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羽兒用右手的食指將搗碎的麻痹草抄起來一塊兒,猶豫了片刻,點在了程伯獻肩上。


    “嘶!”程伯獻皺了皺眉頭。


    “怎麽了?很疼嗎?”羽兒連忙問道。


    程伯獻聽罷,笑了笑說道:“一點兒也不疼,反而很舒服,你繼續。”


    “貧嘴。”羽兒斜了他一眼。


    待羽兒將麻痹草在程伯獻傷口塗了一圈兒後,孫思邈取出一把小刀,點著了燭火,將小刀兒在上麵烤了一會兒後,遞給了羽兒,這是一把奇特的小刀,隻見這小刀兒長約兩尺,確實極窄,大概隻有柳葉那麽寬。


    “把他肩膀上發膿的肉挖下來。”孫思邈說道。


    “怎麽挖?”羽兒有點兒不知所措。


    “不是給你刀了嗎?當然是那刀挖了,你願意一大塊兒一下子挖出來就一下子挖出來,你要是想慢慢挖就慢慢挖。”孫思邈淡定的說道。


    “我哪種也不想,我不敢。”羽兒急得快要哭了。


    程伯獻見狀,連忙安慰道:“羽兒,沒事的,來吧,一點兒也不疼的,你不會是想讓我整條胳膊都廢了,讓我當獨臂胖子吧。”


    “我不敢啊。”


    “你是救我呢,又不是殺我呢,有什麽不敢的,來吧,勇敢點。”程伯獻鼓勵著羽兒。


    “可是我感覺這比殺人還難啊。”


    程伯獻見狀,想了想,又說道:“那你就別挖,你要是不挖,我就好不了,我好不了,藥王就不會去給嶽兄弟解毒,你難不成想害了我們兩個,你這個女人太狠毒了吧?”


    羽兒知道程伯獻是在激她,可是他說的也有道理,終於,她鼓起勇氣把小刀挪到程伯獻的肩膀上。


    “動手吧,沒事的,有我這個大個藥王在旁邊看著呢,你怕什麽?”孫思邈在一旁說道。


    “胖子,你忍著點兒,要是疼的厲害,你就喊出來。”羽兒說著,將刀尖輕輕的刺進了程伯獻肩膀的腐肉裏。


    程伯獻沒有覺得疼,他隻是感到羽兒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唿吸也有些小心翼翼,大冬天裏,她額頭上竟然掛上了一層汗珠。


    好多完美的女孩兒啊,程伯獻看的如癡如醉。


    話說,此刻茅屋外麵隻剩下了嶽朗和楊霽月,楊霽月無聊的下了馬,在地上踱來踱去。


    嶽朗看著楊霽月,也有些忘乎所以。


    “嶽公子,你在看什麽呢,是不是我哪兒有些不對?”楊霽月忽然開口問道。


    “哦,沒有,沒有。”嶽朗連忙迴過神兒來,略帶尷尬的說道:“楊姑娘,這一路上碰到了閻王殿騷擾,倒是讓你受驚了。”


    楊霽月聽罷,迴答道:“嶽公子,你客氣了,我隻不過是受了一點點累,倒是崇總鏢頭和他的十八赤衣騎主,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嶽朗聽到第五崇和十八赤衣騎主,一股強烈的悲傷和自責猛然湧上心頭,隻聽他說道:“是我愧對他們,我害了他們,沒想到為了救我一個人的命,卻陷他們十九人於絕境。”


    楊霽月看著嶽朗難過的樣子,心裏忽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連忙說道:“嶽公子,你也不要自責了,我們也不知道會遇到閻王殿的人啊!”


    “可那些閻王殿的人,畢竟是來找我的啊。”嶽朗說著,歎了一口氣。


    “嶽公子,你也不必難過,天有不測風雲,崇總鏢頭他們,也是為了一個義字。”楊霽月安慰道,可是此話一出,竟然令她自己也大吃了一驚,她以前從來沒有說過義字,可是這一路上,她好像懂得了什麽是義。


    “謝謝你,楊姑娘,若是能解了毒,我一定會給他們報仇的。”嶽朗說著,握緊了拳頭。


    隻見楊霽月猶豫了一下,說道:“嶽公子,聽說閻王殿殿主閻歡的武功深不可測,天下無人能敵,報仇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我有一個方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吧。”


    “嶽公子,想必你也知道,我們已經得到了《日月訣》,若是能同時用炙陽劍和沐月刀加以輔助,便可以引日月之神力,練就絕世神功,到那時,一定可以打敗閻歡的。所以,我想你把炙陽劍借給我們,我們替你報仇。”楊霽月說著,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便補充道:“要不你我合練《日月訣》,共同滅了閻王殿,然後再拿下這江山如何?”


