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雍傑和唐妍夫妻二人沿著長江邊前行,一路上找個老鄉打聽胡家的位置。


    江西胡家作為武林頂級門派之一,自然不難找,知道的人很多。


    張雍傑雇了一條大船,牽著追風寶馬,便往那座小島趕去。


    碼頭停靠在一條筆直的大路上,大路的尾端便是上百步石梯,石梯的上方,是一座大殿做成的山門。


    而大路兩旁,都是一片筆直而茂密的參天大樹,保證炎熱的夏季,能夠感受到一絲涼爽。


    胡家的莊門這樣布局,是張雍傑見過最有氣勢的名門大派。


    你要說千島派,坐落在千島湖的群山之中,嚴格的說來,還沒有山門呢。


    至於李家,各種大院雖然也非常有氣勢,但畢竟坐落於大都市之中,少了一絲江湖意境。


    明陽宮的險要地勢,雖然也值得一提,但那種味道,和江西胡家的莊門是不能比的。


    唐門的迎來送往亭,和胡家的莊門相比,少了一絲武林世家的風範。


    張雍傑將追風寶馬拴在一旁的樹上,拉著唐妍沿著筆直的大道,往山門走去。


    台階上方有人出言問道:“來者何人,請報上名來。”


    張雍傑朗聲道:“千島張雍傑,攜內子唐妍,前來拜會胡家莊主與思語姑娘。”


    與張雍傑第一次去血飲穀的遭遇不一樣,第一次去血飲穀,和守山的弟子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而這一次,張雍傑得到了胡家的熱情款待。


    台上一人道:“張少俠稍後,在下這便通報。”


    不一機會,胡威揚胡飛揚兩兄弟,親率十餘位胡家地位甚高的人士,疾步走下台階,迎接張雍傑的到來。


    畢竟張雍傑擁有‘邪俠’之名,而且這幾年來,又經曆驅除倭寇之戰的鍍金,頗受武林人士的尊重。


    但是,張雍傑點名拜會的胡思語姑娘卻沒有親自前來迎接。


    按照江湖禮儀,胡思語姑娘並未親自出來迎接,算作失禮。但張雍傑料想這胡思語姑娘可能有事情不在莊內,所以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


    胡威揚跨步而出,拱手道:“張少俠與唐侄女親自登門拜訪,我胡家上上下下夾道歡迎。”


    江西胡家與蜀中唐門,雖然算不上世交,但兩派同為武林頂級門派,平日裏也多有接觸。


    唐妍作為唐門嫡長女,江湖地位自然要高貴一些,所以胡威揚口中稱唿唐妍為侄女。


    受到胡家的隆重接待,張雍傑倒是頗為不好意思,但盛情難卻,隻能享受之。


    當晚,胡家設宴招待張雍傑與唐妍。胡威揚,胡飛揚兩兄弟親自陪席。


    酒過三巡,張雍傑出言道:“昔年小侄於思語姑娘交好,這些年來她過的是否可好?這次怎麽沒有見到她呢?”


    張雍傑的輩分,一直有點錯亂。若從千島師門以及唐妍或者胡思語處論交,張雍傑自然是胡威揚等人的晚輩。


    然而從大姐楊杉處論,張雍傑和胡威揚等人可以說成是平輩兄弟。


    畢竟大姐楊杉執掌血飲穀,又是天下第一的武學高人,她自然是和胡威揚等人同一個輩分的。


    但是不同的場景說不同的話,輩分這個東西,也要看眼下局麵。這牽涉到唐妍和胡思語,張雍傑在這個時候,豈可與胡威揚等人稱兄道弟?


    所以張雍傑這時候自稱小侄,顯得更為合適一些。


    張雍傑出言詢問胡思語近況,胡威揚等人卻笑笑,不予迴答。看起來這裏麵還有點不太方麵說的話語。


    既然如此張雍傑也不追問,隻是看了看妻子唐妍。


    畢竟胡思語是胡家女眷,自己作為胡家的客人,豈可追問胡思語的情況?


