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鼎湖島方圓百裏,大部分都是湖泊,湖中一座主峰宛如巨鼎,並不甚高,其餘礁石岩岸,星羅棋布,飛瀑流泉,景致秀麗,靈氣盎然,倒真是一處福地。


    主峰上原本便有宮室樓台,其餘礁石島嶼各處也有開辟的洞府,都是無主,隻有門中仆役力士時常來打理一番。如今此島便算虞璿的私產,除非失了真傳弟子身份,或是身死道消,否則如何處置旁人皆不得置喙,將來收納門人弟子,親戚族人,都可安置島上,受其庇護。


    不過,虞璿暫時也沒有收徒的打算,如今她是一門心思提高修為,此外便是設法立穩足跟,這區區一座靈島,也沒放在心上。因此隻隨意指了一個侍女打理瑣事,管理島上原有的力士仆役,自己在靜室修煉幾日,待到了日期,便往玄真殿見掌門。


    ……


    齊墨淵雖是荀少卿師父,和他那個氣質淩厲如劍的徒弟卻大不相同,時常含笑,溫文可親,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虞璿這次是在偏殿拜見,和上次主殿拜師大不相同,隻見齊墨淵憑欄而立,捏碎了仙丹喂池子裏翻騰跳躍的的蛟龍。他也不戴冠,以玉簪結了發髻,越發顯得骨秀神清,倜儻風流。虞璿進來時,齊墨淵便迴轉了身,微微一笑,極是親切溫和。


    雖然如此,虞璿也不敢怠慢,俯身下拜,做足了禮數,方才求問太乙混元劍經之事。齊墨淵笑道:“這樣冷僻的法門,一定是少卿告訴你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笑道:“本門少有劍修,你選了這樣的法門,為師竟是指點不得許多,卻又不能自家打嘴,叫你枉擔了虛名。便如此,待你做了金丹任務迴來,為師替你煉製一套合用的劍丸,如何?”


    虞璿一怔,問道:“請教師尊,怎麽樣叫做金丹任務?”


    齊墨淵絲毫沒有不耐之色,笑道:“你閉關多年,對門中事不大了了,恰好為師無事,就同你說說。這金丹任務其實是門中弟子的俗稱,並沒這說法。原是因為弟子煉氣期時,除了自家苦修,或做些雜物,辦不了什麽事,就是奉命出外殺伐征戰,也必須高等修士帶領壓陣,否則不堪一用;而到了築基修為,方能獨立做些事兒,但若有大任,還是須得金丹真人出馬,因此,評判門派中實力,除了最高祖師的修為,便是論金丹修士的數目。”


    虞璿一點即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但凡弟子修成金丹,於個人門派,皆是一件大事,也到了該迴饋師門的時候了。”


    齊墨淵聞言一笑,道:“這些大義凜然的套話,拿去糊弄老頭子們也罷了,為師這裏聽不得這些。不過你也不必以為受了盤剝,金丹修士為門派出力,其獲得的賞賜好處,也不是尋常練氣築基修士可比。何況,有些任務,一般人就是想接,沒有門路,也未必能拿得到呢!”說罷,他竟是衝著虞璿眨了眨眼,露出些頑皮神氣。


    虞璿一挑眼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對這位師尊的秉性稍稍有所了解,道:“弟子略有所悟,如此說來,竟是先去做幾個任務,再迴來拜領法訣的好?”齊墨淵這話說得明白,想要高深功法犀利法寶,用功勞來換,門派不養坐享其成的閑人。但這功勞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立的,不但要有與之相配的實力,身份也是不可或缺的。


    虞璿結成金丹,便有資格學習門中法訣,但這法訣是高明還是普通,則要根據具體情況由師門判斷,一些高深法訣,就是掌門也不可隨意傳授。一般來說,結成金丹後的第一個任務,最是重要。


    齊墨淵撫掌笑道:“璿兒果然聰穎。”


    虞璿淺笑道:“適才師尊說,沒有門路,有些任務就是想接也接不到。如今弟子拜在師尊門下,不知恩師能指路否?”


    齊墨淵笑道:“這是自然。”自袖中摸出一塊白玉令牌擲去,道:“你往功德殿去,憑此符詔,地級甲等以下任務,皆可挑選。”


    虞璿接住令牌,也不多看,便收起,拜謝道:“多謝師尊指點。”


    齊墨淵揮了揮手,似不欲多言,虞璿退出殿門,忽然覺得袖中微微異樣,將令牌取出一看,卻見上麵憑空多了四個龍飛鳳舞的字:


    “量力而行。”


    虞璿見了四個字,卻自一笑,自家這便宜師父,倒也真是做人做事,滴水不漏。


    她這裏感慨齊墨淵法力精深,卻不知齊墨淵也在詫異,他原料得虞璿迴去查閱令牌,才能發現留書,對她的敏銳倒是吃了一驚。自己晉入元嬰多年,就是距離化神也隻差一線,如今竟被一個初入金丹的弟子察覺了法力波動,說出去也多少有些失了顏麵。


    不過,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便付之一笑,天下來曆不凡的俊才多矣,掌握拿捏大勢,自能為我所用,若事事都斤斤計較,畏首畏尾,沒有天仙的心胸,哪來天仙的境界?


