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溪纖睫微眨,心下駭然。


    雖說這個墨玉馳,她從未見過,但當年在邊塞卻聽聞過不少有關他的‘偉績’,那次父親與北魏一役戰敗,也是因為軍中有人通敵,而將防戰策略交與敵營的人員,正是當前被勒令充軍的墨玉馳,也是那一役過後,我軍折損過半,墨玉馳被記了大功,直封太子。


    若說西楚的戰士們恨北魏,不如說更恨這個已投機取巧取勝的墨太子!


    廖至凡見她低頭深思,神色凝重,不由心生愧意,“雲溪小姐放心,從前的墨青崖已死,現在的我即使丟了性命也要護你平安!”


    洛雲溪聞言,收了心神,不覺莞爾,“這個墨玉馳陰險狡詐,廖大哥護好自己就罷了,至於我嘛,上次吃了教訓,眼下是不會重蹈覆轍的!”


    廖至凡看著眼前少女堅定的眉眼,一時竟覺得剛剛的話是多此一舉了,也罷,眼下的自己除了拿得出手的醫術外,又何資本保護她呢!


    他苦笑一聲,淡然問道,“雲溪小姐可曾後悔?”


    “後悔什麽?救下你嗎?”洛雲溪偏頭問道。


    廖至凡點頭,眸中有苦澀閃過,“若不是當年救下我,興許雲溪小姐也不會惹下這些禍事,況且我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洛雲溪嗤笑了一聲,“廖大哥可能不了解我,我惹下的禍事可不止這一樁,真正被刺殺的原因是什麽還猶未可知,廖大哥大可不必往自己身上攬!還有,廖大哥一手醫術出神入化,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若是身懷這樣的本領,還說自己是廢人,那我們豈不是都無地自容了!”


    廖至凡抬眸,看著洛雲溪璀璨的星眸,一時竟無言以對。


    洛雲溪沒再說什麽,今日這一遭,也不算無功而返,至少讓自己有了防備的方向。


    又喝了一盞茶,她才與廖至凡告別。


    出了醫閣,剛跨出大門,便見一輛馬車橫在了正門口,馬車透著幾分熟悉,往頭前兒一看,竟掛著寧親王府的牌子。


    洛雲溪愣了愣,寧親王府的馬車?他還沒走?


    正想著,一隻修長的手將簾幕掀開,露出一張熟悉的俊顏。


    洛雲溪撇了撇嘴,忽然覺得挪不動步子,早知道躲起來也會被他發現,她幹脆就不躲了!


    明驍笑意濃濃地看著她,又望了望她身後的金字招牌,向車廂裏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上來!”


    上去?她腦子壞了嗎,憑什麽上去,為什麽上去!洛雲溪翻了翻眼皮,沒理他,繞過馬車往前走。


    明驍看著她鼓著小嘴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跟上她!”


    “是!”在前麵趕車的九命應了一聲,駕著馬車奔著那纖細的小身影而去。


    小巷的街道原本就不寬,洛雲溪靠著街邊行走,而那輛豪華的馬車卻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將街道堵得嚴嚴實實,引得行人頻頻側目,當人們看到寧親王府的車牌時,卻誰都不敢發作,隻好繞道而行!


    洛雲溪忍了一截路,見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臉上,終是忍不下去,停下了腳步。


    “明驍!”


    話音一落,簾幕再一次被掀開,浮現出某人悠閑的笑臉,“你叫我?”


    “你跟著我做什麽,整條街都被你的馬車堵死了,你沒看見嗎!”洛雲溪瞪著眼睛道。


    明驍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她,許久,才輕聲道,“你上來!”


    “我為什麽要上去!”洛雲溪瞪著他那張理直氣壯的臉,火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想知道有關下毒和刺殺的事了?”明驍笑看著她。


    洛雲溪身子一僵,想起他剛剛對廖至凡說得那些有依有據說辭,神色稍緩,心下多了幾分猶豫,“你又查出了什麽?”


    “你上來,我告訴你!”明驍眉梢動了動,笑著說。


    “真的?”洛雲溪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明驍笑笑沒答,揮手落下了簾子。


    洛雲溪定在原地愣了愣,還是遲疑地跳上了馬車,九命見雲溪小姐上了車,才加快了車速,駛離了小巷。


    車廂中,明驍雙腳搭著坐凳,半倚半靠在車壁上,指尖還夾著一個高腳琉璃杯,那副閑適的樣子要多悠哉有多悠哉。


    “哎,京中的貴裔子弟能做到你這份上也真是可以了!”洛雲溪小聲嘀咕了一句,在離他遠遠的對側坐下,如玉的手指勾了勾耳邊被風吹散的發絲。


    “我怎麽了?我在外麵受苦受累的時候,那些京中的貴裔子弟們還不知在哪裏的溫柔鄉裏快活呢!”明驍嗤笑了一聲,抬起手中的酒盞,飲了一口,又遞到洛雲溪麵前,“要不要來點?”


