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柴火不斷被投入到篝火中,夜也越來越深,銘刻師的故事也講完了,哈欠聲此起彼伏。


    仍沒有看見狩獵者的歸來,村民們開始有點焦急了。


    有人來到老者麵前問道:“鹿老,要不要派人去尋找他們。”


    老人緩緩道:“別慌,再等等,如還未歸,我會親自帶人去尋。”


    來人聽到老者這麽說,放心了很多,正欲轉身迴去,前方的樹林傳來一陣窸窣聲,隨著聲響,十幾個村民鑽了出來,身上均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獵物。


    見此,村民們歡唿了起來,歡迎凱旋的英雄。


    早有手腳快的男人衝上去將他們身上的獵物卸下,搬到早已準備好的幹淨桌子上。


    女人們乘來熱湯、香噴噴的烤肉和主食給凱旋的狩獵者。


    村民們忘記了睡意,圍著火堆載歌載舞,不斷有人為歸來的英雄獻上花環。


    在這豐收的普村同慶的夜晚,村子前的廣場上洋溢著歡聲笑語。


    然而,黑夜隱藏下的樹林裏,危險和殺伐正在悄悄接近。


    老者鹿遲是第一個意識到危險的人,他深邃而渾濁的雙眼突然變得清澈來,看向黑暗的樹林。


    他趕緊喊村民們安靜,但是村民們都沉浸在歡樂中,幾乎沒有人聽到。直到二十多個詭異的人從林子裏鑽了出來,才有一些村民發現。這些人全都穿著白色的衣服,麵戴純紅色麵具,在黑夜和火光的交錯映照下,黑白紅三色搖曳著,透露著一股股妖異和恐怖的氣氛。


    發現不速來客的村民有些驚慌地看著眼前這些人,趕緊推了推旁邊還沉浸在歡樂中的人,那人開始還不樂意地迴推了一下,直到看到眼前的景象,才趕緊重複之前那人的動作,推了推旁邊還未發現異常的人,廣場上的村民漸漸安靜了下來。


    鹿遲最先反應過來,他雙手在胸前攤開,這是代表歡迎和友好的禮儀,村民們也紛紛效仿,甚至連孩子們都照著大家那麽做,雖然他們不明白這代表什麽意思。


    鹿老笑著道:“有貴客來,我等萬分榮幸,不知我鹿鳴村上下有什麽可以效勞?”


    “好說,我們此次前來,隻為尋一物,這物件,就在你們村。”一個領頭的人用沙啞的嗓音說道,顯然是故意隱藏了自己的聲音。


    鹿老聽到這話,眼神略過一絲驚慌,但是他定力極好,馬上就鎮定下來問道:“還請尊上明示是何物,老朽一定雙手奉上。”


    然而鹿老卻小看了這領頭的白衣人,他剛剛那一瞬間的驚慌已經被這白衣人看得仔仔細細。


    白衣人淡淡地道:“如果你願意交,也就不會問我是什麽東西了。”


    說完他右手抬起,向前一揮,旁邊的白衣人見勢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與此同時,村子的後方也同樣迴應了一聲口哨。


    鹿老一驚,村子已經被包圍了,他和村民們還來不及思考該怎麽辦,麵前的這二十多個白衣人已經如猛獸一般衝到廣場上,將村民紛紛製服,有反抗的,被白衣人當頭一拳打暈或者一腳把腿踹斷躺在地上哀嚎。


    這些人,體魄都遠遠強於村民,他們竟然都是銘刻師,村民們心心念念向往的銘刻師。


    同時,村子裏傳來了東西倒地的聲音,女人尖叫的聲音,嬰兒哭泣的聲音,很顯然,從村子後方包抄過來的人在挨家挨戶搜索村民。


    這些白衣人太強橫,太狠了,看來是沒打算放過鹿鳴村的任何人。


    沒多久,鹿鳴村所有男女老少全都被白衣人押至廣場上。廣場上先是一陣嘈雜,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咒罵聲,孩子的啼哭聲,但是很快聲響便小了,因為很多人吃到了苦頭,這些白衣人下手很重,被打的人嘴角溢血,敢怒不敢言,不敢發聲了。


    之前和鹿遲說話的白衣人走到一張放獵物的桌子旁,抓起一隻桌腿,用力一提,隨著桌子傾斜,獵物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他提著桌子,慢慢走到遲老的麵前放下,嘻嘻笑著道:“老頭,想好了沒,那東西在哪。”


    他的語氣興奮中夾雜著濃濃的瘋狂,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搖曳的火光照著他的臉,時明時暗,看起來更加陰森恐怖。


    鹿老此時腦子飛快運轉,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但每一個,鹿鳴村均沒有生路。


    銘刻師和凡人之間,存在無法跨越的鴻溝。


    此時,另一個白衣人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按在鹿老麵前的桌子上,咯咯笑道:“老頭,你不說是吧,那你看看我有沒有力氣在你麵前將你的村民全部殺光。”


    “鹿老,他們要什麽東西,你你你給他們吧。”年輕人顯然是怕了,顫抖著聲音對鹿遲說道。


    鹿老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我欠你們一條命,隻能來生再還了。”


