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瞬間褪去。


    沈靜玉的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十分難看。


    堂堂灰翎衛,這麽的興師動眾,居然隻是給那臭丫頭捉野味去了?!


    她心裏恨得要死。


    偏偏掌櫃不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看她剛才問得勤,他就一下子止不住話茬,繼續嘮嘮叨叨個不停。


    「你不知道,指揮使大人可疼這個外姓小侄女兒了,去哪兒辦差都會給她帶些好玩的迴來。原本咱們是沒法知道的。可去年的時候,因為過年期間不在家,沒能給傅四小姐送成花燈,他愣是用千兩銀子把冀州知府家新做的那個一丈高的大花燈給買了來,命人把馬車的蓋頂卸了,把燈一路從冀州運到了京城,一直送到侯府。那燈可漂亮著呢,別說別的了,就上麵那些金絲線銀絲線繡的……」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冷哼打斷。


    「不過是個孤女罷了。」沈靜玉臉色陰沉地說:「沒人教沒人養的臭丫頭,粗鄙不懂禮數,再好能好到哪裏去。」


    綢緞鋪掌櫃頓時不樂意了。


    「你憑什麽這麽說啊?咱們長樂郡主好著呢。又漂亮又隨和,可不是你這種小雞肚腸的人比得上的。」


    沈靜玉目光如刀地冷眼看他,「隨便在人前拋頭露麵,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


    鋪子掌櫃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氣道:「你這人怎麽說話的?人家堂堂郡主怎麽可能隨便拋頭露麵?上次我家媳婦兒送了幾匹布去侯府給丫鬟們做衣裳,有幸遠遠地看到了一眼。」


    說到這兒,鋪子掌櫃愈發覺得這個客人人品不怎麽地了,抱著胸斜著眼睛看她,哼道:「長樂郡主啊,那可是漂亮得跟天仙一樣高、門、貴、女。就你這樣的醜女還想說她壞話?告訴你,沒門兒!」


    沈靜玉怒了,當即就想要喚了人來,把這個不知輕重的粗鄙之人打一頓送去官府。


    哪知她還沒來得及下命令,旁邊卻是響起了一陣大笑。


    這笑聲有一點點耳熟。


    沈靜玉迴頭看過去,望清之後,臉色頓變。


    「說得好!」


    店鋪門口,穆少寧端坐馬上,衣袂飛揚,腰畔藍翎隨風舞動。


    他指了店鋪掌櫃,高聲說道:「來人,賞他白銀百兩!這樣有才華的人,一定要好好保護著。但凡看到有誰敢動他一根毫毛,即刻拿下送去京兆府。」


    語畢,穆少寧又稍稍傾身,對沈靜玉微微一笑,「順便讓人知道知道,對長樂好的,飛翎衛必然也以禮相待。對長樂不好的,就是和整個飛翎衛為敵。有勇氣是不錯,可是沒長腦子,恐怕就活不久了。」


    懷寧侯府內。


    春色滿園,桃花開得正好。林蔭道旁現出朵朵嬌粉,為這雖暖猶寒的天氣增添了幾許溫情。


    秋棠院裏,丫鬟婆子們也脫去了冬日厚重的衣裳,換上了春日裏稍薄的裝束。人人都來去匆匆,為了明日的宴席而忙碌地做著準備。


    紅玉快步衝出晩香院,轉了個彎去,差點和紅霜撞了個正著。


    紅玉趕緊止住步子氣喘籲籲地捂住快速跳動的心。


    紅霜把懷裏的包袱扶正,嗔道:「看你這急慌慌的,做什麽呢?明兒肯定事情更多,要你這麽毛手毛腳的,小姐那裏你也別伺候著了,等著吃數落吧。」


    「好姐姐,我也不想這麽著。隻是姑娘的那對點翠鑲紅寶石金菱宮花不知道去了哪裏。昨兒是我收著來,這次卻找不到了,剛才翻遍了屋子也沒看著。我記得昨天抱著匣子的時候去過鄭媽媽那兒,現下尋她問問。」


    紅玉說著,慌得都快哭出來了。


    那對宮花是郜七爺瞧著好看,從太後娘娘那兒拿來送給自家小姐的,十分貴重。原本七爺就是想著給明兒小姐生辰宴戴著的,如今不見了,那可真是麻煩。


    眼看著紅玉眼圈兒都濕了急吼吼地還要跑,紅霜趕忙拉住她。


    「你也別急。」紅霜說:「倘若在鄭媽媽那兒,保準昨兒就給你送去了。說不定還在屋裏,我和你一起看看。」


    倆人說著話的功夫,錦繡從外頭過來。看見紅玉眼圈泛紅的樣子,關切問道:「怎麽了這是?」


    紅玉不敢說。紅霜把事情告訴了錦繡。


    錦繡忍俊不禁。


    「你說那對宮花啊。」她笑著朝晩香院的方向看過去,「因為是七爺送的,小姐可稀罕著,今兒一早就戴上給夫人看去了。現在應當還在正房沒迴來。」


    紅玉一改愁容,麵露喜色。


    「看你這毛躁脾氣。」紅霜去戳她額頭,「可得趕緊改一改!」


    海棠苑正房內,熏香嫋嫋。


    鄭媽媽在旁把博古架上的花瓶挪動了下,擺得更工整些。


    傅氏翻著賬簿,恰好看完了一本,把它放到旁邊,寒聲與鄭媽媽道:「這些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竟然連玲瓏的生辰宴都想克扣些銀錢出來,誰給她的這個膽子!」


    「也是夫人好脾氣。」鄭媽媽把東西擺好後,走到桌案旁給傅氏整理桌子,「要婢子說,那些不長眼的早幾年就該除去了。哪還要等到這個時候。」


    兩人說的便是袁老姨娘。


    前些年侯夫人傅氏生病,袁老姨娘趁著這個機會把食物采買和針線購置的活計給攬了去。


    這可是最有油水的活兒了。府裏二老爺穆承軻是袁老姨娘所生庶子。自打袁老姨娘接手了這兩項,二房的日子過得是越來越好。


    傅氏知道鄭媽媽性子穩重,不過是為了寬慰她所以說那些置氣的話來泄憤,於是收起了剛才的那些氣惱,好生與鄭媽媽道:「誰不想立刻除了她去?隻不過她和侯爺幾十年的情分,不是說沒就沒了的。即便有證據在手,不在最有利的時間內把事情捅出來,怕是也無法達到應有的效果。」


    袁老姨娘是伺候懷寧侯穆霖長大的貼身丫鬟。後來穆霖收她做了通房,又在她生下庶次子後抬她做了姨娘。


    這般幾十年一起長大的情分,莫說是傅氏了,就連故去的先侯夫人恐怕都比不上。


    倘若傅氏剛剛病愈後就和穆霖說起袁老姨娘的種種過錯,那時候兩人的情分很深,就算是牽扯到大量的銀錢,穆霖或許也隻略微罰一罰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作罷。


    更何況當時傅氏雖然精神大好,身體卻還需要調養,懶得和某些人斤斤計較,免得錯過了身體恢複的最佳時期。反正秋棠院的吃穿用度都在自己手中掌控著,其他的可以暫時擱置,盯住不出大錯就好。


    如今已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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