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翹首以待的過程中總是過得特別緩慢,當那些西崖州的平民在期待寒冬能稍微仁慈一些的時候,這些野心家卻是在盼望著災情更加兇險一些。因為隻有這樣,在寒冬的鞭笞下那些愚笨的勇士們才能差使的更加得心應手!


    興許是上天聽到了這些野心家內心的唿喊,因為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裏這樣的唿喊實在有過太多太多次!衣食無憂的野心家們拿不出什麽理由來發動會不斷吞噬人命的戰爭,緊靠著那些滿懷戰鬥熱情的少數勇士是不夠的,在沒法改變大多數人愚昧的念頭之前,他們能做得隻有因勢利導。


    西崖州的大軍再一次的在寒冬中屹立著,連年的殺伐沒有讓他們有半點退縮,實在是身後那些期待的目光讓他們退無可退!雍梁州的抵抗仍是那麽強烈,在吸取了一次次的教訓之後,西崖州的勇士們麵對的敵人也在變得更加強大。


    付出的代價更多,得到的收獲更少,這便是這一年的寒冬西崖州勇士們所得到的答複。無法應對糧食短缺問題的戰利品使得他們隻能繼續戰鬥下去,要麽得到足夠的戰利品,要麽在這種不斷的戰鬥中將人數消減到戰利品足以解決大部分問題的那一刻。


    西崖州勇士們在戰鬥中表現出的兇狠不光是對敵人的,同時也是對自己的,正是因為這種無路可退,才使得西崖人的兇悍聞名於世。野心家們無論在任何方麵都要比他們的對手弱上一籌,唯獨就是這份血戰至死的信念能夠取勝,所以他們隻能充分的利用這一點。


    戰局正在改觀著,但建造宮殿的材料方麵的收獲卻不盡如人意!糧食和衣物雖然會滋養敵人,但對自身的實際損失卻並沒有那麽大,所以哪怕西崖人連連襲擾,糧食衣物的運輸也從未因此斷絕過。但那些金銀珠寶和建築材料就不一樣了,無論哪一樣都能換來數倍乃至數十倍體積的糧食衣物,這個損失遠比西崖人想象的更加錐心刺骨。


    其實這也是明擺著的事情,在朝廷那般強硬的態度下仍有人冒著身死族滅的風險和西崖人接觸,這已經足夠證明這種損失有多令人抓狂了。而前次是因為意想不到和準備不足,這一次就算是為了錢財也不可能讓西崖人輕易得手!


    半座宮殿的材料讓野心家們十分尷尬,這本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年複一年的放到發黴,這種心情那些愚昧的勇士們又怎麽能明白?於是很自然的,野心家們故技重施,用更多的借口粉飾他們搶取材料的目的,甚至用對方更為激烈的應對來證實自己話語的可信度!


    心懷信念的勇士們無所畏懼,前赴後繼的朝著他們心中認定的正義衝去,無論前路是否布滿荊棘!在這樣的信念和悍不畏死的作戰方式之下,少有敵人能夠不為之膽寒,所以建造宮殿所需的材料就這麽湊齊了。


    然而朝廷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強硬,甚至不惜下重金撫恤那些受到損失的商人,哪怕自損一千也要殺敵八百!這種態度野心家們早有算計,但卻隻能假裝遺憾的向那些為此拋頭顱灑熱血的勇士們說聲抱歉。而事實上勇士們除了感覺遺憾也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帶著戰利品一如既往的迴到了西崖州。


    滿載的戰利品幫助幸存下來的西崖州人再一次的度過了寒冬,而那些堆積如山的材料也終於派上了用場。一個又一個的孔武之士聚集到了努爾加,這個每年寒冬時節聚集起來朝邊境發起進攻的起點,為了野心家們覬覦的榮耀揮汗如雨。


    宮殿的建造異常辛苦,野心家們卻隻用為此提供一頓飽餐,目的卻隻是為了讓這些廉價的勞動力更加賣力的幹活。樸實的西崖州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倒將宮殿不斷聚起的一磚一瓦都視為了榮譽,在有心人的煽動下不計迴報的付出。


    宮殿完工了,野心家們的權利欲也已經到達了巔峰!一座身處西崖州深處的宮殿不僅沒有滿足他們的欲望,還挑動出了他們更多的貪婪。既然能夠擁有一座西崖州的宮殿,那為什麽不能擁有一座雍梁州的宮殿,又為什麽不能得到那個紫荊城中最宏大的宮殿呢?


    一切都隻是因為時間太短,每一次隻要西崖州的勇士們獲得了足夠的戰利品就會立刻偃旗息鼓,這使得在占據最大優勢的時候野心家們也沒能踏入除了雍梁州之外的土地。想要滿足那些貪欲,首先就要解決這個問題,至於那些愚昧的勇士和他們身後隻會寄希望於人的廢物們的性命,在他們心中隻不過就像是野地裏的韭菜,割了一茬還會再長一茬出來。


    也許越是低賤卑微的反而生命力越強,這些苦苦掙紮於生死間的西崖州愚民們從來沒有讓野心家們失望。不用刻意的關注就能收獲讓他們滿意的戰鬥力,這或許是他們從這些愚民們身上看到的最大優點吧!


