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雪迴到自己的小院,一陣“嚶嚶”的聲音傳了過來。現在,對於這個聲音,她已經非常熟悉了,因為這一個月以來,幾乎每一天,她迴家時都會聽得到。推開門,見一白衣男子正在院中舞劍,其身法飄逸,頗有太白詩“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感覺。


    這副情景,婭雪已經看了將近三十遍了,但是她總覺得自己似乎看不厭。雖然婭雪嘴上從未承認過,但是那白衣俠客舞劍的樣子,每一次都真真切切地打動著她的內心。


    算來,白駒已經住在這兒一個月了,其實力之增長令人瞠目結舌。一個月前,他還隻是眾生境界中期,而現在,卻依然達到了眾生境界巔峰,距離大地境界隻有一步之遙。不過,白駒和婭雪心裏都清楚,就算是一步之遙,突破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在同等修行境界之內變強,是可以通過努力的,但是要突破大的修行境界,那就需要天賦以及機遇了。這也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是初修者境界巔峰或是眾生境界巔峰的原因。


    見婭雪迴來了,白駒做了收招勢,然後將白吟劍放入了劍鞘之中。


    白駒喚道:“迴來了?”


    “嗯。”婭雪點點頭,提著籃子,跟著白駒走入房裏,說道,“今天藥房的生意不錯,我就多買了一些菜肴,今晚可以吃一頓好的了。”


    “要不,今晚我來做菜?”白駒提議道。


    “你?”婭雪大量著白駒,目光中滿是不信任。


    “本少當年好歹也是跟著大殷第一廚師學過一兩手的好嘛,別這麽看不起人!”白駒抱怨道。


    “好好好,今晚,我就嚐一嚐你的手藝。”婭雪笑道。


    夕陽在西邊慢慢地沉寂了下去,代替它的,是一輪明月。隨著新年的過去,天氣也慢慢迴暖了。不過,隻是相對之前要暖和一些,北漠以北和大殷不同,此時,積雪都還沒有要化解的傾向。


    今天,是冬季難得的晴天,夜晚的月亮,看上去也更加皎潔一些。


    月光照射在院子裏的積雪上,白色的雪反襯著月光,讓整個院子看上去處在靜水之中一般。


    院子中央的桌子上,擺上了三、四個菜肴,兩個人相對而坐,借著月光把酒言歡,宛如兩條在靜水之中嬉戲的魚兒一般。


    “不得不說,你的菜炒得還不錯嘛!”婭雪嚐了一口,笑道,“這是大殷的口味嗎?確實與我們匈夷有些不一樣。”


    “見笑了。”白駒笑道。


    “砰砰砰……”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


    “誰呀?不知道醫館現在已經關門了嗎?”婭雪不爽地撇撇嘴。今晚,本該是她和白駒約會的美好夜晚,這個時候被人打擾,她的心情當然會受到影響。


    平常,除了來看病的人,是不會有人來敲婭雪的家門的。而在夕陽落下、夜晚來臨之後,婭雪的醫館便關上了門,之後這一天便再無人來敲門了。白駒心想,這麽晚了還來找婭雪,難不成是病人到了生命垂危之境地嗎?


    “去開門吧,”白駒勸說道,“萬一是病人呢?要是誤了最好的治療時機,那就麻煩了。”


    “好吧。”見白駒都這麽說,婭雪無奈,隻能去開門。


    開門之後,見到門外之人,婭雪倒吸了一口涼氣。


    門外站著數個高大的男子,站在中間的那位,穿著羊毛大衣,相貌堂堂,不失匈夷漢子的粗狂,但是又帶有幾分大殷男子的儒雅。其身高和白駒差不多高大,這在那群男子中間並不突出,但是一眼望過去,最先注意到的總是他。並非是因為他長得最不突出,而是因為他看上去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就算在人群中一言不發,也會讓人不自覺地注意到他。


    看見那人,婭雪愣在了原地。


    那人麵帶笑容,朝婭雪走了兩步,婭雪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見婭雪那番舉動,白駒疑惑,走上前,站到了婭雪身前,與來人對視道:“請問你們是來看病的嗎?我們醫館今天已經打烊了,若無緊急的病人,請明天再來,可以嗎?”


