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臻的一句話,讓任不周陷入了沉默中,靜靜的站在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眉頭時而微皺,時而舒坦,時而嘴角微揚,時而臉色陰沉。


    因為一句話,任不周迴憶自己的一生,一時間陷入了喜怒哀樂,把這一輩子能有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表現出來。


    玄臻沒有理會這些,繼續說下去。


    “再後來的的後來,被權力迷惑雙眼的國公李靖野心急劇膨脹,竟然生出了要謀逆篡位的心思。


    李靖帶著人殺到了皇宮,哪知老皇帝早有準備來了一記反殺,太和殿中李靖被一個不知名的護衛用刀削斷了脖子,李靖的頭顱於空中旋轉,首先是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皇椅,隨後角度轉換,臨死前他看到的是一具無頭屍體。”


    李靖的結局,在他選擇將第一個故事而非第二個故事告訴皇帝時,就已經注定了。


    人的貪嗔癡恨,執念與欲.望,豈是那麽容易就放下的,任不周就如故事中的李靖,放不下那份貪嗔癡恨,一直將自己困在過去的陰影之中。


    也如玄奘已經警告了李靖,李靖依舊選擇謀逆,玄臻將這個故事告訴任不周,任不周依舊放不下過去那場比試,以及手中的招陰幡。


    玄臻歎息一聲,“高有極,遠有終。若站在極點,跨出的每一步都是後退......任前輩,輸掉比試並不是恥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輸掉比試,任不周也不會因為想一雪前恥,而潛沉三百多年,專心研究陣法取得今天的成就。


    玄臻的話讓林修硯心頭一震,想起了很多上輩子的事。


    曾經的他何其像任不周輸給沈印,活在莫問天的光環之下,一心想要超過莫問天......高有極,遠有終,現在迴首往事,竟然覺得曾經的自己固執的可笑,也固執的可悲。


    林修硯再一次重新認識玄臻。


    聽完這些話,任不周一臉複雜,如果玄臻早生幾百年,他早點遇到玄臻,也就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了。


    任不周露出一個三百多年都沒有露出過的會心笑容,“謝過,玄道友了......不過,這招陰幡任某還是放不下啊。”


    隨著任不周話落,他手中剛生出懵懂靈智的招陰旗幡飛到天空,直接將空間撕裂一道口子,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底。


    而任不周,帶著微笑化為灰燼,消失在這片大地之上。


    ......


    籠罩著整個昭安城的危機終於解除,百萬昭安城百姓修士得以存活下來,沒有成為祭煉招陰幡的祭品。


    隻不過,那招陰幡才被煉成便產生了靈智,還能自主撕破空間逃走,雖說因為無祭品獻祭還沒達到絕世兇器的等級,但可見其成長潛力......說不定,這招陰幡又跑那個不知名的地方作怪了。


    玄臻看著伏趴著露出背的夏侯淵,忍不住問候了一下夏侯淵,“夏侯兄,可否安好?”


    夏侯淵抬頭含淚,“還沒殘。”


    玄臻:這話好像有點熟悉......他以前是不是問過夏侯淵,這個問題?


    熊孩子夏侯翎眼淚汪汪的在旁邊,看得夏侯淵心都化了,“混小子,看你以後還亂不亂跑,小心有怪爺爺抓你!”


    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夏侯翎硬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渾身上下汗毛都沒有少半根。


    一提起任不周,夏侯翎便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任不周也不是白死,自這件事後昭安城便多出來了一個,有關小朋友亂跑被一個白胡子怪爺爺抓走的傳說,每當小朋友們不聽話,大人們就將任不周搬出來嚇他們——再不聽話就讓任不周將你抓走!


    玄臻看著縮脖子的熊孩子忍俊不禁,又瞟見站牆角,在那裏鬱悶不已的方長。


    玄臻自其身後拍了拍方長的肩膀,“救下百萬人,是個什麽感受?”


    方長轉過頭來,一臉愁苦盯著玄臻齜牙,“還能是個什麽感受,太不爽了,簡直太不爽了......我方長這輩子就沒有做過什麽好事,從小立誌當世界第一大壞人,做惡霸該做的事情。


    都怪你,都怪你,一次兩次突破我底線逼我做好事,天啦,我怎麽會做救百萬人這種混賬的事情,這讓我怎麽去當壞人啊......”


    說好的大壞蛋呢?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方長抑鬱的又蹲牆角去了,遠遠望去渾身都散發著怨氣。


    玄臻啞然失笑,曾經的他也是立誌做一個合格的流氓,他老大為他操碎了心,教他怎麽去收保護費,怎麽去吃霸王餐......可惜,他死後還是獲得了“見義勇為好市民獎”,成為了流氓界第一個獲這種獎的恥辱。


    玄臻垂目低喃,“懺愧啊懺愧,羞恥啊羞恥.....”


    站旁邊剛好聽到這話的林修硯,麵無表情:玄臻你別說了,你本身就是一個羞恥。


    “媳......”


    夏侯翎小朋友跑過來扯了扯玄臻的衣袖,媳婦這兩個字還沒有叫出口,便看到那個狼人又在盯著他,不僅吞了口唾沫改口道,“玄臻哥哥,我們去街上玩吧,我請你吃糖人。”


    幾人上了街,夏侯淵不放心也起身跟了上來。


    “老板,我要買很多糖人!”夏侯翎邁著小短腿,跑到平時自己最愛去的那家糖人鋪子。


    一見夏侯府的小少主,以及夏侯翎身後跟著的一群人,賣糖人的老爺爺咧嘴微笑,“要什麽模樣的啊?”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略帶冷硬氣質的聲音響起。


    “照著他給我捏一個。”林修硯指著玄臻,開口道。


    糖人老板看看紫衣青年,再看看白衣公子,點頭微笑,“得咧!”


    很快,玄臻模樣的糖人就做好了,林修硯將糖人拿在手中,眼睛盯著玄臻麵無表情的在糖人身上舔了幾下。


    玄臻覺得徒弟吃糖人這幅樣子有些可愛,隨即問方長,“你要什麽樣子的?”


    哢嚓!


    林修硯手中玄臻模樣的糖人就隻剩下了一個身子,腦袋從脖子處,都消失不見了。


    顯然,落入了林修硯的口中。


    聽著那似乎還在狠狠咀嚼的聲音,玄臻之前心頭認為徒弟的可愛,在瞬間消失殆盡。


    隻覺得,脖子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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