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寨中,酒過三巡,大部分人都已經醉了。


    葉落秋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紅著臉,一臉笑意地看著眾人,不過眼神之中盡顯迷茫。


    月蝠嘴裏不停地喊著“喝、喝、喝”,看上去毫無往日的優雅氣質。


    雷天霸臉頰上布滿了紅暈,但是還在不停地喝著酒,還催促眾人一起喝。


    常英趴在桌子上,時不時地打幾聲嗝,身子抽搐兩下。


    而這麽多人之中,有一個人顯得另類。


    白駒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微笑地看著眾人,喃喃道:“真是不禁喝啊!唉,這麽想起來,好像陸大哥走了以後,我都沒有喝醉過一次了。”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誰觸動了雷天霸的某根心弦,雷天霸一拍桌子,突然暴起。


    他大聲喊道:“什麽鳥瑞昌皇帝,現在天下大亂,不就是他搞出來的嗎?真不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誇他!”


    月蝠看著他,紅著臉,淡淡一笑:“嘿嘿,話也不能這麽說,畢竟人家還是皇帝。”


    “什麽鳥皇帝,老子才不管呢!”雷天霸大手一揮,叫囂道,“等以後,我們雲風寨的弟兄殺進洛印,將那個鳥皇帝亂刀砍死。之後,月蝠大哥或者葉楓大哥當皇帝,我們就混幾個王將當當!不就是昊天境界嘛,我們都已經達到了!說不定,現在我們對上之前的王將,還能打贏他們呢!”


    葉落秋指著雷天霸,嬉笑道:“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三哥不就打贏了天狼王將鄭毅嘛!三哥,等我當了皇帝,一定讓你做王將中的王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白駒看了葉落秋一眼,眼神之中飽含深意。


    第二天,過了午時三刻,葉落秋他們才起床。


    葉落秋來到聚義堂的時候,發現白駒早已經帶著白詩兒在那兒等他了。


    葉落秋走過去,坐在白駒的身邊,說道:“三哥,抱歉哈,我昨天喝斷片了。”


    白駒笑道:“看來,就算突破了昊天境界,你的酒量也沒怎麽提高嘛!”


    “跟你這個非人的酒鬼當然是比不了的,但是我已經很厲害了好嘛!”


    的確,葉落秋起來的時候,月蝠、雷天霸、常英他們都還睡著呢!


    等他們起床了之後,葉落秋跟他們告了個別,便隨同白駒、白詩兒一起離開了雲風寨。


    來到了港口之後,在等待他們的人,是虛夢閣“鏡花水月”的另一個,鏡刃。


    三人上了鏡刃的船之後,白駒主動對鏡刃說道:“這次在幽州城,多虧你了。”


    鏡刃淡淡一笑:“我隻是聽閣主的命令而已,無足掛齒。”


    白駒、葉落秋和白詩兒下了船之後,便朝著王芷玥所在的地方而去。


    白駒問葉落秋,為什麽鏡刃不跟他們一起走。


    按照葉落秋的說法,鏡刃是他們虛夢閣的暗中力量,一般情況之下,不會在人前現身。


    當葉落秋說出,之前在金州城的時候,鏡刃也一直跟著葉落秋的時候,白駒很是吃驚。


    鏡刃一直跟著他們,他這個昊天境界後期的修行者居然沒有發現!


    關於虛夢閣內部的事情,白駒也不好多問。雖然葉落秋是虛夢閣閣主,白駒過問葉落秋也不會反對,但是不管怎麽說,白駒隻是一個外人,貿然插手總歸是不合適的。


    於是乎,白駒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他知道,不論怎樣,葉落秋都不會傷害自己,這就夠了。


    大殷建國之後,地方上的製度沿用了唐製十三道,不過名稱上改“道”為“府”。大殷除了帝都洛印之外,被分為了十三個部分,即十三個府,後來又由於領土擴張,變作了十六個府。


