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淩嶽結成同盟,對於虞璿來說有利有弊,好處自然是陣營裏多了這樣一位大高手,鳴鴻刀在他手裏能發揮出的戰力,便是化神真人前來,也要掂量幾分;而壞處則是,淩嶽的地位同樣舉足輕重,她以後想要做出什麽決定時,便難以一言而決,不得不慎重考慮他的想法。


    至於淩嶽自己的那些個仇家,反而是次要的次要了。


    不過,就在淩嶽渡過天劫的一刹那,虞璿識海裏忽然收到一道訊息,頓時起了一個念頭,她一掃原本喜憂參半的心情,笑盈盈地向意氣風發的淩嶽道賀。


    淩嶽一振袍袖,也朗聲笑道:“同喜!”此番天劫,於他來說,幾乎是再世為人,自是感慨頗多。淩嶽修道千年,早已人情通透,也知虞璿此刻隻是表麵上親熱,內心對自己其實還頗有疑忌,。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虞璿目前的實力,並不足以駕馭他這等手下,不得不有諸多提防。


    將來雙方之間關係是否能夠緩和下來,也並不取決於什麽“細水長流”、“日久見人心”的虛話,隻可能來自二人實力對比,據此判斷這份交情,是否屬於“安全”的範疇。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虞璿一眼,心想:“魚魚氣運正盛,百年之內必能渡過三重天劫,達到元嬰大成的級數,那時候緩和的餘地便多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至於如現在這般緊張。這段時日,我少不得多順著她一些,莫要違逆了她的意思。”


    虞璿關懷了幾句,便言歸正題,問起接下來該當如何應對滅度紅蓮。兩人討論了一番,都覺得這滅度紅蓮對燭龍珠十分著緊,雖然不知它一件法寶要此物有何用處,但燭龍珠對它的誘惑,卻是昭然若示。


    虞璿之前曾經在滅度紅蓮指點下,祭煉了大日天宮的幾重禁製,雖然不多,但也足以感應到這座宮殿的位置。二人商議一番,仍然決定暫時打開這碧落天的入口,合力將大日天宮攝入其中。


    虞璿笑吟吟地道:“但凡氣運之寶,唯有洞天才能鎮壓。但我們這碧落天初成,還不完善,恐怕壓製不住滅度紅蓮,若是被它逃脫了,又是後患無窮。”


    淩嶽也頗無奈,隻是他忽然看見虞璿笑容中帶著一絲狡黠,頓時若有所悟,笑道:“魚魚有什麽章程?”


    虞璿抿唇一笑,道:“倒是有些想法,隻是恐怕委屈了先生,不敢說。”


    淩嶽搖頭道:“這話也太生分。論公,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同甘共苦本是應有之理。論私,”他微微一笑,“肯擲千金輕一笑,對淩某人來說,未嚐不是賞心樂事。”


    虞璿似嗔似笑地白了他一眼,緩緩道:“我先前曾得一處洞天,為此還將一件法寶留在彼處鎮壓。如今我欲將滅度紅蓮挪過去,抽取氣運,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成,還需要先生鼎力相助。”


    淩嶽雖然早知虞璿身家豪奢,旁的修士一輩子也未必能見過一件法寶,她一人便能有好幾件任意挑揀,但聽她說起居然還有一處洞天,還是忍不住有種亮瞎眼的感覺。


    洞天又稱小界,和洞府、半洞天不同的是,洞天內都是自有日月星辰,時間流逝也不再依附於主世界。但事實上,二者之間仍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以說,如果主世界到了盡頭天地毀滅,則因此世界而成的洞天,也就成了無根之木。雖然在一段時間內,還可以維持,但若不能進化到重開混沌的地步,遲早也會漸漸衰弱死寂。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世上能開辟的洞天,其實都有定數,能允許存在的洞天極數為九。說是化神境界,便能開辟洞天,脫離主世界管束,但卻絕不是每一位化神修士,都有資格擁有一方洞天。


    西方魔教合五人之力重辟歸墟,萬載寒蠉占據南極光明境,陰重玄經營北冥天池,這三位都是數得著的洞天之主。而五大仙宮,和主世界聯係更加微妙,地位又是不同。剩下的縱然強如公子丹朱,也隻能屈居半洞天。


    碧落海在混沌初分時便已經形成,但由於大日天宮的緣故,雖然靈氣濃鬱,自成一格,卻始終無法自行演化成洞天,而此次合淩嶽和虞璿二人之力,勉強開辟出來,也隻能算是準洞天的程度,仍然要將殘缺的大日天宮移入其中慢慢滋養,以期將來能頂替不周天柱的地位,而非另立門戶——否則,就算二人法力境界再高十倍,也不可能再生造出一方洞天出來。


    淩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看向虞璿的目光又有了些許不同,道:“既有萬全之策,自當如此。”


    他也不是看不出來,虞璿的計劃中,必然也有順便將他支走,消除他在這碧落天中的影響的考慮。不過淩嶽本來也不是為了和她爭先,稍一躊躇,便慨然答應下來。


    虞璿也微微鬆了一口氣,笑道:“我那件法寶剛剛煉成,偏偏有別的用場,不能留在那裏,滅度紅蓮就麻煩先生代為鎮壓,此事頂多三十年,必能將先生換出來。”


    淩嶽笑道:“多幾年也不妨,隻要你還記得探望我,莫要扔在腦後,也就皆大歡喜了。”


    虞璿微笑道:“我本來也有許多事要請教先生,隻要先生不嫌虞璿聒噪就好。”


    二人商議定了,虞璿飛到天柱頂上,持了燭龍珠,微微放出一絲氣息。淩嶽則將鳴鴻刀在虛空一劃,不過片刻,果然一溜火光自虛空中竄入,正是滅度紅蓮。


    滅度紅蓮一見淩嶽,頓時大喜,“這天劫塑體的法子果然要得!合該紅蓮老祖我時來運轉,涅磐重生!兀那小子,你對老祖也算薄有功勞,待老祖收了你的魂魄,迴頭便封你做一個紅蓮護法!”


