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那是雙節骨明朗、像是比女子的還要再纖細上幾分的手,此刻正如變戲法一般,有條不紊地伏在那案板上操控著一切。


    先將那袋麵粉倒在大鍋裏,炒熟;再把一部分的花生碎撒在墩子上,用大錘碾碎;接著用篩子篩一遍碎花生碎,再繼續碾壓,直至碾成粉末狀;然後將提前熬製好的冰糖漿水、花生粉一起倒入熟麵粉中,先攪拌均勻,再捏成不會鬆散的團塊後悉數倒入方形的模子中,一點一點地鋪平。


    那位小呂先生一個人彎著腰,行雲流水地做完這些已經是讓人驚歎不已。到最後一步,他往平鋪在模子上麵的花生糕團之上輕輕地刷上了一層油。


    一旁的五嬸嬸大大方方地解說道:“這是個花生油,也是讓花生糕變得更利口的訣竅。”


    被上了油的花生糕團連同模子一起被安放在了烤炕上。小呂先生往烤炕底下添加了一束柴火,又抬起頭邊看著滴水漏壺,邊不忘炕上的糕團,神情嚴肅至極。


    五嬸嬸同柒夜和夢雲生二人繼續解釋道:“烤花生糕呢,隻需用五成火和半盞茶的功夫。等這個漏壺漏下十滴水,那香甜酥脆的花生糕就大功告成了。”


    如此嚴密的做法,僅聽她的形容便讓柒夜眼前一亮,萬分期待起來。


    夢雲生稍側著頭,頗有興致地對五嬸嬸道:“這般開誠布公地將做法示於世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就不怕讓人學了去,從此秘訣不再是一家獨有嗎?”


    “誒,”五嬸嬸立馬擺起了手,似乎絲毫沒有把這份憂慮放在心上,“這倒沒什麽怕的。開誠布公是為了讓客人吃得更加放心。再說,小呂先生這精妙絕倫的手藝,需要多少麵粉多少花生,還有搓揉時的力度,他自給兒掂量下就知道了。別人就算全部知道了,也做不出他那種味道。”


    “精彩,精彩。”夢雲生言笑晏晏,輕扇而起的百折扇竟帶出了不少花生糕的香味。


    等到第十滴水將落,原本還冷清的五嬸嬸花生糕鋪前已經陸陸續續地排起了一條隊伍。柒夜和夢雲生站在隊伍的最先頭,看到小呂先生將烤炕上的糕團擺在門口的案板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模子。


    “哇!”


    人群中響起一聲驚歎。


    一整塊烤得恰到好處、金黃的花生糕示於人前。拿大蒲扇將它扇至冷卻,勾人的香味立刻從隊伍前傳遍了隊伍尾。


    最後一步,小呂先生不慌不忙地將剩下的花生碎均勻地撒在最上麵,並將其切成方便人進食的一小塊一小塊。


    花生糕做好了!排著隊伍的人群開始躁動起來。小呂先生臉上仍是平淡如水,僅卸下身上的圍布,朝著五嬸嬸微微頷首,便如功成身退般往鋪子的裏屋隱去了。


    接下來,就輪到五嬸嬸登場了。她在一旁早就準備好了銅鑼鼓,站於鋪子前,重重地對著鑼鼓一敲,悠揚的吆喝聲便傳了出去。


    “嘿——熱氣騰騰的花生糕來咯!老規矩,每人每日限購兩塊。”


    越是這樣的小店越有些獨有的規矩,食客們為了享用其美食,也願意遵守更樂於為其傳誦。


    五嬸嬸花生糕鋪不同於汴州城中其他的糕點店,每日近黃昏時才開門,隻賣花生糕這一種糕點。做花生糕的師傅大家都叫他“小呂先生”,且隻做一屜花生糕。每位食客每日隻能購得兩塊糕點,花生糕賣完便關門。


    許是這樣古怪的規矩,讓排在糕點鋪前的客人們變得異常熙攘與熱情起來,當然對於好不容易買來的兩塊花生糕也格外得珍視。


    柒夜這一日為了能吃上一口汴州城的花生糕費心費神了頗多,如今熱乎乎的糕點捧在手心裏不禁有些淚水盈眶,竟有些舍不得吃了。


    “夢,夢雲生,為了能吃上這一口真的太不容易了。你有沒有對這兩塊花生糕有種敬畏之心?”


    夢雲生瞧瞧用油紙包著的兩塊糕,笑道:“傻丫頭,我隻知道你若是再不吃,那涼糕可沒有新鮮出爐的好吃了。”


    柒夜聽罷,大歎出一口氣,終是拾起一塊放入口中。輕咬下半塊細細咀嚼一會,她睜大雙瞳,捧著那剩下的糕點更是如獲珍寶,連連點頭道“好吃”。


    兩塊小小的花生糕很快就被吃完,根本就不夠塞牙縫。那些吃完糕點還在店鋪前麵徘徊的客人們,亦流露出與柒夜一樣向往而又可惜的神情,伸長了脖子恨不得能多伸進店鋪裏頭瞧瞧。


    五嬸嬸抵在案板前,往最後一個客人手裏送上油紙包的兩塊花生糕,便拍拍手準備收工。


    “好了,今日正好,客人沒了,花生糕也賣完了。”


    柒夜看過來輕輕“咦”了一聲,“不對啊,五嬸嬸,這裏還有一大塊花生糕沒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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