    洛雲溪蹙了蹙眉,將杯盞推遠,笑話!他用過的酒杯自己怎麽可能再用,就算自己平日沒有那麽多禮數和規矩,這些還很是忌諱的,“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知道,我上車是想聽什麽!”


    明驍被她推開也不惱,徑自將杯中酒飲盡,答非所問道,“你也認得北魏的皇長子?”


    洛雲溪聞言,目光撇到窗外,“我可不知道你再說什麽!”適才在屋中,雖然明驍的話說得清楚,可到底是沒將廖至凡的身份點破,既然沒有說透,她自然也可以裝糊塗了。


    “這個廖神醫我見過一次,是在我們親王府上,那時候他對我說,有人向他買下了千年雪靈芝去拿給我治傷!千年雪靈芝是何等靈藥,我覺得這上京城中,沒有人會對我又這般好心,便以為他是江湖騙子,將他打發走了!”明驍自顧地闔上眼,“今日一去方才知道,原來是真有人為我買藥,但卻好像不是用銀子買的,而是用人情還的!”


    洛雲溪嗤了一聲,“驍世子是不是過於自以為是了,興許是廖大哥心腸好,即使見到十惡不赦的人也想出手救一命呢!”


    “也可能吧,就是不知道一個規矩頗多的醫者怎麽就對我開了眼!難不成是老天將我生得太俊俏惹人憐惜?”明驍道。


    洛雲溪話語一噎,也懶得理他,麵對這種比猴都精的人還是別浪費口舌的好。


    明驍見她不答也不再說,手臂在腦後一攏,兀自枕著手臂,悠閑地哼起了小曲兒。


    洛雲溪愣了少頃,才想起自己上車的原因,她眯了眯眼,瞪著那抹閑適的人影,“喂,明驍,你叫我上來不是有線索要說嗎?”


    “什麽線索?難道今天我在妙手醫閣說過的話你沒聽明白嗎?”明驍抬了抬眼皮,長睫在鼻翼一側覆上了一排的好看陰影。


    她就知道,他進屋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屏風後有人,就是故意不說出來罷了,廖大哥說的一點錯都沒有,鋒芒畢露的不一定是厲害的角色,而像明驍這般看上去紈絝之人,卻將精明刻在了骨子裏。


    “廖大哥的身份你是如何查出的?”洛雲溪秀眉微挑,索性也是說開了,不如就問個明白。廖至凡入京四年有餘,將身份掩藏的極好,即使是這個假名字,也是在北魏的廖家真有其人,無論動用哪方麵的關係,都很難查出。


    “廖大哥?”明驍明眸微轉,眉梢動了動,“我真是奇了,你一個兩年未出府的小丫頭,怎麽跟誰都能扯到一起,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大哥,有意思嗎!”


    洛雲溪蹙眉,她口中的哥哥一定指的是雲朝,而大哥則是廖至凡,他們兩個人都是自己在邊塞認識的,自然和這兩年來不出府沒什麽關係,什麽叫和他們扯在一起,說話怎麽這麽難聽呢!


    “驍世子才見過我幾麵啊,連我要結交什麽朋友都要管了?”洛雲溪不服氣地道,自己就算有再多的哥哥,又與他何幹!


    “以前是沒關係,但現在不一樣了,你不是也在明子唯麵前承認以後要嫁到我的府上了?”明驍直起身子,興趣地望著他。


    對上明驍意味深長地眼神,洛雲溪心跳快了幾分,不由暗罵自己沒出息,她深吸了口氣,還是對上他的眼睛,梗著脖子道,“皇上賜婚一事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現在那出來說道!”


    自己情感還沒有捋透徹,而明驍這般態度更是讓她看不明白,這在當前兒,她又如何能透露心生。


    “心知肚明什麽?”明驍手肘支著坐凳,明眸閃爍,燦若明珠,“我怎麽不明白!”


    “不明白?你是在說笑話嗎,”洛雲溪皺了皺眉,“那日在皇上麵前,你我二人都表明了不願嫁娶的意願,皇上如此聖明,自是不會逼迫我們在一起。而昨日說與太子的話,不過是一時的推卻之言,想必你也明白!你若是想用這般言辭來幹涉我,不太地道吧!”


    “你是不是弄錯了,或許你說給太子的話是推卻之言,我卻沒覺得自己在說謊啊!”明驍笑著說道。


    洛雲溪危險地眯了眯眼,“明驍!”


