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t恤突然變成了燕尾服。


    林邁直唿內行。


    不過從這個變化來看,現在應該是路鳴澤在主宰身體。


    從某種意義上說,路明非也是一種另外層次上的……雙生子君主。


    隻有當他和路鳴澤各取其一時,才可能爆發出這具身軀完整的能力,從而獲得完整的解放,成就最強姿態。


    這也就是他找到對方的原因。


    他要。


    進修煉金術專業。


    ……


    “嗯。”


    林邁迴應道,話語閔然。


    準確來說的話,這個見麵是他所預料到的情況的,畢竟路鳴澤不可能讓路明非的身體,在這座城市裏走的太遠。


    所謂君主,死亡隻是一種沉睡……


    縱然失去了全部的生命,總有一天,也終究會歸來。


    這就是路明非的宿命。


    自從他被當做是卡塞爾學院的對龍寶具,人形戰爭機器之後,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權。隻是如今的世界線撥亂反正,這才讓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喘息契機。


    上一次大事件的積分沒有結算,林邁推測是因為前因後果尚未了卻。


    真正將一切終結。


    還得看路鳴澤和奧丁這倆貨的身上。


    聞言。


    “是來學煉金術的吧。”


    路鳴澤的語氣顯得極度和緩。


    分明是同樣的聲帶,但是這句話從路鳴澤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卻全然沒有路明非所表現出來的那麽一分白爛。


    而是某種平靜。


    格陵蘭冰海事件之後,他逐漸在林邁的身上發現了某種難以預料的可怖偉力。


    這股偉力,可能會……改變世界的走向。


    因此他要在林邁的身上入股。


    就當是,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戰。


    “直接來吧,我沒有什麽顧忌……你要是想用人類的語言教我,也可以。”


    林邁淡淡道。


    “邁巴赫先生想這麽做,那麽便這麽做吧。”


    路鳴澤聞此,頓時將手塞入褲兜,看向正對麵迎風站立的奔馳人:


    “所謂煉金,便是將物質殺死,重新組裝的藝術。”


    ……


    與此同時,楚天驕那一邊。


    在林邁靈魂出竅之後,兩人也很快在外麵的水坑裏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


    這座城市的水麵,並非尋常水麵。


    而似乎是締造出來了某種怪誕的質地,可以總結天地萬物的根係,並且深入到另外一個未知的世界之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裏仍然是奧丁的神域,也就是所謂的尼伯龍根,用煉金術所締造的死人之國。


    奧丁隻是收迴了它不可進出的權能,但其他的權限依舊解放著,這也就意味著這座城市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安全。


    而想要離開這座城市。


    唯一的契機,終究在於那一座高架橋。


    “兒子……”


    楚天驕扶起跌落水中失魂落魄的楚子航,腦海之中迴想著當初看到夏彌那雙眸子時候,自己心中泛起的震撼:“別怕。”


    “我會……保護你的!”


    他轉過頭看向了那一輛邁巴赫,這家夥算得上是他的老戰友。


    可是這老戰友最近既熟悉又陌生,楚天驕的心中也隱隱約約有種奇怪的猜測,雖然到最後還是沒有抓到任何馬腳。


    不過現在沒有那麽多念頭想這個了。


    “走吧。”


    “現在看來我們用法離開,恐怕會因為之前的那個神秘存在的不滿。”楚天驕呢喃細語,手指清點著,“所以說,先在城市裏找到一處安身之處才是最好的。”


    “開車。”


    然而就在他這麽說著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大一小跌跌撞撞的身影,衝破了廣袤的雨幕,走向了自己家的邁巴赫上。


    刹那間。


    村雨,出鞘。


    楚天驕仿佛疾風那般拔出劍柄,整個身軀迅速收攏成一條直線,時間零也在刹那之間發動起來,難以想象的威能。


    宛如一道氣幕張開,所過之處一切都成為了暫停的電影,萬事萬物都定格在了原地,隻有楚子航能看清楚他父親的麵容:


    “你們兩個是什麽人!”


