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有號角聲響起,低沉且緩慢,嗚咽著,與風混合在一起。


    在城頭的時候還可以聽得明白,但傳到更遠處,城內的駐地的時候,已經變得微弱了,隻隱約可以聽見。


    城外,遠處的茂密叢林中,正有相當數量的軍隊從中鑽出來。遠遠的立下陣勢,雖然說是陣勢,但是卻亂糟糟的各自站成一堆,看起來像是根據部落的不同而決定戰士聚集的區域。


    他們並未靠長城太近。


    號角聲因為蠻荒軍隊的出現而出現,預示著蠻荒軍隊的到來,鼓聲並未震蕩。


    那是因為攻城未開始,城頭的長城軍隊隻是戒備。


    不需要用鼓聲去提醒城中的百姓與軍隊,也不用去喚醒城下駐地中的同袍。


    遠方,除了可見的蠻荒戰士外,還有更多的攻城器械被推了出來。


    最多的是投石機,以及投石車,這是攻城器械中的主力,也是蠻荒軍隊拿得出來的唯一對長城城頭具有遠程壓製能力的器械。至於還想要做些什麽,對長城城頭造成更大的殺傷。卻是需要蠻荒中的精銳戰力才可以完成了。


    不像是投石機,投石車,最普通的蠻荒戰士隻要會操作,便可以對長城城頭進行壓製。


    在遙遠的過去,蠻荒異族曾經在大陸上掠奪,每一次的東進,南下,除了大堆的財物,便是奴隸。其中以女人最多,但隨著不同王朝,諸國的強盛,異族們也在進步,漸漸意思到了某些東西的強大之處。


    於是他們的奴隸裏麵漸漸的多了些男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工匠。


    各種器械的製造方法開始在蠻荒當中流傳,包括像是什麽鋤頭,犁耙,鐵鏟等一係列的農具。還有一些用於軍事的器械,比如雲梯,投石車,投石機,攻城槌。


    再後來,除了掠奪外,蠻荒人又開始購買。有些黑心的商人,被高額的利益誘惑,冒著殺頭的危險將各類蠻荒所需要的工具與零件販賣過去。


    幸好這些商人因為利益的關係,從未將製作方法一起外傳。


    不可否認的是,不管製作方法外傳沒有外傳,有些東西已經在工具與零件販賣出去的那一刻泄露了出去。


    這也是大陸的王朝為什麽對一些商人趕盡殺絕的原因,甚至於長城的最初修建本身,實際並不是來抵禦蠻荒異族的進攻。最主要的作用,是用來禦內,防範從境內走私貨物去蠻荒販賣的商隊。


    至於預警,這不過是附帶著的另一項功能罷了。


    王朝強盛,蠻荒異族跟隨著一起進步,因為王朝強盛而學習。王朝衰敗,蠻荒異族終止學習,開始一段燒殺劫掠。


    直到長城鎮守府的成立,長城重新得到修繕,嚴格限製商隊進出,有了大量軍隊防守,蠻荒再也沒有東進,越過長城一步。從此,蠻荒的技術水平開始原地踏步,再沒有多少的進步可言,他們用的投石機都還是百多年前的款式。


    如果不是因為蠻荒自有奇異之處,各種兇獸的骨頭皮毛都有著妙用,長城早已經開始反攻,將戰線推到蠻荒之中。


    是的,蠻荒異族不需要鐵器。對於他們來說,一般淬煉出來的兵器,還不如自己從兇獸身上拆下來的骨頭磨成的骨製兵器堅硬,銳利。


    攻城器械被推進了,在距離長城的極其遙遠的地方停下,這是在長城的攻擊覆蓋範圍之外。


    蠻荒異族正處在初期的布置當中。


    鎧遠遠的看著這一幕,並未有帶人下去趁著蠻荒軍隊剛剛聚集的時候衝殺一番的想法。


    他捕捉到了空氣中流溢出來的一絲殺氣,雖然微弱,似乎是夜半時分,昨天的一場殺戮遺留下來。可是認真追溯源頭的話,他能夠分辨這絲殺氣的來源,那來自於遠處的叢林之中。


    雖然隱藏得極好,可還是被他察覺到了。畢竟,他可是來自於地獄,在那裏,如果你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意,殺氣的話,那差不多等於你已經死了。


    環顧一圈,周圍的長城衛士臉上有半個夜晚值守的疲憊,但身體卻站得筆直,並未讓疲憊占據整個身體,影響到他們的行動。


    新的一天,又是一場新的戰鬥到來。


    對於遠處的蠻荒異族是這樣子,對於長城衛士們來說也是一樣。


    戰鬥的開始,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一場殺戮在隱隱的醞釀著,等待著鮮活生命的逝去,新鮮屍體的出現。


    在這片土地上,有時候血液從溫熱到冰冷的過程,便是人的一生。


    昨天的戰鬥並不是沒有長城衛士死去,雖然因為守城一方的巨大優勢所以數量極少,但他們確實戰死了。


    這一點,所有人都明白,即使是以扁鵲的醫術都沒辦法救迴來。


    雖然在有些人眼中扁鵲更擅長殺人,但在長城衛士們眼中,扁鵲是神醫,他救了很多人


    可也有救不了的人,比如死了的死人。


    生與死,有時候僅僅是觸手的冰涼或者溫熱的差別而已。


    城內駐地,在這距離城門極近之處,許多老兵睜開眼睛。


    號角聲出現的那一刻,他們便已經從沉睡中蘇醒了過來。


    至於現在,他們還處在一種繼續休息的狀態。


    雖然睜著眼睛,可他們還是在養蓄精神。


    還沒有到起床的時候,沒到輪換時間,更未有緊急集合,所以老兵們依舊淡定。


    他們相信城頭的袍澤,正如他們相信自己一般。


    沒有什麽可以懷疑的,因為他們本就已經打算為這片生養他們,乃至他們的父母,祖輩,以及繼續生養子孫的土地付出一切,也包括生命。


    新兵們依舊在酣睡,昨晚的一夜未眠,到累極了最終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因此那低沉又微弱的號角聲沒能將他們喚醒。


    老兵們並未嘲笑他們,在這裏的部分人都經曆過同樣的事情。


    何況他們在這裏,若非必要,自然可以讓新兵多睡一點,至少在可能的情況下。


    因為有些人,可能下一次再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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