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裏是一張完整的豹皮,油光水滑的皮毛使它即便因為戈隆的動作跌落塵埃,也沒有沾染一星半點的灰塵。斑斑點點的黑黃皮毛極為醒目,近看還能區分出顏色的差別,遠看卻隻剩下一片模糊的陰影,隻此一點便可看出其不凡之處。


    戈隆的目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達到了,至少在豹皮落地之後,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就死死的盯在了上麵。或許對齊乘風等人來說這張豹皮隻是一件比較稀罕的皮草,但對這些西崖州土生土長的人來說,這件豹皮意味的東西實在太多。


    丈餘長的花豹留下來的皮毛自然也有相應的長度,這也是為什麽先前戈隆沒有猜到包裹中會是皮毛的緣故,實在是有些難得一見。不過就算是猜到這一點,戈隆最多也隻會認為是狼皮一類的,至於豹皮那就真是隻敢在夢裏想一想了!


    努爾加由來已久,可以說是西崖州荒野中存在時間最久遠的聚居地之一了。但這份久遠卻並不是毫無波瀾的,隻因努爾加人無數次的在困境中尋找著生機,這才使得這個原本人不過百的小聚居地成為如今荒野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而即便是這樣大的聚居地,卻也有他們難以解決的煩惱,那就是聚居地的安全感!別以為這是什麽可笑的謬論,事實上努爾加的安全感甚至還比不上一些中小型聚居地。或許聽起來有些讓人莫名其妙,但這卻是西崖州盡人皆知的事情。


    比起其他州郡越是規模大的城鎮越是能得安穩相比,這確實是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但如果是生在西崖州長在西崖州的人就不會這麽認為了。聚居地越大,意味著生活在聚居地裏的人也就越多,而這麽多人的衣食住行可不是一個能夠輕鬆解決的問題。


    西崖州的所有聚居地都會選在地勢平坦開闊的區域,這有助於聚居地的人更好的警示來自荒野中野獸的威脅。至於為什麽不在山背或是環山的地方建立聚居地,以此來減少四麵受敵的壓力,那也純粹是因為無法做到罷了。


    帶著泥土沙石的近山區域有著西崖州獨特的氣候變化,那就是緊隨暴雨而至的泥石流,在這樣的天災麵前人力的抵抗會被突顯得那樣的無力。也許隻用一場暴雨,苦心孤詣建立起來的聚居地就會毀於一旦,而幸存下來的人甚至無法在泥石傾覆後的原址上找到任何之前留下的人為痕跡。


    這種難以承受的天災致使所有存在久遠的聚居地都不會再做出這樣的嚐試,而群居的弊端也在不斷擴大的聚居地麵前下逐漸顯露。越是大的聚居地所需要的生存空間也就越大,而擺在最前麵最嚴峻的問題就是食物和房屋。


    前者因為人數眾多且密集而導致聚居地內的可食用農作物嚴重不足,一些身強體壯者不得不轉職成為獵人,以此來獲得更多的食物。後者同樣因為人口眾多且密集,不得不持續擴大聚居地的外圍麵積,而導致野獸能夠進攻的方向和途徑變得更多,不得不增加守門人的數量。這樣一來,聚居地裏青壯全都拋棄了農活,對耕作帶來的壓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卻是任何聚居地都不得不麵對的現實問題。這個循環極度脆弱,無論獵人、守門人、耕作者中任何一環出現問題,帶來的都是生命的流逝。但這種脆弱一旦出現,受到打擊最大的永遠都是那些無法選擇命運的耕作者,這些和其他職業相比更為孱弱的存在,每一次都是寒冬到來後最先逝去的可憐人。


    弱肉強食,或許這才是西崖州最純粹的法則!人們不願意自己成為那個被犧牲的弱者,所以都渴求成為強者,甚至不由自主的對強者發起崇拜。沒有人認為那些永遠戰鬥在第一線的守門人和獵人不該獲得這份優待,因為和耕作者相比,他們所要麵對的危險實在太多太多了。


    即便如此,生存在聚居地的耕作者也並非全無危險。天生就體質孱弱不適合戰鬥的他們,所能依仗的隻有聚居地的保護,而這份保護卻並不能做到天衣無縫。守門人的存在確實能極大的減少野獸的危害,但卻從來都不曾杜絕,尤其是在這寒冬將至的秋季!