    “鹿老!”年輕人高聲喊道。


    就在此時,麵前的白衣人伸出一根手指,鋒利的指甲飛速劃過年輕村民的脖子。


    年輕的村民還想喊,但隻能從脖子中發出“咯咯”的聲音,這一指之鋒利,竟然劃斷了他的氣管。


    血流汩汩而湧,染紅了桌子,染紅了桌子下的泥土。


    很多村民看到這些白衣人居然這麽草菅人命,憤怒的掙紮,卻都動不了,鹿夜也使勁掙紮,但是沒有任何作用,他雙眼血紅,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扣進掌心的肉裏也絲毫不覺。


    兩個白衣人迅速將死去的村民拖走,將下一個村民押過來,和上一個一樣按在鹿老麵前的桌子上。


    這是一位大娘,她眼睛裏沒有懼色,她看著鹿老道:“鹿老,千萬別給他們,你給了,他們會立馬滅口……”她還沒說完,鋒利的指甲便已劃破她的喉嚨。


    頃刻間,已經有六七個村民被屠殺,那個瘋狂的白衣人看著鹿遲道:“老頭,你挺硬氣的,我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我很興奮,希望你的村民夠多,夠我殺。”


    鹿遲雙眼死死盯著他道:“你這麽做,已經觸犯了不可隨意殺戮的戒條,青城的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青城的人,你嚇唬我,我好怕,他們有順豐耳,千裏眼,能知道這裏發生什麽事?哈哈哈哈!”那白衣人瘋狂的笑著,又伸手結果了一個村民。


    “還有,我不是隨意殺戮,我是有目的地慢慢地殺呀!”瘋狂的白衣人在笑,麵具都擋不住他的瘋狂。


    鹿鳴村的人,一直都是和平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很多人被嚇得魂飛魄散,不敢說話。


    此時,鹿遲雙眼掃了鹿夜一眼,那是一個複雜的眼神,帶有愧疚,帶有一絲生機,帶有一絲決絕。


    突然,鹿遲猛地暴起,按壓他的白衣人猝不及防,被他掀翻在地,與此同時他雙手發力,將控製鹿八方及鹿九柯的兩人擊退,將兩兄妹一手一個抓起,縱身一躍跳出人群,朝樹林裏狂奔而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論實力,白衣人中至少有三個高手能夠製止鹿遲,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遲暮的老人竟然能夠爆發出這種力量,等反應過來,老人已經跳入樹林中了。


    “那個老頭才是關鍵,追,別讓他跑了。”那個瘋狂的白衣人吼道,然後帶頭鑽入樹林中追擊而去。


    隨著一部分白衣人鑽入了樹林,控製村民的白衣人人手顯得不足了些,有一些人要同時看管十來個人。看管鹿夜的白衣人見他是個孩子,翻不起什麽浪,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另外的村民身上。


    鹿夜雙眼緊緊瞄著看管他的那個白衣人,右手悄悄伸向一根燃燒正旺的木柴,心裏默默計算著時機。


    當那個白衣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另外村民身上時,鹿夜右手突然加速,撿起火把就朝白衣人扔去,然後向相反的方向竄去,同時大喊:“大家快跑。”


    村民們也明白,此時此刻,是他們唯一逃生的機會,鹿老已經吸引走了一半的白衣人,再不逃等那些白衣人把鹿老抓迴來,他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於是眾村民紛紛反抗,逃跑,廣場上變得混亂起來,奈何村民們的實力跟白衣人相差太遠了,這些白衣人見村民們逃走,也是怕他們的罪行會走漏,開始對村民痛下殺手。


    頓時間一團團鮮血在廣場上飛濺,將廣場染成了一片紅色。


    鹿夜飛快地竄入樹林,朝人少的地方跑去,這種時候,人多的地方肯定更容易吸引白衣人的注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個白衣人正如獵豹盯住獵物那樣死死地盯著他,正是被他扔火把的那一個,火把雖然沒有給他造成什麽傷害,但顯然是激怒了他,被他盯上,鹿夜的生存幾率已經極低了。


    那個白衣人緊緊地盯著鹿夜,計算著鹿夜逃跑的軌跡和速度以及前方的地形,然後突然加速,從側麵向鹿夜奔襲而去。


    正在拚命奔跑的鹿夜突然意識到了危險,急忙收住速度,但是那個白衣人反應更快,他發現鹿夜刹住腳步,拳頭同時也改變方向,狠狠擊在了鹿夜的腰間,雖然沒有一擊必殺,卻也夠鹿夜受的了。


    此時的鹿夜,被這一拳擊得順著陡峭的山坡翻滾而下,腰間一陣劇痛,荊棘和樹枝將他的全身刮破,衣服都被割成了一條一條的,直到一棵大樹擋住了他的身體,才堪堪停下。


    那個白衣人見狀,正準備上前給鹿夜致命一擊。另一個白衣人攔住了他道:“這種髒活我來幹,你快去追其他人,如果有人跑脫了,事情敗露,不光是青城的人不會放過我們,會長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追殺鹿夜的白衣人看了看鹿夜所在的方位,要穿過很多荊棘林下去擊殺那個孩子再迴來,確實需要耗費一點時間和體力,剛剛的一擊,也釋放了他心中的怒火,於是他對製止他的白衣人道:“麻利一點,便轉身離去。”


    製止同伴擊殺鹿夜的白衣人撥開荊棘林,不慌不忙的走向鹿夜,他沒有擊殺鹿夜,而是把他提在手上看了看。


    “承諾過虛月救你,本來以為會是一個永遠不需要兌現的承若。”說完便提著鹿夜朝山林的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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