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世界,帝都天啟城。


    巍峨壯美的條石城牆聚攏成十幾丈高的龐然大物,匍匐在陽關之後。


    四周的臣民用各種各樣複雜的目光看向那位著玄甲,提霸刀的男子,看著他一步步踐踏了皇帝的尊嚴,看著他用武力,打破了大胤王朝的鐵律。


    嘚、嘚、嘚……


    馬蹄在石板路上碰撞出清脆而又躁動的聲音,相比於戰場上隨處可見的泥坑和土坡,馬兒顯然更加喜歡這平坦不費力的大道。


    隻是,贏無翳拍了拍自己老夥計的脖子,環顧四周,三千雷騎穩穩列陣,遠處卻沒了人聲鼎沸。


    大街四周低矮的房屋之中,隱藏著殺機,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喜歡勇武的戰士和不畏生死的熱血,置身其中,更能讓他感覺到天下的力量!


    “本公在此!何人藏頭露尾?!”


    威武王的聲音透過了朱雀街,穿過了街頭巷尾,一個頭發花白,身影佝僂的老人驀然睜開雙眸,淩厲的殺機從眸中浮現。


    破舊但卻血跡斑斑的戰車,承載著舊時代的名將,在周遭武士的拱衛之下,緩緩來到了街前。


    “大胤皇室,不容輕辱!離公想要踏入皇城,就從我的身上踏過去!”


    老人須發皆張,他叫蘇瑾深,在許多年前,他有另一個外號——“鐵駟之車”破軍之將!


    而在天啟城的一處房頂,張之維帶著呂戈和呂歸塵,看著朱雀街發生的對峙。


    呂戈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追憶。


    蘇瑾深,真是一個令人懷念的名字。


    大約三十年前,東陸和北陸爆發了一場舉世矚目的戰爭。


    大胤的風炎皇帝帶著朝中的主戰派,集結四十萬人北上,跨過了天拓海峽,想要將整個北陸納入大胤王朝的統治。


    於是乎,蠻族七部集合起來,在呂戈的帶領之下,頑強地打退了大胤王朝的進攻。


    最後當然是兩敗俱傷,迴去之後,雙方都說自己贏了。


    蠻族這邊,呂戈加冕欽達翰王,青陽部主君罕見地成為了占據北都城超過七十年的大君。


    而在東陸,風炎皇帝負氣而死,留下了四位大將。


    破軍之將蘇瑾深,便是其中之一。


    “勇氣可嘉。”


    張之維看得出來,蘇瑾深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將領,但是他老了,體內沒有任何力量供他驅使,他是來尋死的。


    不是每個人都有慷慨赴死的勇氣,所以他開口誇讚了一聲。


    “我想救下他,他是天驅,他很強!”


    呂戈罕見地開口,沒有了青銅之血的狂躁症困擾,曾經的往事種種浮上心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張之維懇求。


    “哦?道友既然有心,那便去吧!”


    張之維有些訝異,不過也並不在意,他從來不會將世俗的規矩放在心上,因為他本身也不是什麽守規矩的人。


    曾幾何時,他也曾經孤身一人,麵對天下道眾的洶湧,最終,獨步天下!


    一人之下,是他張之維的一人之下!


    “哈哈哈!本公入城,有鐵駟之車來迎,當真榮幸!雷騎前方,從無阻攔,殺!”


    霸刀出鞘,威武王嗓音淡淡的,但是整條街沒有人敢不聽,唿吸聲在這個時候都極為明顯。


    蘇瑾深深吸一口氣,摸向手中長槊,破軍之將,不應該纏綿病榻,老死在腐朽王朝之中。


    所以,他今日前來,並不全是為了大胤,也是為了他自己!


    死在贏無翳的手中,不虧!


    “殺!”


    拉車的健馬是來自寧州的馬種,出產自羽人城邦的馬仿佛帶著那些羽人的輕盈,速度飛快!


    而這個時候,兩側的民居轟然爆開,幾百名黑袍人帶著各式各樣的兵刃直撲中央的雷騎。


    他們隱藏在黑袍之下,但是鬥誌昂揚,聲音洪亮:


    “鐵甲!依然在!”


    他們喊出了組織之中傳承千年的讖語,悍不畏死地迎著死亡而行。


    人力如何能夠擋的住奔馬和具裝甲騎?於是乎,他們以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出。


    但是仍有源源不斷的天驅武士,朝著死亡發起衝鋒,他們聚攏在蘇瑾深的身邊。


    “這就是天驅武士嗎?”


    張之維感慨一聲,置身於其中帶給他的感觸,讓他想到了他的世界,那三十六個大傻瓜。


    同時,也給了小小的呂歸塵震撼,他望著那些毫不猶豫獻出自己生命的人,內心充斥著糾結和不解。


    “為什麽?”


    青銅之血開始了躁動,人之初,性本善,即便是代表著穀玄(死星)星辰之力的青銅血。


    茫然四望,他突然有一種毀滅一切的心思,迷蒙之中,一隻大手重重的拍在了他的頭頂。


    疼的他眼淚飆出來,血脈深處的暴動也隨之煙消雲散。


    “這心性,還得練!”


    張之維樂嗬嗬說道。


    不過心中還是驚詫的,對於所謂的青銅之血更加好奇。


    剛剛一瞬間,十一歲的呂歸塵氣勢連連攀升,不亞於他世界那個不成器的炁體源流傳人,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孩子!


    這邊的插曲沒有影響到禦姐的博弈,蘇瑾深將長槍夾在腋下,他甚至沒有力氣長久地舉著自己的長槊。


    “你老了!鐵駟之車,已經是曆史!”


    這一次,贏無翳的嗓門很大,好像故意讓整個天啟城觀望的勢力聽清楚。


    宣告時代的更迭!


    蘇瑾深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死亡都不怕,更何況是這等言語。


    贏無翳背後的十幾個雷騎已經組成了鋒銳的箭頭,不閃不避,直衝戰車而去。


    蘇瑾深心中微歎,二十年前……不!十年前,他都有不下十種方法將對麵的一隊騎兵吃下。


    但是現在,他老了!


    閉上眼睛,風炎皇帝的麵容在他的眼前浮現,還有那把“極烈之槍”……


    就這樣死去,也算是全了將領的本分!


    死在衝鋒的路上!


    “當年說要斬下我頭顱的小將,如今也認命了嗎?”


    驀然,蘇瑾深聽到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嗓音。


    這個嗓音,無數次午夜夢迴,他都忍不住想起,那是站在屍山血海之上,帶著鐵鏽血腥的味道!


    欽達翰王!呂戈·納戈爾轟加·帕蘇爾!


    伴隨聲音而來的,還有一個從天而降的魁梧身影。


    黑袍被狂風吹起,露出了迥異於東陸人的麵容,滿頭灰白色的發絲飛舞,赤紅色的血氣縈繞在周身,化為狼煙。


    落地帶來的衝擊直接將戰場中心的幾十個騎兵掀飛出去,包括戰車之上的蘇瑾深。


    “呂戈!!!”


    來自幾十年前的戰吼從蘇瑾深口中迸發,他仿佛再一次變成了那個破軍之將,挪動身軀,從戰車的殘骸之中爬出來。


    “蠻族人?”


    “欽達翰王呂戈?!”


    贏無翳和背後的雷騎統帥目光微縮,什麽時候,蠻族也能進入天啟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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