    西崖州的所有生靈都在為過冬而忙碌著,以肉食為生的兇猛野獸所受到的壓力甚至比人類都要大的多。西崖州的寒冬會讓任何死去的生靈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比鐵石還要堅硬的冰塊,沒有取火能力的野獸若是不能在此之前蓄積足夠消耗的能量,一旦在寒冬中長時間無法捕獲獵物,死亡就會成為一隻看得見的手以極快的速度向其抓去。


    這使得西崖州荒野在這短暫的秋季裏變得危機重重,遠比任何時候都更有攻擊性的野獸甚至會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為,這裏麵就包括向那些平日裏不會輕易招惹的聚居地發起進攻。


    守門人會在這個時期更加盡職,也更加忙碌,因為任何一隻漏過的野獸都可能成為一把鋒利的尖刀,在聚居地中帶來讓人瞠目結舌的可怕後果。這些難以應付的野獸之中,荒野狼群無疑是最讓人煩惱的對手,在這份瘋狂中還能保持一絲理智的狼群,也是得手次數最多的狠辣獵手。


    不過在努爾加卻有些不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附近出現了一頭“黑魔鬼”!銅皮鐵骨刀槍不入,連最狡猾的獵手都對其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年複一年的給努爾加帶來殺戮和死亡。而最讓人惱恨的是,這頭“黑魔鬼”還擁有著令人絕望的速度和狡詐,麵對那些費盡心力請來除去“黑魔鬼”的高手時,卻又讓人連它的影子都看不到。


    如果隻是為了飽腹,在弱肉強食的西崖州人眼裏倒也不足為奇,可這頭“黑魔鬼”明顯不這樣想。雖然也有難以計數的人死在它的尖牙利爪下,但那些麵目全非的牲畜明顯才更合它的胃口,而那些不幸罹難的可憐人,則更像是它大飽口福之前的熱身活動罷了!


    這份仇怨在經年的積累中愈加深厚,每一個努爾加人都不會忘卻這一點,但除了憤慨之外大概就隻有那些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才會大言不慚的說出要消滅它的可笑話語。“黑魔鬼”給努爾加帶來的不單是殺戮和仇恨,還有深深的恐懼,越是見多識廣的獵人和守門人對此反而感受越加清晰。


    當裝著豹皮的包裹被打開的那一刻,映入圍觀者眼簾的就是他們曾經心底裏最深處的恐懼。哪怕在努爾加從來都不乏有人以對“黑魔鬼”的蔑視來展現自己的勇猛無畏,但真正明白“黑魔鬼”意味的人,在這一刻滿腦子裏全都是難以置信!


    戈隆的反應有些遲鈍,隻顧著擺齊乘風幾人一道的他在掀開包裹的下一刻就被正在旁邊的齊乘風輕易製住了。反剪在背後的手臂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企圖在被按倒之後掙紮脫身的戈隆,除了徒勞的揮舞自己另一隻完好的手外,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周遭變得沉寂的氛圍讓齊乘風有些不安,但被按到在地的戈隆顯然不是引起這樣變化的原因,否則戈隆就是有千般的不對,麵對自己這一行外人總還是會有人上前做些什麽才對。但好就好在這一番出手製住對方的動作也沒引起什麽過激的反應,這讓已經有所留手的齊乘風也沒有過多的擔憂,靜靜地等待著事態的變化。


    無緣無故攻擊一個聚居地的守門人會被視為向聚居地宣戰,但眼下的情況顯然不會給齊乘風一行人帶來這樣嚴重的後果。隻是這種沉寂的氣氛持續的時間實在是太久,這讓全場除了掙紮猶自還在怒罵的戈隆顯得更加的顯眼。


    不過這份詭異的沉寂也快到了結束的時候,全神傾注在掙紮中的戈隆總算也發現了身周那詭異的氣氛,緊貼大地的腦袋奮力的轉動了幾圈,總算發現了導致這詭異氣氛的由來。


    但這個發現卻並沒有讓他的情況得到任何的改觀,反而因為他那陡然變大了一圈的眼睛而吃了更大的苦頭。一聲清晰的脆響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戈隆之前因為疼痛而不敢活動的右手竟然因為他強自扭動的身體而掙斷!然而這位因為一點點疼痛就大唿小叫的家夥竟然在這樣巨大的疼痛麵前硬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變得和周遭的其他人一樣呆愣起來。


    滿臉錯愕的齊乘風皺了皺眉,顯然是沒想到身下這人竟然還有這般血性,抓住戈隆的手也不自覺的露出了空當。望著戈隆無力垂下的右手,齊乘風也打消了繼續鉗製對方的心思,更加謹慎的打量著周圍這奇怪的一幕。


    戈隆圓瞪的雙眼中所富含的情感遠比周遭的其他人更加精彩,錯愕、震驚、質疑、飄忽、哀傷、欣喜,這些情緒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其嚴重劃過,讓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眼花或是理解錯誤,否則一個人怎麽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做出這麽多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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