    ……


    虞璿還是第一次來這功德殿,這殿中來往弟子最多,隻不過大多是些煉氣期的,偶爾有幾個築基期弟子出入。見她踏著雲光落下,兩名管事急忙上前迎接,口稱師叔,請到內殿奉茶。隨後功德殿主也到了,卻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道人,也有金丹修為,隻是靈光駁雜,看似丹煞四溢,頗有威勢,實則是法力不精純的表現。


    虞璿也不多言,拿出玉牌,道:“我乃鼎湖島虞璿,奉掌門符詔,欲待挑選一金丹任務。”


    她一報名字,那老道人便欣然道:“原來是近日拜入掌門師叔門下的虞師妹,師妹可謂是三年不飛一飛衝天呢!門中師兄弟都議論紛紛,究竟是個怎樣出色的人物,想不到倒是老道有幸先見了。”命身邊童子,“換了我的楓丹玉露來。”


    虞璿見這老道人作態,意在暗示自家身份不凡,微笑躬身,道:“小妹孤陋,還不曾問過師兄尊姓大名。”


    功德殿老道撫了撫胡須,頗為自得地笑道:“為兄是杜明德,忝為寧師門下,修道多年,不得寸進,實在慚愧,不敢同師妹這等新秀俊才相比。”


    虞璿聞言,嘴角一抽,隻得欠身道:“原來是寧祖師門下,如此虞璿當喚一聲師叔。”


    洞真派兩位開派祖師,門下弟子無數,但煉就元嬰地仙的,也隻有那七位真人,這杜老道雖然和幾位真人是同輩,但迄今也隻是個金丹,法力也不見得高明,怎麽看都是個壽元將盡、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貨色。


    虞璿心中暗想:我那掌門師父據說修道不過三四百年,已是地仙頂峰,七位真人年紀最大的也不超過八百歲,這老道少說也活了五六百年,也不慚愧人比人得死,倒來我們這些新人麵前拿架子裝師叔,隻是我和他計較什麽,還是拿了任務走人才是。


    這樣一想,虞璿便又客氣幾分,仿佛真的被這杜老道的輩分唬住,那杜老道便命弟子取了簿冊來,道:“黃級任務想必師侄看不上,地級和玄級的任務都在這裏了,可以任選。”


    虞璿連翻了幾個,見不是誅殺妖獸,便是尋找靈物等,不感興趣,便繼續往後翻,那杜明德在旁,看見虞璿神色頗不以為意,便道:“師侄不要小看了,你雖成就金丹,到底資曆還淺,還不曾學過門中護身妙法,依老道之見,隻挑選一個玄級甲等的,最是合適不過。”停了一停,又道:“便是地級丁等,也可。”


    虞璿哪裏聽這老道士在耳邊聒噪,徑自翻到最後,卻見一個崇真觀求援的任務,並無人接過,便指了問道:“這一個為何無人問津?”


    杜明德看了,搖頭道:“這崇真觀不過是一個小門派,全派上下沒一個金丹,隻因有個女弟子嫁給了本門一位真傳弟子做姬妾,因此勉強算在附屬門派,因隔得遠,又沒甚油水好處,就連那位真傳弟子也不想理會,誰愛管他!”


    虞璿又仔細瞧了兩遍,覺得內中頗有文章可做,道:“我還不曾出過門派,今日正好借這個任務走一遭。”


    杜明德搖了搖頭,道:“師侄自便。”將符詔換了一枚玉牌給她,也不愛搭理了,似乎意興索然地去了。


    虞璿略略一想,就猜是自己必是令這杜老道少了從中撈油水的機會,不過她也不以為意,收了牌符,出了功德殿,也不迴去鼎湖島了,徑自化一道雲光而去。


    虞璿接取這個任務並非無緣無故,因她從荀少卿語氣中判斷,太乙混元劍經在門中並不算十分難以獲得的法訣,而杜老道的話更讓她篤定幾分,隻要自己完成一個地級任務,雖然不可能拿到紫府金籙或是冰魄玄經,但憑此拿到修煉太乙混元劍經的資格,已經綽綽有餘。


    而齊墨淵許給她的飛劍劍丸,也說明了這一點,因此虞璿並不需要接取那些格外困難的任務,須知這些高等任務,對應的門中賞賜也是獨一無二,甚至有被人暗中預定的,自己既然不需要法訣,自然不必去搶這個風頭。


    但任務方麵可以稍緩,自身實力卻還是要展現一二,否則在自家這便宜師尊麵前,就要交代不過去了。


    虞璿究竟也並不是真正初入道的修士,對這些個中彎道看得分明,自忖以自身實力,無論有什麽情況,也能應對過去,也不以為難。到了山門大陣,她便放出飛仙金舟,自禁製中一穿而過。至於引起瞧見的外門弟子讚歎驚羨,這些卻不為虞璿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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