    這滅度紅蓮已經肆無忌憚,虞璿眉頭一皺,心中有了幾分猜測。而下方淩嶽嗬嗬大笑,“你這不知哪裏來的魔頭,不過是附在法寶上的孤魂野鬼,也敢大言不慚!看劍!”


    滅度紅蓮怪笑道:“你著了老祖的道還不知!你道那紅蓮法體是天上掉下來的好處,你按了老祖的法子塑體,老祖便有一百種手段擺布你的元神!還不早早跪下求饒,好免了幾分活罪!”


    這紅蓮尖嘯一聲,淩嶽身上便猛然浮起一個紅色虛影,正是他原來的祝融法體。隻是這祝融法體此刻表情極為痛苦,周身都被一朵朵紅蓮火焰灼燒,這紅蓮火焰也不知何物,竟然連虛影也能燒融,使之不斷縮小。


    淩嶽神情冷漠,毫無波動,而鳴鴻刀清鳴一聲,幻化無窮劍陣,將滅度紅蓮放出的火焰都圈入其中。


    虞璿神情微微一動,原本淩嶽和滅度紅蓮所在的地方,便空出了一大塊,化成一方金光閃閃的絹帛。這絹帛在空中轉了一圈,高聲叫道:“小溪溪在主人庇佑、自家努力下,終於成就真形,法力大進!如今不叫做溪山行旅圖,改名叫做山河封神榜也!”


    虞璿伸手一招,那金色絹帛便乖順地落入她手中。虞璿將法力灌注其中,這山河封神榜立刻放出萬道毫光,上麵一個個金色篆字,旋轉不休,仿佛每一個字都挾帶著一種天地之威。


    虞璿微微點頭,道了個好字。須彌小界為她所有,裏麵的一切景物自是了然於心,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當初誰都以為紅蓮老魔身死道消,卻不知他居然異想天開,附在滅度紅蓮上,怪不得這朵蓮花如此狡詐……如今,卻非打滅了這朵蓮花的真識不可了。”


    五大蓮花並非不能被打滅,當初幽冥黑蓮便曾經被打滅一次,隻不過這五朵蓮花是氣運凝聚,縱然被滅,過個數百年,又能從別的地方重新生出來。


    玲瓏塔、太陰戮神刀都化形出來,而山河封神榜也化作一個胖乎乎的童子,喜孜孜地站在虞璿身邊,挺胸凸肚,說不出的神氣。


    山河童子如今算是意氣風發,見虞璿躊躇,便道:“主人怕怎的?如今須彌小界已經被我經營得鐵桶也似,不管那朵蓮花是甚麽東西,進去了就隻有受擺布的份。還有那使劍的,聽玲瓏大哥說,居然對主人不甚恭敬,就讓他和蓮花兩敗俱傷,迴頭一體鎮壓!”


    虞璿正注視著淩嶽在須彌界中,和那紅蓮老魔苦鬥的情景。這紅蓮老魔也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將元神和滅度紅蓮合一,和未曾塑體前的淩嶽境遇頗為相似。這老魔狡詐無比,雖然想出了重新塑體之法,卻不敢自己試驗,因此想盡辦法,扶持淩嶽,想要利用他來打前站。


    而淩嶽雖然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手腳,卻也自有一番打算,如今他身軀是輕靈之氣形成,雖然還不是天仙境界,卻有了幾分純陽的性質。此時和紅蓮老魔爭鬥,身軀不斷被打碎又重凝,每凝聚一次,便要折損幾分元氣。雙方苦鬥不休,淩嶽有鳴鴻刀,每一劍出手,都能磨去滅度紅蓮幾分火焰,但同時元神也被這老魔折磨得死去活來,隻是他性情堅韌,世間少有,發揮出的戰力並不見弱。


    虞璿盯著竭力支撐的淩嶽看了好一會,神色不定,終於還是微微歎了一口氣,將手一張,輕聲喝道:“山河童子助我!”山河童子唿喝一聲,那須彌小界中,黑白二氣猛然翻湧,左升右降,上下旋繞,天地間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力量,將那滅度紅蓮撕扯開來,化作一層極薄的火焰,宛如一層紅毯,細細地鋪在那高低起伏的大地上。


    那火焰一閃即沒,而重新凝聚起軀體的淩嶽,麵前忽然現出九字符籙,虞璿聲音淡淡地傳來,“請先生以此法祭煉紅蓮業火,演化第一層紅蓮地獄。”


    頓了頓,她又緩緩地道:“雖然頗多後患,卻也顧不得了。不周天柱的下半截,也隻能著落在此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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