    每個府中,府總都是最高行政機構,也是中心城市,地方設有各自的州、縣。


    王芷玥所在的地方,名喚濰縣,是山東府的一個小地方。


    而王芷玥名聲大噪了之後,來到這兒,這兒頓時就成為了山東府的人聲鼎沸之地。


    這一年來,王芷玥的文章在山東府的很多地方都流傳著,讀過她文章的、不少自詡為才子的人,都為之傾倒。


    許多人都想要親眼見王芷玥一麵,最好能夠求得王芷玥指點一二。久而久之,濰縣竟然成了山東府最為熱門的地方。


    後來,因為來訪王芷玥的人太多了,王芷玥幹脆在這兒辦起了學堂。


    王芷玥所辦的學堂名喚“萬吟學堂”,其收徒不論男女、不論貧賤,隻論天資聰愚與求學之心。


    半年過去了,王芷玥的萬吟學堂依然門庭若市。


    白駒、葉落秋與白詩兒來到了濰縣萬吟學堂之後,終於看見了萬吟學堂的全貌。


    萬吟學堂的建築並不華美,相反,甚至可以說成是簡陋。


    其大門是木製的,但是看上去坑坑窪窪很多,很明顯選材並不精細。院子裏並沒有大戶人家的那種石板路,而是樸素的泥土路。學堂的屋子是簡單的竹屋,四麵通風,除了一些桌子、椅子,沒有其他的裝飾。


    真可謂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但是,萬吟學堂的環境,並沒有阻撓學者們的求學之心。


    這裏的人很多,但是極其安靜,他們或站著、或坐著,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王芷玥講課。


    白詩兒看著講課的王芷玥,問白駒:“白駒哥哥,這就是你說的王芷玥嗎?”


    “是啊。”白駒注視著王芷玥,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


    想當初,白駒第一次見到王芷玥的時候,王芷玥不顧可能會得罪刑部尚書之子藺建元的後果,也要見義勇為,不讓藺建元強搶尹憐為妾。


    雖然,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後,她的見義勇為就成了一場笑話,但是也依然不能阻擋白駒對王芷玥的欽佩之情。


    現在這個時代,能夠單純地為了自己心中所信仰的正義,而不顧一切的人,可真不多。


    也正是因為王芷玥這直來直往的性子,使得之前的王芷玥雖然才華橫溢,卻依然不受人重視。


    看著現在的王芷玥,葉落秋忍不住感慨道:“真沒想到,王芷玥跟在小時身邊學了一陣子,懂得了什麽時候應該轉彎了之後,居然能夠贏得這麽多人的傾佩。”


    白駒迴道:“若論才學,她本就不亞於洛印城裏那幫做官的,隻不過因為她是女子,才美不外現,這才讓人忽略了她的才學。跟在小時身邊的那段時間,她很好地學會了如何掌控人心,讓別人看到她的才華所在,所以嘍,現在能夠門庭若市。”


    白詩兒看著被眾人注視的王芷玥,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讓她很是向往。


    在今天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到,在這樣的時代,她們女子也能夠被人尊稱一聲“老師”,而且還能類似於孔子講學一樣給其他人傳道、授業、解惑。


    王芷玥注意到了白駒他們的到來。


    她講完了現在正在講述的內容,然後對那些聽課的人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吧,我還有點事兒,大家先迴去吧。”


    “可是,現在時辰還早,老師再多講一會兒吧?”有學者如是抱怨道。


    王芷玥搖搖頭,說道:“今天,我的確還有其他事,實在是抱歉。”


    坐在最前麵的男子起身說道:“老師如若有事,無需向我們抱歉。作為學生,我們也應當在老師空閑的時候來叨擾,不應當打擾老師做其他事情。”


    那男子這麽一說,其他學生也意識到了不對。自古以來,應該是學生迎合老師,哪有老師遷就學生的道理?


    王芷玥對他們,可謂是知無不言,也沒有擺過老師的架子。那麽,作為學生的他們,不應該再對他們的老師提什麽要求。


    那些個學者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如果老師有事,先去做就行了。作為求學之人,不應該讓老師來遷就我們的。”


    王芷玥連忙擺擺手,說道:“之前就說過了,我並不是你們的老師,我們是平等交流、一起討論而已。”


    之前發言的那個男子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說道:“老師,學生就先行離開了,等明日老師有空了,再來叨擾。”


    “嗯,多謝你們的理解。”


    那些學生們紛紛離去,萬吟學堂頓時空了起來。


    白駒上前來,笑道:“你的這些學生們,還真是識趣啊!”


