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砍完這些柴之後去鐵匠鋪送給你萊克斯叔叔就夠了,大叔我迴去做飯了!”


    是大叔,是克萊爾大叔的聲音。


    伊恩的意識逐漸穩定下來,他看到了一個金發的男孩正手持斧頭認真劈柴的場景。


    “這裏是?”伊恩疑惑地看向了熟悉的地點。


    身後的老者輕聲道:“看下去吧,這就是真相的起點。”


    伊恩迴頭看去,隻見虛幻的塞納留斯站在自己的身旁,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影也是模糊的,在這裏,他隻是一個觀測者。


    “我不知道我留下的這些資源和力量能支持你多久,但我想是足夠了,我會為你抵抗時空的反噬,但我的力量耗盡後,能抵禦多久就看你對時間的感悟了。”


    伊恩愣愣地點頭,塞納留斯的身影融入了畫麵之中,畫麵開始繼續推動。


    飛濺的木屑,少年臉上髒兮兮的痕跡,一切都讓伊恩迴憶起了從前。


    這是醒來之前的我嗎?


    畫麵一點點推移,直到覺醒的那一刻到來。


    少年從昏迷中醒來,迷茫地環視著四周,眼神有些呆滯地覺醒了:“這裏是哪裏?”


    “小子,你沒事吧?”


    “不,不,不,這都是幻覺,都是幻覺!”不同於伊恩的記憶,醒來的自己竟然痛苦地跑了出去,隨後茫然地跪在了院中。


    大叔和賽納姐姐追了出來,滿是焦急。


    “小子!”


    “別,別過來,別碰我!”


    少年逃走了,一路奔逃出了村子,滿眼是難以置信和疑惑。


    “不,不可能,這一定都是夢,隻要是夢,醒來就好了吧,醒來……什麽倒計時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迷茫地向前走著,隻覺得又餓又渴,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倒在了路上。


    伊恩隻是靜靜看著這一切,那少年仿佛就是自己,他是無法接受這個世界的自己,這種感覺他也曾有過,不過他沒有自暴自棄。


    追來的村民和大叔找到了他,將他帶迴了村子。


    從那天起,少年變得沉默寡言,他試圖逃走,也試圖自殺過,然而都失敗了。


    他沒有自殺的勇氣,他不知道這個遊戲一樣的世界能否複活,這裏的每一道傷口都痛徹心扉,他做不到了結自己。


    大叔隻能輕歎著看著他長大,他吃不下飯,身體很瘦弱,也沒法幹體力活,整天萎靡著,然而就算是這樣,大叔也在撫養著他,直到他成人的那天。


    大叔自殺了。


    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驚恐地癱坐在了地上:“大叔……大叔……你怎麽了,為什麽,為什麽,這不是遊戲嗎?大叔你不是npc嗎?為什麽,不要嚇我,這不是主線任務吧,不……”


    然而鮮紅的血,還有大叔留下的那封寫著過往的信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嚐試著唿喚係統,嚐試著使用複活咒語和命令,絞盡腦汁地想要複活大叔。


    然而都是徒勞,大叔死了。


    他無法接受這一幕,連夜逃出了村子,偷偷跟著旅人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熟悉的森林,熟悉的小溪,旅人無聲地消失了。


    他還熟睡著的時候,旅人一個一個消失了,在他感覺到莫名濕熱和腥臭醒來的時候,麵前隻剩下了一張血盆大口。


    他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偽魔獸……觀看的伊恩隻覺得無邊的痛楚閃過,仿佛自己經曆過一樣。


    ……


    畫麵一閃之下,少年奮力地將柴火劈成了兩半。


    伊恩心有餘悸地迴過神來,那些仿佛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世界,重啟了麽?還是說,這是可能的時間線?”


    “孩子,這世界隻有一條時間線,這是你真實的經曆。”塞納留斯的聲音傳來,伊恩沉默地看向了那個金發少年。


    “原來我曾經這樣死亡過。”他心中五味雜陳,繼續看了下去。


    畫麵逐漸加快,接受了現實的自己,在打獵中失去了左腿,最後死去。


    追逐失蹤的旅人在小溪上遊被偽魔獸吞噬而死。


    被偽魔獸燒成了灰燼。


    畫麵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一次醒來的時候,少年愣了愣,他看著係統多出來的技能自言自語道:“保留四次記憶?這是什麽?”