    在野心家們的刻意操縱下,明明展現出更強戰鬥力的西崖州勇士們卻沒能獲得相匹配的收獲。運氣實在太差了!隨處可見這樣的抱怨,然後在這樣的抱怨中再一次的投身戰鬥淡漠生死,無論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猛攻如同烈火一般,飛快的向著雍梁州的腹地燃去。終於,一座比努爾加的紅梟殿更加宏偉宮殿出現在了野心家們的麵前,有著更大野望的野心家們毫不猶豫的指揮著西崖州的勇士們將其付之一炬,原因則是他們已經擁有了他們自己的宮殿,而且用的就是殺敵的戰利品所築,紅梟殿即是他們的榮耀!


    被火光和血色映照的有些模糊的宮殿正在熊熊燃燒著,而無數的西崖州勇士們似乎都在高溫的扭曲下從那燃著的宮殿身上看到了紅梟殿的影子。寄身於血色中的輝煌讓無數人都看得發起了呆,也讓無數人從這種無意義的殺戮中清醒了下來。


    少得可憐的戰利品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來,這些西崖州的勇士們也沒有野心家們想得那麽愚昧,他們隻是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動腦子罷了!一往無前心無雜物才能發揮出他們最強的戰力,否則揮刀時的愧疚就足以致命了。


    戰爭的起源是無分對錯的,但揮刀的人卻能辯善惡!西崖州的勇士們強就強在他們的愚昧上,所以當那些在殺戮中清醒過來的西崖州勇士越來越多的時候,離戰爭的結束也就不遠了。無論占據了多大的優勢,戰火的肆虐又有多麽寬廣,戰利品足夠基本所需之後勇士們就自發的退出了戰鬥。


    野心家們看不到這裏麵的變故,他們看到的隻是麾下勇士們的兵無戰心和軟弱無力!野心難以實現的痛苦和折磨抓撓著他們的內心,氣昏頭來的他們不僅沒有在這個時候做出安慰,反而試圖用他們的野心來感染這些愚昧而軟弱的愚民。


    然而這一次結果卻讓他們失望了,那些平日裏三言兩語就能被撩撥的鬥誌滿滿熱血沸騰的家夥們眼中隻有漠然,甚至還有一些幹脆就是沮喪和衰敗。起了反作用的鼓動加劇了他們的敗亡速度,朝廷反應過來後那接踵而至的反擊徹底的打消了野心家們固守優勢的打算,將期待留到了下一年的寒冬!


    然而一切都在那些野心敗露之後就已經結束了,摒棄了單純的西崖州勇士再也不是野心家們手中那無人可擋的尖矛利盾,紅梟殿的血色輝煌似乎也隨著那座被熊熊烈火吞沒的宮殿一起走向了窮途陌路。


    一年比一年衰敗的戰意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朝廷的戈矛也不是吃素的,找準機會的反撲徹底的杜絕了西崖州這個後患,同時也讓那些野心家們在亂戰中盡數伏誅。從那以後,西崖州就成了盛元王朝的一個州郡,一個名義上和其他州郡並沒有什麽區別的州郡!


    野心家們的欲念隨著他們的身死消散在了時間的長河中,至於是否有後人懷著同樣的野心,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野心家們雖然已經隨著朝廷的強勢介入而消失在了明麵上,可那座擺在明麵上的紅梟殿卻並沒有隨同主人一同消失。


    這座在西崖州可以堪稱奇跡的宮殿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盛元王朝比這好的多的宮殿實在太多太多了,朝廷也並沒有因為紅梟殿的由來有任何忌諱。隻有失敗者才會在意這些成功路上的細枝末節,然後將那些微小的勝利當做失之毫厘的惋惜,事實上失敗就是失敗,無論當初離成功有多近!


    西崖州的處境在歸附於朝廷之後改善了不少,至少那種絕大多數人都度不過寒冬的情況再也沒有發生。但有些事情的痕跡卻不會因為戰爭的停歇而消散,反而因為時間的流逝讓那些未曾親身經曆的人有了更多的幻想。


    這種幻想沒有多大的依據,大多以如果當時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為開頭,而以可惜了為結果,隻是真的有想象的那麽可惜嗎?沒人能給出答案,因為這個問題本身就是愚蠢的,脫身於虛構中的猜想站不住腳跟,任何的如果都可能帶來不同的結局,這種爭論永無止休。


    然而有一樣東西卻不是虛構的,那就是至今留存的紅梟殿!這座宮殿身上隻有西崖州勇士的鮮血和榮耀,遠比其他東西來的實際的多,隻要紅梟殿存在一日,它的身上就存續著西崖州的血色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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