    嶽朗聽罷,搖了搖頭,說道:“楊姑娘,我知道你們對著炙陽劍感興趣,先前我不能給你們,現在便更不能了,你知道的,羽兒答應把炙陽劍當做鏢金給了天涯鏢局,如今天涯鏢局的崇總鏢頭和十八騎主都為了護送我而兇多吉少了,所以,為了一個信字,我也當將這把炙陽劍給了耀兄弟,可以說這把劍已經不屬於我了,還請見諒。”


    楊霽月聽罷,沒有再說什麽,這一路上跟嶽朗他們在一起,她看到了程伯獻和羽兒對嶽朗的關心,他看到了天涯鏢局拚死護送嶽朗的情形,他隱隱懂得了一些之前不懂的東西,她懂得了什麽是友情,她懂得了什麽是義氣,她甚至開始有些羨慕他們,有些像加入他們。


    可是她的性格是冷漠的,她骨子裏有一種倔強和自尊,但她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風平浪靜。


    “我知道。”楊霽月說道。


    “楊姑娘,還是謝謝你能送我來這裏,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大恩大德,我嶽朗若有以後,一定會報答的。”嶽朗真心的說道。


    “嶽公子,我記得那日中毒前,在蘇州,你說過我們是朋友。”楊霽月忽然問道。


    “當然了,隻要楊姑娘不嫌棄。”嶽朗連忙說道,因為嶽朗實在被楊霽月搞得有點暈,不錯,在蘇州城外楊霽月確實說過跟他做朋友,可是在去南宮世家的路上,她又說不算朋友,現在又成了朋友了。


    其實,嶽朗不知道楊霽月心裏的糾結,因為就連楊霽月自己也不知道。


    “若是朋友,那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羽兒在孫思邈的指引下,給程伯獻刮掉了身上的腐肉,然後又上了一些藥,最後給他細心的包紮好了。


    孫思邈在一旁微笑的看著,點了點頭,說道:“嗯,膽大心細,不錯不錯,要是早個十幾年認識你,說不定我還能收你做個徒弟呢。”


    程伯獻聽罷,說道:“老爺爺,謝謝了。”


    隻見孫思邈擺了擺手,說道:“你倒不必謝我,我隻是說了幾句話,你要謝,還是謝這姑娘吧。”


    程伯獻聽罷,笑著說道:“羽兒姑娘,救臂之恩,無以迴報,如不嫌棄,願以身相許。”


    “死胖子,你信不信我在你這邊肩膀上也挖個大窟窿。”羽兒假裝生氣的說道。


    不多時,羽兒把嶽朗接到屋子裏,讓他躺在了床上。


    孫思邈坐在床邊,認真的給他把脈。


    “老爺爺,怎麽樣?能解對不對?”羽兒關切的問道。


    “這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毒藥自然就有解藥,或者說毒藥也是解藥,解藥也是毒藥。”孫思邈一邊把脈一邊說道。


    旁邊的程伯獻聽的一頭霧水,問道:“老爺爺,這毒藥就是毒藥,解藥就是解藥,你什麽意思?”


    “這世間萬物,本沒有屬性,更不分什麽毒藥解藥,隻看用藥之人如何用而已。”孫思邈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走到了桌子前,拿起筆,在一張紙上畫了起來。


    羽兒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隻見紙上寫著“砒石、水銀、生馬前子、生川烏、生草烏、生白附子、生半夏、生南星、、斑蝥、紅娘蟲、、雪上一枝蒿……”


    羽兒從小喜歡看書,自然也看過一些醫書,看到這些名字的時候,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老,老爺爺,這…這些藥可都是劇毒啊。”


    孫思邈聽罷,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剛跟你說了嘛,藥不分毒藥解藥的,這些藥單用的話劇毒無比,可是要跟其他藥搭配起來卻能發揮奇效。”


    看見羽兒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孫思邈又說道:“怎的?你不信我藥王?”


