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雍傑率隊衝刺不到三百步的時候,才發現對麵打的是明軍旗幟,心中一喜,原來這次遭遇的不是倭寇,是友軍。


    尖刀軍僅僅存留的十多位將士,見此情況,紛紛舒緩一口氣,此地是倭寇的大本營附近,能夠遭遇友軍,乃是運氣極好。


    對麵人有將領也發現了這一隻明軍,當即喝道:“對麵是哪隻部隊?”


    張雍傑喝道:“尖刀軍千總張雍傑在此。”


    聽見尖刀軍的旗號,對方那名小將,當即翻身下馬,連忙來到張雍傑麵前,拱手道:“張大哥,咱們又見麵了。”


    張雍傑見那人衣著,當屬把總級別,大明軍隊序列,把總下麵還有總旗,小旗等編製。因此把總這個職位,一般情況,手上也有將近二百人的隊伍。


    張雍傑記性雖然好,對聽到的人名,都能記在心裏,按理說打過照麵的朋友,絕對不可能出現認不出來的場景。


    隻怪自己經曆的事情太多,太混亂,確實想不起眼前這人是誰。


    但是對方熱情的模樣,張雍傑倒不好意思詢問對方姓名。當下道:“你部欲望何處?後方有倭寇,兄弟我一番血戰,才衝出重圍。所以,若要穿插到南邊去,還是繞路前去教好。”


    那名把總見到張雍傑自稱‘兄弟我’,當下也知道張雍傑把自己給忘了,正要自我介紹一番,身後又來三名把總,其中有兩人張雍傑印象深刻。


    那便是兩年前明陽宮大戰的時候,遇見的六猴兒和四賴歹。這兩人神態鮮明,比較好認。其中六猴兒還挨了自己兩巴掌,張雍傑可謂是印象深刻。


    張雍傑這才知道,原來這四名把總,正是當年自己在明陽宮收編的隊伍,還替他們四人賜名的‘旗開得勝’四人。


    張雍傑點點頭,說道:“從前遇見你們的時候,還是燕都街娃,現在遇見你們,已經成為我大明將軍了,真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六猴兒叫王勝,當下嬉笑道:“咱們現在都成為將軍了,等我們將倭寇打跑了,就可以解甲歸田取媳婦了。”


    四賴歹李得當下呸道:“就你這幅尊容,就算給你一個千總當當,將來也沒有姑娘會看上你。”


    王勝和李得從小一起長大,拌嘴已經成常態。王勝當即呸道:“李得,你給老子放規矩些,我這幅尊容再差,和你相比還是要好幾個檔次,你如果表現好,將來我心情高興,便把通房丫鬟嫁給你當媳婦。”


    張雍傑心想眼下這關頭,哪有時間聽他二人在這裏亂扯,當下喝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部要往哪裏去?”


    ‘旗開得勝’四人組中,楊旗是老大,辦事比較穩重,當下答道:“張將軍,咱們四兄弟現在在俞將軍下麵辦差,聽聞張將軍親率先鋒到達台城附近,咱們四兄弟此刻是專程前來接你的。”


    二寇徐海調兵五萬,攻擊尖刀軍,這已經不是秘密了。‘旗開得勝’四人組,駐軍所在地距離此地最近,而他四人當年若無張雍傑的幫忙點化,可能此刻還在燕都街頭當混混。


    如今他們身處軍營,兩年間,也打過不少戰鬥,每個人都混了一個把總當當,可謂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從燕都街娃,成長成為軍隊勇士,這種轉變是巨大的,所以他們四人心中也很感激張雍傑當年的行為。


    所以他們四人前幾天聽見一些軍情,便自告奮勇的率軍穿插台城周圍,尋找張雍傑的蹤跡,沒想到真在這個地方碰見了。


    張雍傑了解了他們的目的,見他們四人的隊伍,加起來有近千人,當下說道:“此地尚數危險,咱們需要盡快離開這裏。”


    張雍傑又道:“我的先鋒隊伍被打散了,戰前我已經囑咐過他們,若他們衝出重圍,事後到杭州匯合,所以我現在要去杭州。”


    楊旗當下道:“杭州是個好地方,部堂大人此刻正在杭州,咱們趕緊過去,運氣好還能見到部堂大人。”


    張雍傑疑問道:“部堂大人不是在南京坐鎮嗎?怎麽來到了杭州了?”