    他從偽魔獸手中逃脫,有驚無險地順利抵達了西嵐。


    他遇到了小蝶,遇到了西門和托魯,卻唯獨少了一個人,莉亞。


    這一次,他死在了地下城赫魯之中。“如果,如果我準備再充分一些,如果情報,材料和錢足夠的話,一定不會這樣!”


    墜落時的不甘和絕望,被舊神緊盯的恐懼,深深刻在了他的記憶裏。


    少年再次蘇醒,他恐懼地大叫一聲,嚇了大叔和賽納一跳。


    他急促地喘息著,看向了自己的雙手:“大叔,賽納姐姐,我沒事……”


    他記得,他全都記得,此時係統裏的技能變成了。


    “保留三次記憶。”


    他握緊了拳頭,將恐懼甩出了腦袋:“還有三次,赫魯……必須要想辦法突破!飛艇,我們需要飛艇!”


    他拯救了大叔,一個人踏上了旅途。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一路披荊斬棘,以更加完美的方式來到了赫魯地下城,他準備了數艘飛艇,險而又險地活了下來。小艾第一次向他表白,他拒絕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愛上任何一個人,否則隻會在一次次重生中變得更加痛苦。


    伊恩陷入了沉思,這一次,畫麵裏的他顯然保留了記憶,但他依然沒有遇到莉亞,也沒有進入塞納留斯的陵墓。後來發生的事情便和他記憶中完全不同了。


    畫麵飛速推移著,伊恩看到了他與蝕夢為敵,好不容易才得以生還,而後到了突破紅級的那一刻,伊恩看到了他絕望的模樣。


    他失敗了,周身湧出的罪孽不僅僅是他的,還有前麵幾次重啟所留下的罪孽,這些全都藏在他的精神世界裏。


    “不!!!”


    少年第三次醒來的時候,臉上寫滿了頹然和絕望。


    “大叔,教我打獵吧,我想做一輩子獵人。”


    大叔一愣:“好。”


    他成為了村子裏知名的獵人,解開了大叔的心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大叔的頭發已經花白,村子裏比自己小的孩子都已經成婚生子。


    他隻是自顧自地獵殺著暗血種,拒絕一切和外人來往的意思。


    他像是在發泄,又像是在逃避。


    在常年的殺戮下,他終究還是來到了踏入紅級的這一刻。


    他默默離開了村子,隻要不選擇踏入紅級,命運又能如何?


    他漫無目的地旅行著,以打獵為生。


    等到紫級巔峰的他頭發變得花白,時間已經過去了近百年。


    期間黑暗領域和凱撒的戰爭從未停止過,屍骨成山,血流成河。


    他並不關心這一切,直到他看到西門大將軍帶領著軍人和黑暗領域的怪物們決一死戰的畫麵。


    臨走前,西門大將軍遙遙看了他一眼,但他並不認識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想起了小艾的笑容,默默向著精靈之域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聽聞,西門大將軍在與黑暗領域的強者的戰場決鬥中戰死了。


    他默默掏出一壺酒,灼熱的酒液沿著喉嚨滑入腹中,老淚沿著臉龐墜落在地上。


    來到了精靈之域,他被攔在了外麵。


    他也不強求,默默地守在了外麵,風餐露宿,一直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小艾出現了,她滿目愁容,風華卻一如當年。


    我老了,你卻還年輕著,你生為精靈,真是太好了。


    小艾若有所感地看去,隻見一位從未見過的老人恬淡地轉身離去了。


    他在最後的時刻再次嚐試跨入紅級,這一次,他竟憑借著百年的心性積累硬生生抗住了罪孽的侵蝕,活了下來。


    他迴到了中年模樣,卻沒有再選擇去看小艾一眼。


    “我所保留的記憶,也許都是給自己的痛楚吧。”


    他隻身走進了黑暗領域,隻為獲得更多的情報。


    但怪物太強,遠不是他所能抵抗。


    “情報……一定要有情報……”


    就在他被怪物圍攻到生命盡頭的時候,整片世界昏暗了下來,他看到了永遠也無法忘卻的一幕。


    黑白色雙翼遮蔽了整片星空,難以名狀的存在對著這顆星球張開了翅膀。


    “世界重啟倒計時23:59:59。”


    他看到了這一行字,隨後命殞。


    伊恩睜大了眼睛,他同樣看到了那一幕,那遮蔽了星空的,是外神,重啟是屬於外神的力量!也就是說在前幾次的世界裏,最終也是它重啟了世界。


    可是原因呢?它究竟想要什麽?在幾十年後?


