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的神域,這裏的空間和星球一點點擴大著,一個月後,血月醒了。


    她看到了伊恩近乎沉眠的構造體,還有他手邊留下的信。


    血月讀完了信,看向了伊恩:“區區六十年而已,道什麽歉嘛,本宮可是度過了數不清個六十年……嗯?罪域是牢籠……是一片遺留的神域,真正的世界……”


    她讀完了信,凝視著伊恩構造體的側臉,半晌溫柔一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繼續吸收起了他留下的血晶石。


    時間的流動就在身旁。


    如此真切。


    它緩慢而堅定,不急不緩,在你沉醉的時候,你渾然注意不到它悄然從身邊溜走,在你難熬的時光,它又仿佛嘲笑似地故意放緩腳步讓你感受到煎熬。


    可它沒變過,它其實一直按照自己的速度在前行,一直向前,不曾後退,也無法後退。


    它從孩童身邊走過,見證他從稚嫩長到成熟,最後目送著蒼老的他歸於塵土;


    它在紙張上麵停留,讓曆史從筆尖落入紙上,陪伴泛黃的紙頁被銘記或遺忘;


    它與漫長歲月同在,直到塵土變為漫天繁星,廣袤的宇宙在爆炸後變得寂靜。


    它始終存在,無論是走過高山和海洋,飛過雲層或是漫無邊際的星空,它明明存在於任何地方,卻沒有任何存在能觸碰到它。


    它既安然,又熱烈,可以喜悅,也可以悲傷,卻又沒有任何合適的詞語能形容它的模樣。人們隻能在生命的旅途中感歎著它的逝去,怨恨著它沒有給自己的記憶留下足夠的空間容納生命所有的喜悅,可它不言不語,始終向前。


    它就在自己的身旁,此刻。


    即便外界的時間對自己而言像是停止了,它也未曾停止,它一直在流動著,一秒,兩秒,十秒,一天,一個月,一年,兩年,十年。


    漫長和短暫隻是相對的存在,沉浸在時間之中的伊恩與它同在,仿佛融入了每一秒,存在於每一個地方,與它一起走著,就這樣成就著永恆。


    他不覺中睜開眼,看到了時間奔向的盡頭。


    那是一個環,時間沒有盡頭,它周而複始,像在一個首尾相連卻扭曲的莫比烏斯環上勻速運動著。


    “開始即是結尾,無休無止,時間是一個環。”


    他一點點靠近著那個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仿佛就要融入環中。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環中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們似乎遠遠凝視著自己。


    “凱恩……塞納留斯……”


    兩人並沒有多言,隻是站在環中,目光注視著悠遠的天際。


    伊恩此刻已經走到了極限,無法再進一步,意識在時間的簇擁下迴歸了身體。


    伊恩睜開了眼睛。


    塞納留斯和自己告別,仿佛還在昨天。


    他已經踏入了黑級上位,但距離覺醒者的極致黑級巔峰還有很長的距離。


    但在時空一途之上,他已經達到了接近神級的程度。


    眉宇輕顫,他的眸子開合間有著神秘的白光隱沒,唿吸也從綿長變得深而有力,身體如同春木複蘇般蘇醒,心髒有力地搏動起來。


    隨著血液流入每一個角落,他徹底迴到了現實。


    眼前的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伊恩感受到了外界的時間。


    他舉起一隻手感受著時間的流動,喃喃道:“謝謝你們陪著我,六十年如一日,如今的你們,終於可以與外界的時間同步了。”


    他的手掌邊有白光雀躍似地跳動著,這是被塞納留斯借來的時間,它們在伊恩身邊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歡唿起來。


    神域之中,構造體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盤坐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晶石荒原之中。


    遠處的血月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座城堡上吃著解凍過的蔬菜,喉嚨裏哼著依一曾經輕唱過的歌謠。


    看到伊恩起身,血月微微一笑,扇動起了身後美麗的晶翅,片刻後來到了他身邊落下。


    “醒了?這一覺睡得挺香的嘛。”成熟如女王似的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翅膀在身後緩緩收攏。


    伊恩上下打量著她,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會變成個老奶奶呢。”


    血月不惱,隻是將尾巴伸出,隨後輕輕一甩。


    “咚!”


    伊恩的構造體根本來不及閃躲,直接四分五裂開來,構造體死亡,他的本體出現在了神域之中。


    “開個玩笑而已,你還真是不留情麵呢。”伊恩歎道。


    血月狡黠一笑:“誰讓某人說本宮不像女王呢。”


    “算了,我打不過你,你說什麽都對。”伊恩準備離開神域前往外界。


    “等等。”血月的尾巴攬住了他的手。


    伊恩抓住了她的尾巴:“怎麽了,六十年沒按摩,尾巴癢了?”


    血月臉色一紅收迴了尾巴:“這麽久了你都沒有話想和本宮說嗎?寫在紙上的道歉可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伊恩一愣。


    血月看著他的樣子,哼然轉過身去,伊恩順著她麵朝的方向望去,那邊赫然有一顆翠綠的星球。


    他意外道:“那是你種的?”


