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董旺成家裏出來,已經接近黃昏了。


    陽春四月,是萬物複蘇的時節,天氣也慢慢變得幹燥起來。


    方凱看著四周的草木,突然覺得心情變得開朗起來了。


    雖然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但是在這邊生活了這麽多年,說沒有感觸,內心不壓抑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最近,隨著劇情的推進,內心的慌亂感更加強烈。


    既害怕自己完不成任務終老於這個副本,又害怕因為自己這隻小蝴蝶的出現,令這塊本就布滿傷痕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承受更加深重的災難。


    自從當初想以一己之力改變這個世界失敗之後,他總是用浴火重生這個詞安慰自己,掩蓋自己的弱小無助。


    甚至他都不敢多參與任何事情。


    既怕劇情就此改變導致重來,又怕因為自己的原因傷害到別人。


    本質上,作為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的現代人,方凱有多紅,不好說。


    但是他的確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善良的中國人!


    問題是這份善良,在這個亂世又有什麽用?


    他不是聖母,更不是上帝,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做不到,甚至他比旁人活得更痛苦,內心的痛苦。


    雖然知道這個世界即將黎明,但是處於黎明的前夜,黑暗更顯得可怕。


    今天和董旺成的一席話,讓他重新找到了方向。


    如果用一個字總結董旺成今天的話,絕對是:幹!


    用一句話就是:摸著自己的良心,發動自己的腦子,放手幹!


    得到了這個像是解開孫悟空緊箍咒似的結論,方凱感覺自己又迴到了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般,自由且大膽。


    方凱摘下了一片樹葉,夾在剛從董旺成家裏帶出來的書籍裏,在心裏默念:放手幹吧,為了我所守護的一切。


    “哎喲,方先生,您怎麽在這裏?”


    方凱感覺一個似曾相識聲音從身後傳來,迴頭一看,是亞輝通訊社的社長蔣旭之。


    “喲,這不是蔣社長麽?您這是?”方凱沒管蔣旭之的問話,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別人跟你打招唿並不是想問你什麽,而是單純的打招唿。


    果然,蔣旭之馬上說:“這不是我們報社新來了一個留學高材生,我帶著他跑一跑新聞麽?我們報社那群蠢材,沒一個頂用的,我怕給他們帶,反而帶壞我身邊這位高材生。”


    說著,蔣旭之將肖途介紹給方凱,看到他們一臉想笑又不好意思的樣子,蔣旭之問:“方先生,肖途,你們以前認識?”


    “哈哈,蔣社長,我來說吧,這位肖途啊,原來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隻是後來出了一些事情,被我父親掃地出門了。”方凱看著兩人,微笑著說。


    “原來是這樣啊。”蔣旭之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論在哪個年代,掃地出門這個詞都不是什麽好詞,何況還是比較傳統的現在。


    “哈哈,蔣社長也不需要為難,我父親和肖途哥的矛盾,我可沒有參與,我和他的關係倒還好,哈哈哈。”方凱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啊。”蔣旭之連忙打起了馬虎眼,接著問,“方先生,你現在還沒有吃飯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飯館,味道還不錯,咱們要不一起吃個飯?”


    看到蔣旭之一臉期待,方凱想拒絕的話此刻也說不出來了,正好他肚子也有點餓了,在哪吃都一樣,便說:“也好,麻煩蔣社長帶路。”


    “哈哈,這就好,不麻煩。”


    還真別說,蔣旭之人品雖然不算特別好,吃飯的地方倒是選的不錯。


    這家店談不上精致,甚至方凱都懷疑有沒有經過裝修,但是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方先生,我沒騙你吧,這家餐館我以前隻要是在這附近,就會來這裏吃飯。”蔣旭之也是個人精,不然也做不大亞輝通訊社,他早就看出來方凱對這個地方有點不舒服,之所以引而不發,隻是為了這一刻加強方凱心中的認同感罷了。


    “哈哈,蔣社長選的地方,我肯定是信得過的。”方凱微微一笑,對於蔣旭之的話倒是沒有怎麽在意。


    “因為晚上我們還有一次采訪工作要做,所以就不能賠方先生喝酒了,希望下次有機會,到時候再和方先生一醉方休。”蔣旭之嘴上說著體麵話,身體卻主動離開座位,手在毛巾上擦了擦,伸向了方凱。


    和蔣旭之握了握手,又和肖途的手握在了一起。


    “嗯?”方凱看著肖途,表情微變。


    肖途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方凱別說話,然後開口說:“小凱,等下我要和蔣社長去采訪了,你迴家路上要注意安全。”


    方凱心裏雖然有點納悶,但還是裝作漫不經心般把肖途給自己的小紙條放入了口袋。


    “老板,你們這裏有廁所麽?”方凱問小店老板。


    “有的,客人,我帶你過去。”說完,老板娘就帶方凱到了後院,指了指廁所所在地。


    因為這邊屬於郊區了,民房用的都是旱廁,而不是馬桶。


    也幸好不是大夏天,不然這味道,真的受不了。


    在廁所待了片刻,方凱打開肖途給他的紙條:武藤誌雄的之女武藤純子已到上海。


    剛才的緊張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這件事,怎麽說呢,隻能說肖途是一片好意,但是…這就是傳說中的信息不對稱麽?


    笑著搖了搖頭,把紙條撕碎,扔進廁所,方凱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看來如果自己不暗中幫助肖途一把,他最後肯定會把武藤純子的信息賣給興榮幫。


    雖然在原劇情中武藤純子一直安全地活到了最後,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需要給興榮幫打個招唿,讓他們幫著點肖途。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對徐先生說明下肖途的真實身份。


    徐先生雖然是混黑的,說他重情義講道義或許在某些時候也不太對,但是作為一個中國人,他對腳下的這片土地,還是愛的夠深沉的。


    當初日本人攻打上海的時候,徐先生暗中發動幫會兄弟,支持淞滬會戰;也耗費了很大心力,用自己的關係,從西方國家購買了幾架飛機,幾門火炮捐贈給國民軍使用。


    當時全上海,社會各界人士或被迫,或主動地給了國民軍很大的幫助。


    徐先生雖然小節可能有失,但是大節不虧。


    他是一個看得清形勢,也懂得順勢而為的商人。


    方凱對他的定義就是商人,而不是幫派頭目。


    可能,徐先生的內心深處,還有一點從政的念想吧。


    關於這一點,方凱也不好多說什麽。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相信徐先生在以後,也會斷了這個念想吧。


    他和肖途其實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都是心中的信念支撐著自己走下去。


    隻是,徐先生的信念,和肖途的不一樣,肖途是豁出去了,而徐先生身後跟著吃飯的兄弟太多。


    這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一個道理。


    失無所失的人,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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