    那人張嘴一笑,說道:“打烊?嗯,這個詞不錯,可以在匈夷推廣一下。”


    白駒眉頭搐了一下,心想,來人隻怕是不簡單!他並沒有正麵迴答自己的問題,說明他此行的目的並非是看病。而他那答非所問的話語,讓白駒察覺到了一絲居高臨下的意味,若對方隻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怎麽會說出“在匈夷推廣一下”這種話?


    白駒向來不喜歡別人居高臨下、仗勢欺人。之前初入洛印的時候,遇上一個官員的兒子調戲良家婦女,白駒二話不說,直接把對方痛打了一頓,還險些吃了官司。不過,那人的語氣中雖有一絲居高臨下,但是言行舉止更多的卻是儒雅隨和,不得不說,對這樣的人,白駒討厭不起來。


    白駒拱手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也拱手還禮,說道:“在下於天恩。”


    “哦,在下……”


    “我知道你是誰。”還沒等白駒自我介紹呢,於天恩就打斷了白駒的話,搶先說道,“匈夷和大殷的通緝犯,‘洛印五虎’之‘才絕’白隙然嘛。”


    聽到於天恩的話,他周圍那些帶刀護衛全部都瞪向了白駒,同時將手放在了刀柄上麵。


    “二……二皇子,你聽我解釋,他不是……”婭雪開口,想要解釋什麽,卻被於天恩的手勢打斷。


    “不用說了,我知道的,你愛上了這位‘才絕’。”於天恩大量了一下白駒,笑道,“嗯,的確很有魅力。早就聽聞‘才絕’之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呐!”


    “哪裏,能夠得到匈夷族二皇子的賞識,白駒很榮幸。”白駒略微低頭,恭敬地說道。


    對於對方的匈夷族二皇子這個身份,白駒內心也很驚訝,隻不過,他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更何況,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若是對方還沒動手,自己就先慌了,那麽在這場博弈之中,自己勢必會處於劣勢。


    “嗯。”於天恩讚賞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大殷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來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說的,大概就是你這樣的人吧。”


    白駒拱手,恭敬地說道:“多謝二皇子讚賞。不過,就目前來看,‘泰山’似乎還沒有崩啊!”


    於天恩饒有興趣地看向他,說道:“你身為大殷人,現在卻身處於我匈夷地界,人生地不熟的,又被我們通緝了。現在,匈夷二皇子親自帶人來抓你,這在你眼中,還不算‘泰山崩’啊?”


    白駒掃了一眼於天恩身後的帶刀護衛,說道:“若是二皇子想要動手的話,何不來試試呢?”


    “白駒!”婭雪拉了拉白駒的手臂,輕聲喝道:“你瘋了!對方可是有是十多個人!”


    “若是來個什麽大地境界的修行者,我還挺怕的,但是嘛,你帶來的人中,比我修行境界高的一個也沒有。這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白駒看著於天恩的眼睛,問道。


    於天恩雙手環肩,笑道:“這不是人多嘛。我覺得,打你一個貌似夠用。”


    白駒略一偏頭,微笑地說道:“可是,在我眼中,他們不過是一群魯莽的大漢罷了。”


    “你說什麽!”於天恩身旁一個大漢大吼道,“我這就讓你看看,什麽叫魯莽!”


    那大漢張開手臂,撲向了白駒。


    白駒將自己身邊的婭雪推開,然後飛快後撤,閃開了那大漢的這一撲。


    “吼!”那大漢發出了老虎一般的吼叫,接著,十指長出了爪子來,臉上被一些花紋覆蓋,額頭上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王”字。


    “‘獸’之虎嘛,有意思。”白駒一抬手,白吟劍連帶著劍鞘自動飛入了他的手中。


    “吼!”那大漢朝著白駒衝過來,舉起虎爪一掀,爪子對著白駒的臉頰抓過來。


    白駒身形一低,下腰挪步,從大漢身下滑過,再一轉身,與大漢一個錯位,然後往大漢背後踢了一腳。大漢撲空,被白駒踢了一腳之後,整個身子都失去了平衡,不受控製地往前躍過去,撲倒在了地上,整張臉都摔在了地上。


