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凱在那家酒吧所表現出來的,小部分是對自己所做行為的後悔,更多,卻是裝的。


    感覺他已經做錯一些事情了,不想再扯進去。


    雖然這樣有點不負責任,但是方凱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崩盤。


    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想著通過什麽途徑進行補償,而不是繼續添亂。


    “莊小姐,我剛才是不是做錯了?”方凱看著前麵沉默不語,專心開車的莊曉曼,開口道。


    “嗬嗬,方先生都已經做了,難道現在說這些有意義麽?”


    車子正在路口轉彎,莊曉曼手明顯一滯,說完話之後,彎轉的更急了。


    聽到莊曉曼的話,方凱沒有再說話。


    “方先生,你也不需要太自責,就我們所知,你今天所救的汪東城,似乎並沒有什麽劣跡,我之所以說你錯殺了友軍,隻是一時的氣話,不必當真。”


    看到方凱明顯有點難受,莊曉曼也不再火上澆油。


    從龐民在方家受傷,她這一段時間,都在調查方凱。


    就她的調查來看,很大程度上,方凱算得上是根正苗紅的中國人。


    而武藤誌雄對他不同尋常的表現,莊曉曼覺得是一個煙霧彈或者還有著自己不知道的內情,但從今晚方凱的表現來看,即使有內情,也不會是偏向賣國的。


    “方先生,到了。”


    因為晚上幾乎沒有行人,所以車開得很快,一會兒就到了馬思南路。


    “好的。”


    說完,方凱就下車迴家了。


    感覺到莊曉曼沒有跟上來,他迴頭看去。


    “方先生,我這就迴去了,要是汪處長問起我沒有待在你家,就說你把我趕走了,可行?”莊曉曼站在車旁,笑著對方凱說。


    “可以,迴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說完,方凱就關門進去了。


    “哼,一點都不知道憐惜女人。”莊曉曼哼了一聲,隨後就開車離去了。


    坐在昏暗的臥室,方凱腦海中充斥著莊曉曼在酒吧的話,自己到底當時為什麽腦子一抽就想做英雄呢?


    到底莊曉曼前後不一的說法,哪個才是真的呢?


    想了很久,方凱還是沒有想明白,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第二天,方凱早早就被噩夢驚醒。


    夢中,他被渾身是血的董旺成說是賣國賊,被武藤誌雄舉著槍問是不是共產黨,被莊曉曼戲弄,顧君如倒在渾身是血的自己身旁,哭得不成樣子。


    “方先生,今天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方凱下樓準備洗漱的時候,莊曉曼站在客廳跟他打招唿。


    “你怎麽進來的?”方凱想起剛剛的噩夢,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


    “嗬嗬,方先生,好歹我也是76號的,開個鎖難道還需要專門的鑰匙?早餐就放桌上,自己喜歡什麽吃什麽。”莊曉曼自顧自地說。


    方凱看到桌上放的五花八門的‘早餐’,對著莊曉曼說:“莊小姐,這種吃法,怕是一頭牛都會撐死。”


    “所以讓你挑啊?你以為我想?一大早汪家的下人在門口等,送來的。”莊曉曼白了方凱一眼,說。


    “汪家?”方凱腦子有點短路,自己和汪家唯一的接觸,可能就是昨天陰差陽錯救了汪東城,看來汪東城是沒什麽大礙了,不然汪家也不會在這種細節對自己這麽好。


    “人呢?”


    “被我趕走了。”說完,莊曉曼拿起一封信,撕開看了一眼,說,“沒什麽有用的內容,就是感謝你救了汪東城,等汪東城病好了,他會上門求見。”


    “放那吧。”方凱說完,轉身洗漱去了。


    吃完早餐,莊曉曼帶著方凱來到學校。


    今天是周一,下午需要給畢業學生開一個講座,上午也有課。


    想到講座的事情,方凱就有點頭痛,這幾天有點忙,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昨晚理了理最近自己的所作所為,講座這事怕不是要流產。


    “方講師好!”


    一個女學生對著方凱打招唿,方凱隻能點點頭,微微一下。


    “想不到方先生在學校這麽受同學的歡迎。”莊曉曼今天以安全為由,跟在方凱身邊。


    本來方凱是想要拒絕的,但是莊曉曼說昨晚查了一下,襲擊汪東城的人是斧頭幫的,這是一個活躍在上海,以暗殺出名的組織。


    其中最為人所知的,就是在抗日戰爭剛開始時候,傳奇人物王亞樵。


    斧頭幫是他一手創建的,但可惜,最後死於自己親如手足的兄弟的老婆設的局裏,被軍統殺害。


    方凱聽到自己昨晚破壞的是斧頭幫的暗殺,對於莊曉曼跟在自己身邊的抗拒小了很多。


    別的不說,莊曉曼對於反跟蹤,對於暗殺什麽的比自己熟練多了,能夠更敏銳地意識到危險。


    痛並快樂著地在自己的課堂上迴複著以柳強為首的學生針對的問題,方凱意識到自己在學校再想有像之前一樣,當個小透明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看來,自己該走了。


    學校這個象牙塔終究不是自己這個有著多重身份的人所待的地方,自己不能說的多重身份,在學校不僅起不到隱蔽的作用,反而處處受到掣肘,柳強等學生就不說了,難保武藤誌雄不會因為自己,針對學校展開行動。


    “各位領導老師,各位家長朋友,各位親愛的同學,大家好!


    我是……”


    一通不算精彩,但也談不上太枯燥的演講完畢,方凱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如果在這種場合出現意外,會給學校帶來短時間難以消除的汙點。


    “方老師,對於您剛才所講的愛國的方式要正確,我不敢苟同,請問方老師,您覺得什麽樣的愛國方式才算正確的?愛國需要理由麽?所謂方式是不是就是你們這種人賣國的借口?”


    這句話響起,報告廳裏一片嘩然。


    敬佩者有之,皺眉者有之,更多的是竊竊私語。


    方凱知道,今天要是不把這個問題好好解決,不出明天,中國雖大,將沒有他方凱的立足之地。


    按了按太陽穴,方凱說:“這位同學,我能感受到你的一腔熱血,你的這個問題,我也冥思苦想過,但最終,想而不得。”


    “首先,你問我什麽樣的愛國方式才是正確的,這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沒有任何方式是絕對正確的!你要問問你的本心,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就會做出什麽行為,進而影響到其他的一切。”


    “其次,愛國,是不需要理由的,魯迅先生曾經說過,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我覺得這句話,即可以作為這個問題的答案。”


    “最後,你說我賣國?同學,如果你說我投機,我承認!因為我要活著,留有用之身,做有用之事,但是賣國,從何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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