    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驟然停住。


    “這位先生,你是否有點……”中年人話語之中的“太極端了”還未說出,就看到一柄亮堂堂的劍鋒衝向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這絕對不是常人所能匹敵的力量。


    咕咚。


    他咽下口水,警惕的看著出現在自己不遠處的這個男人,眼神之中仍然抱有極大的忌憚:“……有話好好說。”


    這時。


    楚子航看到在大身影背後,一道小身影看到了自己,那眼光明媚之中泛著焦急。


    “你叫什麽名字,來這裏是為了做什麽?”


    楚天驕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之上,呢喃思索。


    “我是蘇建南,旁邊這位是我女兒,蘇曉檣。”蘇建南雙手舉起,看著出現在自己正對麵的這位眉目裏帶著一股殺氣的家長。


    不知為何,他想起來,自己曾經在家長會裏見過這個人。


    但那個時候對方疲憊失落邋遢,仿佛一隻可以輕而易舉碾碎的可憐小狗……怎麽會是眼前這位怒發衝冠的殺神。


    見麵一言不合就拔劍。


    蘇曉檣聽到父親作了介紹,這也才將手從頭上移了下來。


    她的麵容本來長得就很好看,在雨水的浸潤之下,眼眸之中添上了一抹焦急,可這焦急似乎也對臉有所增彩,一時間竟仿佛成為視點的中心。


    “蘇曉檣?我認得你。”


    楚子航喃喃道。


    聽到楚子航的這句話,楚天驕也才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這座城市裏。


    現在能看到的還在外麵的人,似乎就隻有這兩對父親與孩子了。


    “楚師兄,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覺得我能幫你們!”


    “幫我們?別開玩笑了,知道這背後是什麽緣由嗎。”楚子航冷著臉迴複道。


    他知道有很多女生愛慕自己,但是這一份愛慕太過於尋常,以至於,楚子航麵對這些人的時候,都練就了一幅殘酷。


    “不。”


    蘇曉檣卻沒有如他預料之中後退,而是將手放在胸前,忽地抬起頭來:


    “我能幫你們。”


    楚天驕撚著亂發,這時也反應過來:“為什麽,你這麽篤定?”


    “因為路明非還在外麵。”


    蘇曉檣的話語無比堅定,她的雙眼這時再也看不到一絲猶豫與惘然:“我要等他!”


    聞言。


    少年的雙眼忽地模糊。


    “你要……等他?”


    ……


    在楚子航的記憶裏,路明非似乎一直都是一個說不上存在感的家夥。


    當自己在年級裏聲名鵲起的時候,路明非剛剛入學。並且據小道消息,這家夥的小升初成績本來並不理想,是他的家長花了錢才讓他進入這座學校的。


    衰仔,爛小孩,胸無大誌,爛泥扶不上牆……


    一個標簽似乎剛入學就貼在了這家夥的身上。


    楚子航本來覺得沒什麽奇怪,但是這巧的就像是命運的相合:明明是一個剛入學的初一學生,憑什麽傳到他的耳裏?


    於是,他便對他有了興趣。


    楚子航是學校的蓋世太保,官兵直屬,每天做早操的時候,都會讓他作為登記員行走在各個年級各個班級之中,去記錄其中缺勤的人選。


    在初一年級的某個班級裏,他一眼就瞄中了路明非。


    百聞不如一見。


    真的如同傳聞所說,隻不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衰仔,除了衰以外沒有詞能更好形容對方的氣質。


    這樣的家夥,和自己完全處於兩個極端,但楚子航卻並沒有升起厭惡,貌似他從那天起就是這樣,對任何事物都很淡漠。


    父母的離婚,家庭的重組,還有誰能比自己更慘?


    自己的父親……當了司機啊。


    楚子航默默記錄下了該班的缺勤與未到,走向下一個班級的隊伍之中。


    期中考試表彰大會。


    楚子航站立在年級第一的高台上,雙眼冷峻的眺視著下方的群眾。


    在這群眾之中,他一眼看到了路明非。


    少年宮劍道館。


    楚子航進行授封儀式的時候,雙眼無意義的一瞥,看到了人行道的茫茫眾生。


    在這眾生之中,他一眼看到了買著白菜和《繪》的路明非。


    優秀學生模範宣講大會。


    楚子航在星空報告廳之中,看向了全校可見的攝像頭。


    在這攝像頭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看沒看到路明非。


    他一直都在暗中記著對方的名字,並且時刻警醒自己:千萬不能成為那樣的人!