    白駒迴身一步,來到了大漢麵前,一腳踢在了大漢頭上。這大漢剛要起身呢,後腦勺受到白駒的踢擊,額頭再一次與地麵發生碰撞,接著,昏死了過去。


    僅僅一個迴合,白駒便將對方——一個和自己一樣是眾生境界的修行者,給打暈了過去。


    其實,這也怪不得這些匈夷的大漢。匈夷人的身材普遍要比大殷人高大一些,力氣自然也比大殷人要大。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不管是在打獵還是打仗的過程中,都更加依靠蠻力,而大殷人,善於找到這其中的技巧。


    就像方才,若是白駒直接與那大漢比拚力氣,自然會吃虧。可是,白駒所使用的是詭異至極的“楓葉步”,在大殷,很多所謂的武林高手都在這一招上吃過虧,更何況是僅僅以力氣見長的匈夷人呢?如此出其不意,那大漢自然敵不過。


    “嗯,力氣確實挺大了,所以我才誇讚你們‘魯莽’嘛!”白駒笑著說道。


    “我來!”又一個大漢拔刀衝出,二話不說,一刀砍向了白駒。


    白駒側身一閃,同時一步踏在他身側,一個轉身貼著那大漢的身子到了大漢身後,迴身一劍。白吟劍還帶著劍鞘,這一揮,劍鞘打在了那人的側臉上,然後,白駒迴身一腳,踢在了那人的身後。不過,那人的身體實在堅硬,白駒不僅踢不動,還需要後翻來進行一次卸力。


    “嗬哈哈哈哈……我要讓你知道,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所謂的技巧,都是放屁!”大漢得意地笑了笑,接著,一刀劈向了白駒。


    白駒連忙用白吟劍抵擋,幾個迴合之後,甚至落了下風。


    於天恩饒有趣味地看著,同時走到了桌子旁邊,找了個凳子坐下,看向了婭雪:“婭雪,你們這是,正準備吃飯?”


    “嗯,還沒動過筷子。”婭雪說著,跪在於天恩麵前,乞求道:“二皇子,求求你,放過白駒吧!在大殷,他也是被人陷害了,才會北上來到匈夷的!民女撿到他的時候,他還渾身是傷……”


    於天恩上前,將婭雪扶起來,讓她坐在凳子上,然後拿起之前本該屬於白駒的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咀嚼,誇讚道:“嗯,還不錯,和一年前在大殷國首都洛印吃到的很像,這是那個白隙然做的吧?”


    “是的……”婭雪看著於天恩。這位二皇子的心思十分縝密,她雖然跟了於天恩有些年頭了,但是也依然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幹什麽。麵對如此情況,隻能乞求於天恩能放過白駒,“二皇子,看在我一直在為你做事的份上,能不能放過白駒?我求求你了!”


    “噓——”於天恩將食指放在嘴前,對婭雪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閉嘴,然後對著那邊大喊道,“喂,你不用留情的!死的活的,都是一樣的!”


    聞言,那大漢略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哼,二皇子叫我不要留情,受死吧!”


    大漢雙手握刀,縱身一跳,自上而下一刀劈向了白駒。


    白駒的嘴角微微揚起,左手握住劍鞘,將劍鞘往前一砸。劍鞘飛出,砸中了那人的眼睛。那人吃痛,不過現在攻勢也不可能停下來了,刀順勢而下。


    “噗——”


    劍刃鑲嵌入肉體中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大漢低頭,看著穿過自己胸膛的白吟劍,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他是怎麽到自己身後去的?這把劍居然能夠直接刺穿人體,未免也太鋒利了吧!


    白駒拔出劍,看了於天恩一眼。


    “嗯,這一劍很漂亮。”於天恩放在筷子,衷心地鼓掌道。


    而一旁的婭雪,整個人都看傻了。


    白駒是怎麽繞到那個大漢身後去的?她也沒怎麽看出來。她隻感覺,白駒應該在用一種很特殊的輕功,似乎和自己所會的、之前用來飛簷走壁和穿梭於雪人之間的那種輕功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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