    楊旗道:“咱們大明的軍隊,可能要部署一場大戰,消滅倭寇的有生力量,所以部堂大人親自到杭州商議軍機大事。”


    張雍傑心想,自從自己走馬上任以來,還沒有見過部堂大人一麵,此番去杭州,正好見見部堂大人,看看他有沒有最新的指令。


    張雍傑喝道:“既然如此,咱們這便率軍前去。這片地方你等要熟悉一些,行軍路線就由你們安排。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杭州。”


    ‘旗開得勝’四位把總,雖然不屬於張雍傑的指揮序列之下,但是他們‘理所當然’的聽從了張雍傑的調遣,當即擺出‘一字長蛇陣’,蜿蜒向西北方向前行。


    台城附近又出現一支千人的隊伍,這個軍情很快便被倭寇探知,而且他們也探知尖刀軍的統帥,張雍傑也在這支隊伍當中。所以倭寇不斷的派出新的追兵,欲要一舉將張雍傑消滅。


    斷後的兄弟,發現了倭寇追兵,這一消息很快傳到張雍傑的耳朵當中。張雍傑心想,如果咱們這一千多人,極速向北挺進逃跑,那勢必隊伍被倭寇打成潰兵。


    張雍傑正在思考解決辦法,楊旗卻已經做出了安排,當即商議決定由趙開率隊於路邊設伏打阻擊。


    張雍傑心想自己雖然是個千總,職位比他四人要高兩級,但是他們四人從軍時間要比自己多兩年。


    而且他們這股把總身份,是他們從戰鬥當中,憑借軍功升上來的,而自己這個千總,卻是部堂大人破格提拔。因此,要論打仗,說不定自己遠遠不如他四人,因此張雍傑便不加幹涉,任由他們四人自行安排。


    隊伍向北又前行了五十裏,楊旗又安排李得於路邊設伏。張雍傑心想五十裏前,不是由趙開率隊設伏了嗎?怎麽現在還要設伏兵?


    盡管張雍傑心中有點疑惑,但他也沒有出言相問,畢竟得尊重他人。


    隊伍又向北前行了五十裏,楊旗又安排王勝在路邊設伏,張雍傑此刻已經忍不住要問問道理了,手裏一共就千把人,光設伏兵,就已經去掉了七百多人,這不是分散兵力嗎?


    張雍傑頗感憂慮,楊旗這仗打的有沒有問題喲,這樣下去,不用倭寇追擊,自己便把隊伍給分散了。


    隊伍又向前走了五六十裏,楊旗觀察了周邊環境,覺得此地也是一個打伏擊的好地方,當即說道:“張將軍,你率隊繼續往前五六十裏,便到達了俞將軍的防地,那邊沒有倭寇,算是安全了。”


    張雍傑問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楊旗拱手道:“這裏地勢險要,樹木遮天蔽日,正是打伏擊的好地方。末將在這裏設伏,攔住倭寇,為張將軍斷後。”


    好家夥,麵對倭寇的追兵,楊旗竟然設置了四道伏兵,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玄機。


    眼下正要分手,張雍傑實在忍不住問道:“你將不對拆分成四隊,豈不分散了兵力,很容易被倭寇一一擊破?”


    楊旗笑道:“咱們的任務,就是把張將軍從倭寇的包圍圈中帶出來。如果咱們千把人集中在一起,急速向北前行,很容易被倭寇咬住。即使倭寇咬不上,咱們行軍速度過快,隊伍自己就散了。所以不得不設伏兵。”


    張雍傑問道:“那你為何要設置四道伏兵?”


    楊旗道:“倭寇手裏也有情報,他們遇見第一處伏兵,交手之後,一般不敢再追擊。”


    楊旗又道:“如果趙開沒有能夠抵擋住倭寇的追兵,他自然知道撤退出戰場,不用考慮他的安全。倭寇繼續往下追,他們萬萬想不到,伏兵之後還有伏兵,一般情況下,打了第二場伏擊戰的時候,倭寇便會對情報的準確性產生懷疑,會誤以為咱們的援軍到了,他們便不敢再追擊了。”


    楊旗又道:“就算倭寇繼續往下追,第三處伏兵,第四處伏兵都會讓倭寇對情報的準確性產生懷疑,進一步的不敢再追擊。”


    張雍傑道:“如果倭寇頭鐵,不管伏兵,強行衝破埋伏,一路追到底,那又怎麽樣?”