    直到某一天。


    在出校門的時候,楚子航看到楚天驕將路明非拉進了車廂之中。


    隨著按鈕的啟動,車門打開一道罅隙,兩人擦著門廂進入,隨即拉上門,唯獨沒有啟動的是邁巴赫的引擎。


    從那一天起,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楚子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超能力的存在,知道了混血種與言靈,開始對生活感到趣味,也終於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何早出晚歸,為什麽又要拋棄他和媽媽離開。


    一切都解開了,一切都過去了。而這過去的原因,就是路明非。


    清晨,看向鏡子的時候,楚子航竟奇跡般地發現,他的嘴角有一抹笑意。


    自己怎麽會笑呢?


    自他罹患了先天性的麵癱之後,這麵部肌肉的缺陷,讓他很難主動作出表情。能夠浮現在臉上的,全是真實的情緒。


    他們一起去了格陵蘭島,一起去了美國,認識了夏彌,在那暗無天日但枝椏瘋長的日子裏,他們逃過學,也有了彼此共同守護的秘密。


    廣袤的世界終於對少年展開那遼闊無垠的邊角。


    楚子航不再因為父親是司機而自卑,也不再認為路明非是衰小孩。


    甚至說,隻有當他和對方呆在一起時,才會感到那一份久違的安心。


    這一刻太陽落山,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了整個世界。


    忽然之間,他又孤身一人了。


    ……


    黑。


    很黑。


    在路明非的視野裏,感覺自己仿佛困進了成千上萬的枷鎖的正中心,被剝奪了一切感官,隻剩下孤身一人。


    耳邊似乎有人在呢喃,這呢喃聲會是什麽?


    “嬸嬸、叔叔……”


    他想要開口唿救,腦海裏閃過頭發膨脹起來的嬸嬸,又想起戴著萬寶龍手表的叔叔,可是嘴發不出來聲音。


    黑,太黑了。


    路明非忽然覺得很難過,要是自己真的死了的話,是不是就迴不來了?


    他一開始很毅然決然,覺得自己拯救一整個城市的人命,這輩子值了。


    可是這時候他又覺得沒活夠。


    路明非想起那隻輪船,又想起鋪天蓋地如同諸神在天幕上共舞的極光,還想起北極冰地之上無數隆起的山峰。


    想起陪伴自己玩星際的老唐,想起自己為了撮合夏彌小師妹和楚子航師兄,想起夕陽下的刻痕,想起總會時不時“鬧鬼”,但是其實對他沒有惡意的那一輛邁巴赫。


    想起自己還沒見到的父母,想起自己還未度過的餘生,想起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的月亮。


    想起設法保全的他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想起早在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他的寂寞、他的黑暗、他心的饑渴……想著想著,路明非忽然覺得什麽東西破了,酸楚的水從心裏流了出來。


    “師兄。”


    “我現在,該怎麽辦?”


    ……


    在蘇曉檣的眼裏,楚子航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沉靜的麵容突然猙獰,雙手掐著像要陷進肉中,低著頭,淚水仿佛已要從那一雙好看的、悲哀的眸子裏流露出來。


    看到這一幅場景,蘇曉檣說話沒有過多少腦子,反而更加理直氣壯,手插在腰上,“對,我就是要等他!怎麽?你不服氣?”


    “我相信路明非還在這座城市裏,他一定還活著,隻是沒有被找到,要是有人膽敢說路明非死了,我就跟他玩命!”


    “好好……”


    楚子航半晌才吐出兩個好字,心中像是有什麽湧了上來。


    路明非,你不是衰仔了。


    那當師兄的我,也不能什麽事情都讓你一個人去承擔。


    “上車吧。”


    楚子航打開邁巴赫的車門。


    “我們一起去找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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