    王芷玥迴應道:“見笑了。抱歉,讓你們等這麽久。”


    葉落秋說道:“還好,跟那些來找你求學的人比起來,不算久。至少,現在沒有下雪,我們等的時間,也不夠雪堆滿一尺之厚的。”


    這一路上,白駒他們也聽聞了不少關於王芷玥的傳聞。


    傳聞中,在萬吟學堂正是辦學之前,就有不少男子看了王芷玥的文章,想要去找王芷玥請教學問。


    其中一人名為程舟,他來找王芷玥的時候,正值冬天,下著大雪。


    程舟請王芷玥的丫鬟前去通報,王芷玥的丫鬟卻說她正在睡覺,問程舟需不需要她叫醒王芷玥。


    程舟不要那丫鬟叫醒王芷玥,他說自己就在這兒等著,等王芷玥蘇醒過來了之後,再前去請教。


    王芷玥睡醒以後,得知程舟正在門外等待自己,連忙叫他進來。那個時候,門外的雪已經深一尺有餘。


    這“程門立雪”的故事,在山東府之中也為人所津津樂道。


    而這故事的另一個主人公,程舟,便是之前王芷玥講課的時候,坐在最前麵、最先主動提出離開的那個男子。


    葉落秋也聽說了這個故事,這才有了這番調侃。


    王芷玥笑道:“當時我是真的不知道程舟來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他等那麽久啊。”


    說著,王芷玥打量了一下三人,白駒、葉落秋,這都是她認識的朋友,但是,這其中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王芷玥主動開口說道:“這位姑娘也是隨行者吧?我叫王芷玥,你叫什麽?”


    “白詩兒。”


    “白隙然寫的詩兒,嗯,好名字。”說著,王芷玥還打量了一下白駒,“怎麽,這才一年,你就另尋新歡了?”


    白駒撇撇嘴:“一年前的那件事兒,我真的是無意識的……”


    “我知道。”王芷玥打斷了白駒的話語,“我相信你不會殺死悅哀和尋刺的。”


    白駒反問道:“那麽,你當時為什麽要離開呢?難道不是因為小時為我洗脫罪名,而對我們感到失望嗎?”


    王芷玥迴答道:“有這方麵的原因吧,不過更多的,其實還是對大殷感到失望。”


    聞言,葉落秋抬起頭,正色道:“此話怎講?”


    “王顯郡說的沒錯,現在的大殷,階級逐漸趨向於固定化,寒門再難出貴子,而位高權重者,又不是一心為民。”


    “我不否認,當今的瑞昌皇帝是一個好皇帝,但是麵對這樣的局麵,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有心無力。”


    “一年前的事情,白駒,我知道你並非有意要在洛印城之中進行屠殺,但是,這依然無法洗脫你犯下的罪。”


    “按照大殷律法,無故殺人者,應當償命,但是卻因為位高權重者的偏袒,讓你沒有背上一點兒罪名。對此,我很不滿。”


    王芷玥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直視著白駒的眼睛,她並沒有因為白駒是這件事情的親身參與者,就拐彎抹角。


    白駒也意識到了王芷玥在想什麽,他開口說道:“你接著說,不用理會我。”


    王芷玥點點頭,笑道:“好,不愧是我認識的白隙然,大度!”


    王芷玥繼續說道:“其實,我有過這樣一個設想,萬一製造這番慘案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呢?朝廷會不會也這麽處理。”


    “我想了一下,如果是皇子、王將,我師父不主動引導,瑞昌皇帝也一定會這麽處理;但是,如果殺人者是普通的江湖人士,瑞昌皇帝一定會派出四大王將,將其殺死以平民憤的。”


    “現在,真正的民意如何,似乎並不重要了,因為位高權重者,每一個人,都有這個能力去引導民意、甚至是改變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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