    楊旗笑道:“所以這場斷後戰,打的就是心理戰,打的就是讓倭寇搞不清楚形式,讓他們不敢往下追。倭寇最開始的情報,可能是準確的,但是戰場形式千變萬化,經過咱們這四道伏兵,倭寇定然會以為咱們援兵到了,他們弄清楚事實,也需要時間。”


    楊旗又道:“倭寇即便繼續往下追,但是這四場阻擊,也能為張將軍提供撤出戰場的時間。隻要張將軍撤出戰場,咱們的戰略目的就達到了,就可以說打了個勝仗。”


    楊旗頓了頓,又道:“如果倭寇不顧一切騷擾,一路直追張將軍,那張將軍隻有為國捐軀了,這場斷後戰就算是失敗了。”


    張雍傑似有所悟,當下道:“這就像前一段時間,我率隊追擊二寇徐海,盡管徐海也派了一些殿後人員打阻擊,但是我什麽都沒有管,死死咬住徐海的部隊。”


    張雍傑一拍大腿,說道:“隻可惜那時候我手上力量太弱,而徐海手裏有四千人,拿不下他。如果我手裏力量再強一些,直接就給徐海進行斬首行動了。福建的倭寇自然樹倒猴孫散,福建的戰鬥就不戰而勝了。”


    楊旗笑道:“沒關係,張將軍將徐海從福建趕到浙江來了,福建的倭寇勢必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很容易被擊破。而消滅徐海,將來還有機會。我大明幾萬萬人,怎麽可能讓這些宵小翻天?”


    張雍傑當即道:“好,咱們就此拜別,陣戰險惡,讓弟兄們小心點。”


    楊旗笑道:“張將軍請放心,依照我對倭寇接觸兩年的經驗來看,倭寇遇見第二支伏兵的時候,就不敢再往下追擊了。我之所以在這裏設伏,是為了等待趙開他們的消息。”


    楊旗話還未落音,已經有傳令人員飛速來報,倭寇遇見李得的伏兵,剛一接觸,便不敢再追擊,引軍南去了。


    楊旗得意道:“張將軍,看吧,果然不出我所料,倭寇追不來了。咱們要收軍返迴防區了,就不陪同張將軍去杭州了,張將軍珍重。”


    張雍傑經曆了這場斷後戰役,又學習了一些兵法思想,伏兵之後還有伏兵,可以拖延敵軍追擊的時間,達到主帥脫離戰場的目的。


    如果換位思考,自己處於倭寇的位置追擊,定然要不顧一切,一路追到底。


    東晉前秦的淝水之戰不正是這樣的嗎?東晉的軍隊,死死咬住前秦皇帝苻堅的隊伍,也不管什麽孤軍深入,一路狂追,追的苻堅草木皆兵,活生生的嚇出病來,最後嗚唿哀哉了。


    曹操追擊袁術的匡亭之戰,不也是狂追六百餘裏,直接將袁術追到他的老巢揚州了嗎?


    張雍傑當下心中頗感汗顏,自己還是讀過十幾天《孟德新書》的人物,曹操的軍事思想中,就有這樣的戰爭案列,自己居然忘了。


    看來理論知識遠遠不如實踐重要,張雍傑當下道:“好,你們幾兄弟當真是給我上了一課,張某受教了。”


    說完張雍傑當即率領十餘人馬,朝著杭州的方向前進。但是很快,張雍傑的隊伍,便出現了一個問題。


    由於當初走的匆忙,也沒有想過這一追擊,會追擊幾千裏,追到浙江來,所以當初出兵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帶錢。


    此刻人馬困乏,身無分文,而且戰馬也隻剩下一匹追風馬了。糧草問題是個大問題。找個老鄉打聽,這裏到杭州還有三百多裏,沒錢吃飯是不得行的。


    張雍傑隻好安慰道:“大家再堅持一下,前方遇見城池,或者遇到友軍,我去找友軍借錢。”


    十餘人馬又堅持前行了一百多裏,到了第二天下午,已然是達到了體力的極限。張雍傑下令在一片樹林中稍作休息。


    張雍傑不斷撫摸著追風寶馬,這匹寶馬乃是當年胡思語姑娘,不遠千裏從江西趕到渝州,將愛馬相贈。


    難道今天要殺馬充饑?如果真要殺了追風寶馬,將來如何跟胡思語姑娘交代?


    而且這追風寶馬陪伴自己已經有數年,十分通靈性。它雖然是一匹馬,但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樣,陪伴著自己闖蕩江湖,感情十分深厚,今天又怎麽忍心將它殺害?


    但是眼下這情況,如果不殺害追風寶馬,又如何脫困?這真的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張雍傑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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