    然而唐妍就不同了,唐妍作為自己的妻子,算是自己的女眷,由她稍後出麵,看望一下思語姑娘,那也算是合情合理。


    唐妍當然知道張雍傑的意思,一個眼色,便可以向張雍傑通氣。


    張雍傑前來胡家盤桓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幫助江西胡家對付李靈。


    但江西胡家作為鼎鼎有名的武林世家,張雍傑自然不能把來意表達的十分明確。


    畢竟這江西胡家也沒有開口相求,但是張雍傑隻要在這裏盤桓,在眼下這個時間點,胡家等人都知道張雍傑的用意。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張雍傑並不說出來,這給江西胡家留了十足的臉麵,所以江西胡家一眾人等,對張雍傑都是充滿好感。


    三日後,李靈的人馬還沒有到,卻先來了一個二十七八的青年。


    張雍傑此時也就二十七八歲,那名青年與張雍傑年齡相仿。


    唯一不同的是,兩人地位相差很大。張雍傑坐擁‘千島張少俠’‘邪俠’‘楊杉之結義兄弟’‘唐門之女婿’等各種光鮮的名聲。


    而張雍傑本人的武功,也算是天下翹楚之類的人物,可以算作功成名就。


    而那青年,卻身穿一襲淡青色的單衣。之所以是淡青色,是因為那青年十分窮困,隻有這一件單衣,經過多次浣洗,青色已經脫色了,所以稱為淡青色。


    也幸虧現在是夏季,否則以青年這身單衣,萬難與嚴寒的冬天相抗。


    青年叩山門,依照江湖規矩,不管青年地位有多低,胡家都必須拍掌門人親自迎接。


    因為叩山門和普通的拜訪是不一樣的,普通的拜訪是來做客,胡家隻需派相應的人員接待即可。


    而叩山門卻是來找事的,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比武,砸場子等等。


    而這種情況的代價,那便是死亡。時人都很尊重這件事,看的比較神聖,所以胡威揚親率一些隨從,來到石梯之下。


    張雍傑覺得有點意思,所以他也跟著胡威揚等人前來看看,


    依照江湖禮節,應當由青年首先稟明來意。


    青年手握一把鐵片,拱手道:“晚輩嚴世山,聽聞胡家三少爺素有劍神之稱,是故專程前來討教。”


    之所以稱唿那青年手握一把鐵片,是因為那實在無法稱唿為劍。


    當年聞名天下的飛劍客,雖然也是一把鐵片出道江湖,但好歹還釘了兩片木頭作為劍柄。


    而眼前這個嚴世山手中的鐵片,連木頭製作的劍柄也沒有,隻是用布條纏繞了尾部,權當劍柄。


    張雍傑和胡威揚等人,都自我認為知道了嚴世山的來意。原來是才出江湖的青年,欲要通過挑戰名人的方式,來快速成名天下。


    張雍傑這幾年身在軍營,雖然也派尤金達等人打探江湖上的事情,但畢竟重點在青龍會和白龍會之間。


    他此刻還不知道江西胡家,出了一個劍神,號稱三少爺的劍神。


    但看那青年堅毅的眼神,有力的手臂,冷峻的臉龐等等展現出來的氣場可以看出來,他這一手快劍,可比當年在洛陽杜千林的青陽快劍要快的多。


    胡威揚沉默半響,方才道:“你跟我來。”


    而胡家其餘人等紛紛退去,並不跟隨胡威揚的腳步。張雍傑見此情況,當即拱手道:“胡前輩,晚輩欲要一同前往,不知可否方便?”


    胡威揚並未拒絕張雍傑的要求,當即帶領兩人從左邊樹林旁的小道,一直走到密林深處。


    密林深處有一條小溪,直通長江,而小溪的上方,有一座墳墓。


    墓碑上刻著三個大字,胡小風。


    那嚴世山看見這種場景,堅毅的眼神竟然開始發慌,他連連搖頭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胡威揚這時候才道:“犬子已經於六個月前去世,無法同嚴大俠比劍較量。”


    嚴世山顯然不太相信這樣的局麵,口中喃喃道:“劍神怎麽會死呢?是誰?是誰殺了他?”


    胡威揚淡淡道:“有時候就是這樣,誰都認為這個人不會死,可是忽然之間,他卻死了。然後我們才知道,原來他也是會死的。”


    胡威揚歎息一聲,又道:“這就是江湖,身在江湖,所有人都可能一夜之間,就死了。”


    胡威揚的這話,看起來充滿了深意,隱含著無盡的無奈。


    張雍傑聽來,也是一陣沉默。


    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嚴世山就像是失去了方向一樣,當即崩潰了,就像是一潭爛泥一樣,開始咳嗽起來。


    嚴世山悲憤道:“二十歲那年,我出道江湖,憑借一手快劍縱橫長江兩岸,勝盡無數劍道高手。”