    “哼!”血月得意地哼了一聲。


    本想開玩笑說種的太亂要重新規劃的,但伊恩還是對自己神域裏的生命很愛惜,於是說道:“很不錯,謝謝。”


    “這還差不多,本宮要跟著你出去!這裏無聊死了。”


    “好的好的,女王您請稍等。”伊恩輕輕行了一禮,血月滿意地點了點頭。


    伊恩本體無奈地離開了神域,此時外界這片虛無空間的門已經打開了。


    他走出了這片空間,發現自己立身於一片紅色的大地上,血月從身旁走了出來。


    走出神域看到伊恩一幅呆滯的模樣,血月本想嘲笑兩句,結果遠處明亮的光芒照在了她的臉上,她沿著光芒望去。


    “那是……”


    真正的太陽溫暖明亮的光芒將遠處那顆巨大星辰的邊緣暈染成了半月,浩瀚的宇宙星海成了一塊絕美的幕布鋪在其後。星球之上碧藍和黃綠色交錯出了絕妙的畫卷,繾綣的雲層隨風橫移、旋轉、消散……它們半遮半掩著綠黃相間的大陸和深藍色的海洋,目光再仔細一些望去,依稀能看見沐浴在日輝下金色的城市和森林。


    “凱撒……西嵐……神之國……原來還有那麽廣闊的地方我未曾去過……”伊恩喃喃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升起,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滑落,那是一種本能的敬畏和感動,是生命在太空之中的另一顆星球上凝視自己誕生的地方才會產生的獨特情緒。


    試問誰能不被打動,想要守護這片美麗的家園呢?


    血月的目光凝視著那顆巨大的球體,比起伊恩神域之中的小小的星環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星球,她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壯觀,隻能感歎道:“這就是真正的星空……真的好美……”


    伊恩點了點頭,淚水在空中緩慢地墜落,這裏的重力隻有罪域的十分之一,隻要全力躍起並飛行上一段時間,恐怕就能擁抱向茫茫太空。可是那裏和這顆星球表麵不同,沒有空氣,白級以下的生靈根本無法長時間逗留。


    “伊恩,你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一切,會不會也是誰的神域呢?”血月忽然這麽問道。


    伊恩收迴了目光,彈指間蒸發了臉上的淚痕:“也許吧,但那不重要,二寶不是在卷子上寫過嗎?重要的不是自己在哪裏,而是自己真正做了什麽,是否覺得有意義和幸福,他隻是罪域中一個普通的居民而已,但他也能寫出這樣的話語,老實說,我也有地方應該向他學習。”


    不想讓這裏再被重啟,這片世界和從前那些不同,他必須守護住這裏,自己此刻所在的世界。


    伊恩深吸了一口氣,神色逐漸凝重起來:“我們該迴去了,如今的我們也許還不是神主的對手,但我們不能放任神主的計劃繼續下去。你恢複到了什麽程度。”


    “接近中位,但還不是神主的對手。”


    “下位神的極致嗎,看來還有些棘手,不過我們現在好歹有了一些主動權,需要先搜集一些情報才行。”


    伊恩看向了腳下,隨後看了一眼血月。


    血月疑惑地看向了他。


    伊恩指著腳下:“你現在那麽厲害,麻煩請你幫忙挖到最底下去。”


    “挖地?”血月眨了眨眼睛。


    “好了,別磨磨唧唧的,一會兒做飯給你吃,正好我也餓了。”


    “嗯……成交。”血月想了想之後答應了。


    在血月神級力量的幫助下,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地底。


    伊恩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在地下深處,那層白色的石壁消失了。


    他和血月繼續沿著地底挖了下去,隨後某一瞬間感覺重力倒轉,隨後就變成了向上挖。


    如果沒有飛行能力的話就糟糕了。不過兩人很快就挖到了地表,這裏是血原某處,神秘的墓園消失了,腳下的通道恐怕也會被守護獸們很快填起來吧。


    伊恩看向了墓園原本所在的地方,閉上眼感受了一會兒,果然,那片墓園是塞納留斯截留的時間形成的,怪不得除了自己誰也沒法找到。


    除此之外,他感知到了有莫名的絲線般的東西鏈接著自己,運用時間的力量,伊恩輕易地將它斬斷了,於此同時,在吸收罪域秘寶的神主閉合的眸子輕顫了瞬間,但沒有醒來。


    “走吧,現在的時間應該和你剛昏迷時偏差不會太大。”


    伊恩打開了手中的腕表,時間自動同步到了六十年前。


    “距離你昏迷,我逃出上城時,過去了一百二十一個小時。”估算著罪域這邊經過了差不多五天,伊恩試圖聯係藤原花問問情況。


    藤原花接通了電話,然而傳出的另一個聲音卻讓伊恩眼神一冷:“原來你還活著呀。”


    “蒂娜,你對她做了什麽?”


