明隻有穆少寧一個。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沈靜玉說明自己的來意。


    剛開了個頭,就被長汀打斷,「別想了。爺不會見你。你迴去吧。」


    沈靜玉雙拳緊握,低著頭不甘心地說:「我有話和他說。請你幫忙通稟一聲。」


    長汀還惦記著院子裏的花,原本想著過來是客,稍微招待幾句也就罷了。誰知道這女人婆婆媽媽的沒個完,囉嗦得讓他想動刀子。


    長汀不耐煩地站起來就走。


    沈靜玉急忙過去攔人。


    長汀煩了,猛地迴頭,桀桀笑了聲。


    「還是省省力氣吧。爺想見的人,還沒見不到的。爺不想見的人,便是費勁了力氣,也得不到爺的半點注意。凡事總要量力而行。不行就是不行,半點法子也沒有。」


    沈靜玉氣得發抖。


    她臉色鐵青地迴到沈家,家中人看著她這模樣,誰也不敢招惹,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這位不快。


    一杯茶喝了一個多時辰。


    茶水飲完,沈靜玉臉色稍微恢複了些,喊了人來,吩咐:「請喬太太入府一敘。」想到之前她把話說得太絕,或許已經得罪了對方,又道:「與喬太太說一聲,之前她建議的事情,我可以稍作考慮。讓她盡管放心過來便可。」


    程九上午到了京城,下午未時末,郜世修便來了懷寧侯府尋玲瓏。


    玲瓏並不知曉這次郜世修來是因為什麽事兒,去花廳見郜世修的時候,還特意帶了自己剛畫的畫。


    「七叔叔看我最近的畫技好些了沒?前些天先生布置了功課,我都還沒來得及作完,才畫了一半。倘若還好,我就繼續畫。倘若不成,我再想想怎麽修改。」


    雖然現下是夏季,圖中卻是冬日。臘梅含苞,在風中傲然獨立。


    郜世修仔仔細細看過,方才頷首:「不錯。」


    得了他一句讚賞比什麽都強。


    玲瓏開心地把畫收起來,想了想,又有些沮喪,「好似無論我給七叔叔看什麽,您都沒說過不好。」


    字啊,畫啊,皆是如此。連同隨手幾根繩子編的小東西,他都說漂亮。


    郜世修微微一笑,「本就很好。我自然實話實說。」


    「是麽?」玲瓏笑眯了眼,「七叔叔的話真是太讓人開心了。」


    郜世修忍俊不禁,修長的指抬起,在她眉心處很輕的點了一下。


    他很高。


    玲瓏夠不到他的眉心,沒法報複一下,索性去拽他腰畔的白翎羽。


    郜世修莞爾,等玲瓏收手後,攬了她的肩膀往旁邊椅子處帶了一下,又快速收手,「坐下說話。」


    等到玲瓏落了座,他方才道:「程九來京了。」


    這好消息來得十分突然,玲瓏欣喜地問:「已經到了?居然真的尋著程九先生了嗎?」


    「嗯。」


    郜世修應聲後,想到她方才的話語,沉吟道:「先生?」


    玲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撥弄著腰畔的荷包,「聽說他早已歸隱,不問世事。我既是請他出山,總該以禮相待。」


    倘若不是為了家裏的事情,倘若不是她想尋個完全可以信得過的人,也不會出此下策。


    有些事情既是要辦,就要一往無前。而做這些的根基,便是有能夠信賴的可用之人。


    郜世修抿了抿唇,道:「晚些帶他來見你。」


    而後兩人稍微聊了幾句,郜世修便起身離去。


    迴菖蒲苑的路上,長河疑惑地問:「爺,您不是已經吩咐過這次和小姐說完後即刻把人送過去嗎?怎麽沒收到讓程九進侯府的命令,長溪他們已經準備好,押了人待命等著呢。莫不是小姐不願見他了?」


    郜世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長河頓時一凜,再不敢多嘴。


    到了菖蒲苑,郜世修腳步微頓,淡淡吩咐:「給他鬆綁,沐浴更衣,穿得體麵一些。傍晚時分送去侯府。」


    灰翎衛大為訝異,齊聲問道:「若他不從怎麽辦?」


    不怪他們緊張。


    那程九實在是個不要命的主兒,並非武藝多麽高強,而是拚著一股子狠勁兒,為了不被帶走,可以直接用命來搏。


    如果不是小姐要活的,他們真有可能「一不小心」「錯手」滅了他。


    最後好不容易不傷毫發地五花大綁上了枷鎖帶到京城來,他們還在考慮著怎麽能讓這廝老實點,生怕他言語不遜衝撞了小姐,又在嘴裏塞了一塊布。


    如此兇悍的主兒,難不成還得恭送過去?


    這也得辦得成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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