    第四次醒來。


    伊恩所看到的畫麵開始有些扭曲和模糊。


    塞納留斯提醒道:“我的力量快要枯竭了。”


    伊恩堅定地點了點頭,身體周圍湧起了時間的力量。“交給我。”


    第四次醒來的時候,少年眼底的滄桑一閃而沒,大叔看著他的目光多了一抹敬畏。


    少年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旅途,他一路上憑借著之前的記憶,以最優的方式抵達了紅級的門檻。


    他深吸了一口氣,縱然罪孽更多,但他依然成功跨越了紅級。


    這一晚,小艾在莊生曉夢的草地上找到了他。


    “團長……”小艾雙手疊在胸前,麵色微紅地張開了翅膀。


    他看向了她,顫抖著伸出了手:“小艾……”


    “團長,我喜歡你,我……”


    “小艾,你聽我說,我……”他剛想說出自己的經曆,就感覺到有罪孽湧動而起,渾身傳來了被啃噬般的劇痛。


    他知道自己不能訴說了,於是他忍了下來,埋藏起了心中一切波瀾,他對小艾繼續說道:“……對你沒有感覺,對不起。”


    小艾聞言愣住了,淚水滴落而下,她轉身逃走了。


    “對不起,就算是欺騙你,我也沒辦法用這種姿態去愛上任何一個人啊……”看著係統裏隻剩一次的數字,伊恩沒有去追,隻能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時間瘋狂地往後流逝,畫麵變得更加模糊了。


    伊恩知曉怎樣通過殺戮去提升,也知曉要如何利用負罪抵消罪孽的影響,他在三十年間來到了黑級的極致。由於石板並不是必定掉落,他隻能一直殺,一直殺,殺到了自己都已經麻木。


    這一天,他摩挲著手中獲取的石板,還不夠,還少了其中的幾塊。


    必須要特殊的生靈,才能掉落完整的石板,一共十八塊,必須不多不少。


    如今他手上的,有十六塊。


    剩下的,是精靈王這一等級的生靈,還有一隻來自黑暗領域的強大生靈。


    精靈王是小艾的父親,伊恩下不了手,凱撒大帝不見蹤影,伊恩隻剩下了一個選擇,嵐帝。


    他直接來到了西嵐,找到了準備實施黑暗領域協議,孤身一人啟程的嵐帝。他說明了來意。


    “……隻要集齊石板,我就能見到那位外神。”


    伊恩身體周圍的力量有些湧動,他感覺到有些吃力。如今的畫麵和聲音開始變得零零碎碎,伊恩不知道嵐帝說了什麽,最後嵐帝答應違反協議與他一戰,成功被他所殺死。


    他運氣極佳地掉落了石板,手中隻差最後一塊,需要黑暗領域的高階生靈。


    他知道自己若是強行跨入白級,會引來無比恐怖的反噬,所以他隻能冒險以黑級巔峰的姿態進入了黑暗領域。


    在那裏,他遇到了一隻黑色的大貓。


    “莉……亞……”伊恩眼神猛然一凝,支撐畫麵的力量已經有些枯竭,他低喝一聲,咬緊牙關堅持著。


    畫麵閃爍了數次,伊恩沒有看到莉亞說了什麽,卻隻看到了莉亞選擇獻祭自己,成為了最後一塊石板。


    “凱恩,那是我麽……如果,能複製的話,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我究竟是凱恩,還是伊恩……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卻忘記了那時的事情,世界究竟是什麽模樣……”


    “莉亞……”伊恩心中忽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悲傷,仿佛被畫麵所感染。


    莉亞獻祭的石板被他所取得。


    他集齊了石板,提前打開了那扇禁忌的大門。


    畫麵變得殘缺,幾番閃動下,伊恩看到了他麵對著那個生有黑白雙翼的生靈,最終憤然殺向了它的畫麵。


    伊恩的魔力已經開始了透支,神域裏的構造體找到了血月,懇求道:“血月,我需要魔力!大量的魔力,幫我!”


    血月從未見過伊恩如此執著的模樣,她點了點頭,伸手抱住了伊恩,構造體周圍黑霧和她相融,伊恩感受到血月的力量被黑霧轉化作魔力湧入了自己的身體。


    力量逐漸得以支持畫麵,伊恩眼中滿是血絲,青筋暴露:“無論如何,我也要看到最後!”


    畫麵一閃,伊恩看到了第五次重啟的他,這是那時的伊恩保留記憶的最後一次重生。


    他覺醒後的第一句話是:“失敗了,還是失敗了,這是最後一次,我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了,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到不犧牲任何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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