    羽兒聽罷,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不不,老爺爺你千萬不要誤會,我隻是一時無法相信竟然可以這樣解毒。”


    “這位小夥子中的可不是普通的毒,要不然怎麽說這世上隻有我一人可解呢。因為這追魄散是由一百零八種藥物研製的,因此必須用與之相克的一百零八種藥物去壓製它,這一百零八種藥物中,有七十二種是大補之藥,一個人要吃了這麽多補藥,必定會由於大補過度導致七孔流血而死。”


    “那怎麽辦呢?”羽兒又問道。


    “這就要用到你們認為的毒藥了,用三十八種你們認為的毒藥,去牽製那七十二種的藥性,這樣製出來的藥才能夠服用。”孫思邈繼續解釋道。


    羽兒聽罷,點了點頭,說道:“藥王不愧是藥王,簡直是用藥如神,我想神農氏跟老爺爺你比,也要遜色三分。”


    孫思邈聽罷,倒樂嗬了,笑著說道:“你這丫頭,倒是心靈嘴甜,那會兒在門外,你說要走,就是故意激我的吧?”


    “什麽?這都讓您老給看出來了?”羽兒驚訝的說道。


    “哎,老夫活了一百多歲了,見的人有你們的十倍之多,你在我老頭子麵前耍小心思,你當我老糊塗了嗎?”孫思邈笑著說道。


    “那您老不是也答應了嗎?”羽兒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孫思邈聽罷,歎了口氣,說道:“那還不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真不答應你們,你們就真的會出去嘛。”


    “我就知道藥王老爺爺最好了。”


    “你這鬼丫頭我倒是挺喜歡,好了,應該差不多了。”孫思邈看著寫好的紙,又說道:“這解追魄散的藥材啊,天底下倒是有幾個人知道,隻不過要解的話,就必須掌握這一百零八種藥物調配的量,這個量,必須根據中毒者的中毒程度來配,少了起不了作用,多了,那些有毒藥物會讓中毒者立刻毒發生亡,這才是解追魄散最難的。”


    “所以,這一點,天底下就隻要您藥王一個人能做到了。”羽兒笑著說道。


    不料,孫思邈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做不到。”


    此話一出,讓屋子裏所有的人都愣神兒了,隻聽羽兒著急的說道:“老爺爺,你可千萬不要說笑啊,你說你能解毒的。”


    “是啊,我說我能解毒,是說我知道怎麽解,配多少量,可是我也說過,我年紀太大了,手腳不穩,眼睛也花了,所以,抓藥的時候,分量肯定拿捏不準了。”孫思邈說道。


    “那可怎麽辦啊?”羽兒剛才還笑呢,現在又著急的要哭了。


    “其實這個也好辦,就是由你來配藥,剛才讓你刮腐肉,一方麵是為了救你朋友的胳膊。另一方麵就是讓你練練膽子,為配藥做準備。”孫思邈說道。


    羽兒聽罷,連忙搖頭說道:“不行不行,您剛才也說了,要是配的多一點兒,就會立刻毒發身亡的。”


    一旁的程伯獻這時也慌忙得站起來說道:“就是啊,老爺爺,這可不是開玩笑,給我刮腐肉,做不好大不了就是廢條胳膊,這配解藥,做不好可是要命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有。”孫思邈迴答道。


    “什麽辦法?”程伯獻連忙問道。


    “不讓她配了,你來配。”孫思邈開玩笑的說道。


    程伯獻急的直跺腳,說道:“老爺爺,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現在一跳胳膊都不能動,你讓我怎麽配啊。”


    隻見孫思邈看著羽兒,說道:“小丫頭,你要明白一點,你要是配藥,你的朋友就還可能有救,你若是不配,那他隻有死路一條,他的命現在就掌握在你的手裏,你看著辦吧。自你們來我便打量你們,我們現在這些人裏麵,隻有你能做了。”


    羽兒聽罷,還是猶豫不決,畢竟如果配不好,那他的朗哥哥就會死在她的手裏。


    “羽兒,你就配吧,我相信你。”床上的嶽朗說道。


    羽兒聽罷,跺了跺腳,說道:“好吧,我配就我配,但是老爺爺你必須看著我配,要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一定要給我指出來。”


    “沒問題,那我去做飯,我們吃了飯就準備藥材。”孫思邈笑著說道。


    一旁的羽兒聽罷,連忙跑上前來,把孫思邈扶著坐到椅子上,笑著說道:“老爺爺,你都一百四十多歲了,怎麽能夠親自做飯了,我去我去。”


    “不必麻煩你們了,我做飯都做了一百多年了。”


    “不麻煩,不麻煩,您說您老教我配藥,也算我的師父了對不對,既然徒兒在,怎麽能讓師父動手呢?難不成師父害怕我給你下藥?”羽兒笑著說道。


    “你要是能把我藥王給藥倒了,也算你得本事,既然你有這份心,那就去吧。”孫思邈笑著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唐俠義風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遠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遠安並收藏武唐俠義風雲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