    “你放心,我什麽也沒做,倒是你應該擔心下自己,神主前幾天可是滿世界在找你呢,不過現在他睡了,你也要小心。”


    伊恩想起了斬斷的絲線:“他現在找不到我。”


    “你似乎不太一樣了,你見過他了?”蒂娜有些猶豫著問道。


    “是的,他走了,去了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大概也獲得了永生。”伊恩冷靜地和血月飛向了上城的方向,如今的血月也有能力不被神主發現。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是麽……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現在有什麽計劃。”


    “藤原花在你那裏吧,十分鍾後,我們蜂巢見。”伊恩掛斷了通訊。身邊黑霧湧動下聯係上了血煙。


    “主人,太好了,你沒事……”雪莉激動的聲音傳來。


    “雪莉,幫我做一件事。”


    “主人請吩咐!”


    ……


    蜂巢頂樓,弗雷斯蒂娜靠在沙發上攤了攤手:“你聽到了?”


    藤原花坐在一堆屏幕前麵看了她一眼,冷靜地分析道:“我看了他的腕表的數據,剛才自動修正前傳迴的時間,是六十年後。雖然現在同步了,但腕表的運行時間和內部的磨損度不會有錯。”


    “你是說,他這五天內在某個地方待了六十年?怪不得語氣都有些變了。”蒂娜滿臉驚訝地問道,不過想起了父親的偉力,她也就釋然了。


    “是……可是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藤原花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蜂後拿起酒杯微微一笑,地底藍色水晶中的少女自言自語道:“當然了,畢竟那是我父親留下的後手,父親,永生嗎,也許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我會找到您的,等著我。”


    幾分鍾後,伊恩和血月來到了蜂巢頂層,血月對這些設備很是好奇,不時伸出尾巴碰一碰,但有時觸發了警報音就會嚇得躲開。


    來到頂層,看到蒂娜和喝著果汁的藤原花,伊恩眼神微動:“看來你們已經達成合作了。”


    “我說過,我向來愛惜人才。”蒂娜喝了一口酒微笑著說道。


    藤原花看向伊恩,半晌歎息一聲:“好了,六十年後的伊恩歐吉桑(霓虹語:大叔),您有什麽計劃?”


    伊恩如今的壽命十分悠長,簡單清理了胡須和頭發之後外表和六十年前外貌並沒有多大差別,他無奈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藤原花不滿地走過來,叉腰瞪著伊恩:“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擔心你,我才不會跑到這個煩人的地方來!”


    伊恩像是對待妹妹一樣伸出拇指捏了捏她的額頭,藤原花頓時放棄了責備他的想法。


    藤原花將伊恩的手輕輕推開:“算了,不論你去了哪裏,說說你現在的想法吧。”


    伊恩正色道:“我需要情報,大量的情報,如果是血煙,暗跡和蜂巢合作的話,我相信應該足夠。”


    “什麽情報?”蜂後走過來問道。


    “神主進階的時間,以及他曆年來收集骨骼的大概數量。”


    “的確,這種數據,不僅僅是上城,還需要外麵的情報,血煙是?”蜂後有些疑惑。


    “我留在外麵的情報組織,可信度極高,我已經讓他們去調查了,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們要全力搜集神主相關的情報。”伊恩冷靜地分析道。


    “嗯,這次除了我和追影,他們都沒進來,我會讓暗跡在外的人全力協助你們。”藤原花坐在了柔軟的座椅上說道。


    蒂娜也點頭:“下一步有什麽計劃?”


    “情報搜集之後,我們不僅要分析出神主的目的,我現在還必須要去見一個人,你應該知道她住在哪裏,告訴我。”塞納留斯曾說過,那已經不是凱德,這句話的意思必須搞清楚。


    自己接觸過的人裏,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一個了。


    蜂後知道他說的是誰,眉頭輕蹙地用手中藤原花改良過的平板將數據發送到了伊恩的腕表上:“她和神主離得很近,你有把握?”


    “以前的我不行,但現在就算近在咫尺,神主也沒辦法認出我。血月,你要留在這裏還是跟著我?”伊恩說到一半看向了那邊打量著窗外的血月。


    “本宮當然是跟著你了,你答應本宮的飯還沒做呢。”血月轉過身來,理所當然地說道。


    “那就先吃飯再說吧。”伊恩點了點頭,從神域裏抬出了一口大鍋,裏麵已經燉煮了新鮮的蔬菜等食材,由於沒有冰凍,他物品欄裏的肉很多都不太新鮮了,不過好在有些是醃製過的還可以用。


    藤原花眼裏放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就連蜂後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伊恩遞過碗筷,笑道:“一起吃吧,分量很足。”


    於是四人在蜂巢房間裏來了一頓令人滿足的大火鍋,久違地飽餐了一頓。


    蜂後吃完後摸著肚子感慨了一句:“原來外界的食物竟然這麽美味……”


    “是因為我廚藝好吧……”伊恩無奈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之後心滿意足的血月進入了神域,伊恩獨自隱匿蹤跡來到了大教堂。


    雖然神主就在不遠處的某個房間內,但伊恩依然腳步從容地找到了布羅恩的住處,他有把握不被發現,即便神主是中位神,他也無法在沉睡中感應到現在的自己。


    穿過長長的金色裝潢的走廊,伊恩伸出了手,手指的關節輕輕敲響了布羅恩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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