    明驍眼珠轉了轉,往洛雲溪的方向湊近了些,“沒錯,在皇伯伯麵前我是推卻過,但被他教訓一通之後我又想明白了,為人子女的婚姻大事原本就是要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既然皇伯伯親自給我們做媒,我有什麽理由不答應!”


    “明驍,你說的這番話你自己信嗎!”洛雲溪聞言,又氣又笑,覺得這般喜怒無常的人真是讓人恨得牙根癢癢。


    倘若今日說出這番話的是別人,她還會考慮這般言辭的真實性,而偏偏從明驍口中說出,就讓人覺得好笑至極,他會在乎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鬼才相信!


    明驍沒答話,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我以前是想不明白,但現在卻是明白了不少。與其百般不願,到最後還是要皇伯伯指派婚事,不如就這樣應下來,也好給他一個出其不意的驚喜!再者說,雲溪妹妹就是百般不好,也是鎮國公的嫡女,也長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不是!”


    聽了他的話,洛雲溪一下子被氣笑。


    百般不好?自己還沒嫌棄他紈絝不羈,荒唐無稽,他倒嫌棄她百般不好了!


    洛雲溪揚了揚眉,冷冷地問道,“這麽說,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世子的賞識?”


    明驍大度地擺了擺手,笑著說,“感謝就不用了,至少以後別再和那些無關緊要的男人們來往就是了!”


    洛雲溪沉了口氣,感覺自己與這種人待在一起簡直就是在消耗時間,侮辱她的智慧,自己莫不是眼睛瞎了不成,竟然會對這種人心動?難道是最近受的刺激太多,連喜好都變了?


    “你停車,我要下去!”自己鬼使神差地跑上來幹什麽,明知道從他嘴裏聽不到一句正經話!


    明驍坐著沒動,也沒吩咐九命停車,隻是似笑非笑的問,“雲溪妹妹,你沒感覺每次咱們兩人同乘馬車,你都要先行離開嗎,上次是這樣,上上次好像也是這樣,這次呢,還是從窗子飛出去斬斷韁繩嗎?”


    洛雲溪剛要起身的動作定住,轉頭看著他。


    “上次的馬車是宮裏的,壞一輛還會有新的補上去!這次的可是我們府上的,你若斬斷了馬韁,我就直接去鎮國公府找洛叔討要輛新的!”明驍悠哉地說道。


    洛雲溪滿口的銀牙咬得咯咯響,看著明驍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她絕對相信若是自己真的斬斷馬韁,他真的能做出到她們府上討要新車的事來。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她狠狠還了一句,不顧馬車有沒有停下,轉身就要掀簾子下車,可猝不及防間,馬車卻在‘籲’地一聲後,猛地停下了。


    洛雲溪原本正邁著步子,哪裏料到馬車停得這般急切,她重心不穩,身子向前一傾,順著簾幕往下栽去,明驍身子一晃,快速勾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入懷中。


    一股清淡的竹葉香氣撲鼻而來,帶著男子特有的清涼之感,舒適而安然。


    砰!砰!砰!


    在她還沒來得及將這舒適的清香消化,不受控製的心跳聲再一次將她的思緒拉迴現實,她深深吸氣,猛地逃離了他的懷抱,後退了幾步,扶住車轅站穩身子。


    “明驍!”


    一聲怒吼從口中脫出,明明是氣憤的心態,但發音之時卻莫名染上了一絲嬌嗔,竟連她自己都受驚不已。


    緋紅的臉頰毫無疑問的泄露了自己的心事,使得她恨不得一個健步飛身而出,可偏偏腳步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洛雲溪呀洛雲溪,明明他隻是無意之中拉了你一把,你用得著這般焦躁嗎!


    明驍看著她忽然紅染的臉色愣了愣,原本以為會聽到的嘲笑之聲也並沒有發出,他輕咳了一聲,目光不自然地從洛雲溪臉上移開,對著簾幕外問道,“外麵怎麽了,這般慌慌張張地停車!”


    “主子,前麵的人好像是三皇子!”九命不確定地迴道。


    明驍劍眉微挑,總算收了心思,挑簾向外看去。


    一身錦衣玉立在街道中央的人不是明子擅是誰!在他周圍有幾名京府衙役正在聽從他的差遣,唯唯諾諾的點頭,而在不遠處一位青衣姑娘由婢女扶著,盈盈而立,柔弱得不像樣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刮倒一般。


    明驍的目光停在那名女子的麵頰之上,不經意地勾了勾嘴唇,看來這個女人果然是一刻都不消停,這麽快就要行動了!


    洛雲溪避開頭強自穩了穩心神,見明驍目光停在窗外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也心下好奇,挑開對側的簾幕向前麵望去,視線從明子擅身上掠過後也直直望向了那名青衣女子,身子不由頓了頓,嘴角也勾出笑意。


    洛雲煙?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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