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密謀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其中有很多安排和布置似乎在之前就已經有過商討,所以百裏遙聽得隻是最後的那部分。不得不說百裏遙的運氣極好,從那天之後,對方就再也沒有集合商討過,也可以說百裏遙趕上了那唯一的一次機會。


    原本百裏遙想要強迫自己忘記那天聽到的一切,可對方設計夜襲皇宮的謀劃,卻仍舊讓他聽得熱血沸騰。任何賊偷都知道,這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在皇宮大內之中,可敢將心中貪念化為行動的,從古至今都沒有幾個。


    至於這些行動者之中,又有幾人全身而退,實在難以考證。不過可以預想的是,這種人的存在,絕對是鳳毛麟爪。不過在迴去再三思考之後,百裏遙還是把這個誘人的念頭拋在了腦後。


    對方這次的行動風險極大,這一點不用他想,就連對方自己都對此直言不諱。他又沒有那種謀逆的想法,和對方比起來,這種冒險的性價比實在太低。天底下最好的東西確實都在皇宮大內,但卻有很多東西都是隻能存放於皇宮大內的。


    那些東西的珍貴性不用多說,但卻是平常人家,乃至一般的富戶和普通官員都消受不起的。而這樣的東西,在黑市裏是沒有銷路的,除了擺在自己家裏充當一個不穩定的要命之物,這些東西的價值對百裏遙來說幾乎為零。


    因為一些特定的原因,百裏遙需要大量的錢財用作他處,這種風險和收獲不成正比的買賣,實在不符合他所麵臨的處境。不過這種紫荊城大亂的局麵,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好機會,渾水摸魚的想法,立刻就在他的腦海中成型。


    不過想法是有了,可卻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擺在他的麵前,那就是對方下手的時間到底是什麽時候。那天以後,百裏遙也曾去一些有過來往的上不得台麵的朋友那裏詢問過,結果對方果然也從不同渠道得到了邀約和禮金,隻是關於具體的行動時間對方卻沒有直言,隻是告知了行動的目標和方案,並且說是時間一到他們自然就會知道。


    百裏遙先後問了不少人,得到的答複都是一樣的,聯係之前偷聽到的那些秘聞,他可以確定這個所謂的到時候就會知道,應該就是對方先發製人的動靜極大,任何人都能知道發生了變故。


    滿紫荊城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件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可朝廷卻因為種種緣故至今都不知道危險所在,這讓百裏遙總覺得有些不安。


    並不是朝廷損失越大就越好,在盜門的老規矩裏,便有一條是不與官爭,不與勢鬥!賊偷就是賊偷,本事再大也別想和官家硬來,而大勢所趨之下也難得安身之處,一旦事情鬧得太大,之後可能出現的反彈之勢也會越大。一旦官府不遺餘力的打壓盜門,百裏遙和天下的賊偷,處境就有些堪憂了。


    不過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杞人憂天的行為也實在沒有必要。更何況以百裏遙的本事,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阻止這件事情,而且一旦起了堪破此事的打算,就又和不與勢鬥違逆,所以他能做的也就隻有順其自然了。


    但順其自然也不代表什麽也不做,知道的東西越多,到時候應對起來也就越輕鬆,不會因為突發的狀況而手忙腳亂失了分寸。不過章家這邊的人物,百裏遙是不打算繼續接觸下去了,不光是知道的已經足夠的多,而且也擔心一旦行蹤泄露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和賊偷比起來,那些響馬和領火可就要容易接觸的多了。一來警覺性和賊偷沒法相比,二來輕功方麵也是賊偷,百裏遙完全不用擔心出現意外情況之後自己沒辦法逃離。


    響馬那邊他之前也探查過一二,從體型和口音上不難判斷對方的來曆,而北方的成氣候的響馬,不用猜知道大多都出自三十六巨盜,還真沒有什麽查探的必要。這夥人對百裏遙沒有威脅,但也屬於沒有必要結怨的,基本可以完全無視。


    但領火那邊就不一樣了,這些人幹的就是殺人越貨的事情,一旦有同行相爭或是外人插手,他們的做法一概就是殺無赦。和這些人沒什麽道理可講,所以反而是他們對百裏遙的威脅最大,如果不弄清楚這夥人的目的,萬一到時候百裏遙自己選定的目標和對方衝突,那樂子可就大了。


    出於這番考慮,剩下的那段時間,百裏遙的全幅注意力都放在了這群人的身上。不過和其他兩股勢力相比,這群人無論是警覺性還是防備心,都要遠超常人,而且似乎都很注意掩藏行蹤,隻要沒有必要,絕不踏出房門一步。