    嚴世山繼續道:“唯獨在三少爺手上小輸半招,七年來,我做夢都會迴想起當時比劍的場景。”


    嚴世山癱瘓在胡小風的墳前,悲傷道:“所以這七年來,我隱退深山,過的生不如死。我無時不刻都在想著要再比一次,三少爺,你怎麽能先走一步?你可太不講義氣了。”


    張雍傑和胡威揚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嚴世山和胡小風之間,還有一段這樣的糾葛。


    嚴世山七年堅守,顯然在這一刻坍塌了,好像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味道。


    依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嚴世山可以說必然是廢了,成為廢人一個。


    張雍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他決定拯救一下嚴世山。


    張雍傑道:“我理解你失去對手的痛苦,不過這天下還有幾人,武功也還過得去,可以與嚴兄比試比試。”


    嚴世山憤然怒道:“除了胡家三少爺,這江湖上還有誰配與我比劍?”


    胡威揚聽見張雍傑這般說辭,當然知道他有意與嚴世山對戰一番。


    胡威揚道:“譬如這千島張少俠,不知他是否配與你比試一番?”


    嚴世山當然也聽說過千島張雍傑的名號,當即道:“張少俠固然武功超群,但他也不配與我比試。”


    這張雍傑此刻已然是名滿天下,麵對嚴世山這個才出來,毫無名氣的小子,有意與他比武,實在是給他了天大的麵子。


    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同名人比武的,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即便是戰敗,也能蹭蹭名人的名氣,來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


    但沒有想到嚴世山卻對張雍傑如此不屑一顧,不知道是何道理?


    張雍傑雖然並未發作,但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胡威揚道:“願聞高見。”


    嚴世山道:“張少俠武功雖然為天下之翹楚,但他所學與我所學,是兩個範疇。”


    嚴世山繼續道:“張少俠以千島電勁為根基,內力登峰造極,是故與人對敵之時,全靠雄厚內力應對。”


    嚴世山繼續道:“而我與三少爺之所學,卻是專研於劍道,出劍講究快狠準。”


    嚴世山總結道:“是故,張少俠之武學,毫無技術含量,不過是愚蠢莽撞之行為。”


    胡威揚和張雍傑均是一陣默然,胡威揚當然知道快劍與厚內之間的區別。


    張雍傑也知道,自己與人對決之時,全靠雄厚的內力取勝,出手之間並無招式,說是無技術含量,也算是貼切。


    嚴世山道:“所以,如果我與張少俠比試,一招之間,必分勝負。”


    胡威揚疑問道:“一招之間?”


    嚴世山點頭道:“張少俠絕無可能擋住我的第一劍,如果他能擋住我的第一劍,那麽我就敗了。所以一招之間,必分勝負。”


    張雍傑並不能否認嚴世山的語言,依照嚴世山這般說辭,自己確實有可能第一招就死在嚴世山的劍下。


    嚴世山繼續道:“不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張少俠是萬難接著的。”


    張雍傑笑道:“既然嚴兄這般自信,此刻失去了三少爺這個對手,可以去找張雍傑比試,大可不必放浪形骸。”


    嚴世山這時候站起身來,厲聲喝道:“你懂什麽?你以為我找三少爺比試,是為了蹭名人名氣?你若是這樣說,你就是褻瀆了劍道。”


    嚴世山繼續嗬斥張雍傑道:“像我們這種對劍道有強烈追求的人,追求的是快,再快,更快!對於名氣之類的,不屑一顧。”


    張雍傑知道自己確實出言有誤,當即拱手道:“失禮了,這般確實是在下的不是,還望嚴兄不予計較。”


    嚴世山最後說道:“更何況,這張少俠領軍與倭寇浴血奮戰五年,是我大明頂天立地的男兒。我嚴某再不屑,豈可誤傷義士?”


    連嚴世山這樣隱居江湖的人士,都對張雍傑展現出一種尊敬,這出乎張雍傑的意料之外。


    胡威揚這時候笑道:“張少俠固然沒有快劍,但他武功卓絕,想必也絕不會敗於你的劍下。實不相瞞,你眼前的這位便是千島張少俠。”


    嚴世山這時候才知道眼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就是名滿天下的張雍傑。


    出於對張雍傑抗倭有功的尊敬之下,嚴世山拱手道:“這個是自然,張少俠武功卓絕,在下自然不是對手。”


    張雍傑聞言一笑,他知道這嚴世山的語言有點言不由衷,並非他的本意,隻不過是不願意駁斥自己的麵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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