    這種神秘感,無疑是非常不正常的,而且百裏遙總能在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種令他很熟悉的感覺。出於種種原因,百裏遙沒辦法時刻監督這些人,但他總覺得這些人的來曆絕對不一般。


    皇天不負有心人,百裏遙的追蹤總算還是取得了收獲。說起來這也算是個意外,正巧百裏遙這天跟蹤的這位,租住的那間民房沒了夥食,不得已隻能出門去采購些吃食。原本百裏遙也沒打算從這裏麵看出些什麽,畢竟這也是個極尋常的舉動,這些日子也沒少見。


    可沒想到的是,這位被他跟蹤的高手,卻莫名其妙的惹到了事兒。事情發生的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說這種高手是不可能在路上走著的時候撞到人,可偏偏就出了這一檔子事兒。而問題既然不出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出在對方的身上了!


    這是一夥兒京城的富家公子哥,平日裏除了遊手好閑,也沒什麽樂子可找。出身勳貴的這些家夥,可沒一個繼承了長輩的文治武功,倒不是這些人都天生不成器,而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全都是庶出!


    出身世家貴族有時候也不是人才越多越好,越是大家族,就越要考慮傳承問題。千百年傳承下來的立長製度,有時候確實不如立賢要來的妥當,但其中所包含的穩定性,卻遠不是立賢所能比擬的。所謂的賢才,雖然有一個廣義的定性,但任何評判到了人這裏,都難免因為種種緣故而出現偏差。


    對大家族而言,穩定的傳承才是最重要的,與之相比一兩代人的突出表現根本算不了什麽。所以這些本該接受同樣精英教育的庶出子弟,就隻剩下一個生存之道,那就是混吃等死。


    閑極無聊之下,這群紈絝子弟自然也沒有那麽安分。對他們而言,人生的樂趣隻剩下享樂,至於家族的長治久安和發展,就不該他們去想。這天也是湊巧,幾個世家子弟相約一同外出閑逛,自然也少不得帶上各家的奴仆。


    紫荊城中的老住戶早就知道這些人的德行,隻要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這些人樂嗬一下也就不會把你當迴事兒了。所以當看到大隊人馬出現在街市上的時候,這些紫荊城的商販和行人,但凡能避讓的都是退避三舍。


    這種看似恭敬的態度,自然讓這些世家子弟十分歡喜,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能感覺到身份帶給他們的優越性。不過這樣一來,那位被百裏遙跟蹤的領火,就有些惹眼了,雖說在人群來到麵前不遠處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意識的避讓了,可與那些提前不知道多久就已經讓開了道路的人相比,這種行為在那些世家子弟的眼裏,無疑就是種挑釁了!


    世家子弟辦事也得遵從一定的法度,但尋個由頭欺負人,從來就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這些事情並不需要人吩咐,隻要一個眼神或者一個不經意的皺眉,自然就會有極得心意的狗腿子,主動上前把事情解決。


    “瞎了眼嗎?走路也不看道,敢撞在爺身上,莫非是活膩歪了不成?”一個狗腿子原本是有意撞在對方身上,可不料對方沒被撞倒,反倒是他自己一個屁蹲摔在了地上,沒從地上爬起來,就已經連身叱罵上了。


    這種情形對那些世家公子哥來說,實在是再常見不過了,見到自家的奴才摔在地上,也隻當是故意演戲,自然有人裝作驚訝的問道:“發生什麽事兒了?在那裏叫喚什麽,還不快如實道來,莫不是想丟了我李家的顏麵?”


    接下來的狗血情節自然不用贅敘,一段賊喊抓賊仗勢欺人的橋段順勢上演,而這位李家的公子哥倒還扮演了個好人角色,隻要對方肯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這件事情就算了了。如若不然後果自負的威脅話語自然也沒有遺漏,把決定權又拋還給了那個惹上無妄之災的小人物。


    如果百裏遙跟蹤的這位真的是小人物的話,事情的結局自然不難猜想,不過一位可以隱藏身份的領火,還真未必就是這些隻帶了狗腿子上街的世家公子哥能夠招惹的。


    “我要是說不呢?”那位被欺負到頭上來的領火,脾氣似乎也沒那麽好,見到事情躲不過去,竟然極為張狂的笑了幾聲,隨即說出了反問的話。


    見到對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位李家公子立刻便是大怒,剛想喝令手下一擁而上教訓對方一頓的時候,卻突然感覺眼前一花,隨意一柄透著森森寒意的寶劍,已經停在他咽喉之上。


    這一劍並沒有刺下去,但劍上的森森寒意還是讓李家公子咽喉處的皮膚瞬間破口,一條細如發絲的血線隨即淌處,卻立時被劍尖上的寒意止住,隻留給這位公子哥一股從頭到腳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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