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如夢似幻的暖陽於穹頂釋放著煙波般的輝光,碧空如海,光雨淅淅瀝瀝地照射在姹紫嫣紅的花海之上。


    落英繽紛處,兩隻蝴蝶纏纏綿綿,熾焰般的火蝶羞惱地鑽進花叢,英姿勃發的黑蝶步步緊逼,它們翩翩墜入了香風。


    天旋地轉,星海般蒼空與風月無邊的大地顛倒,碧波粼粼,花蝶探進了海洋,化成了一對錦鯉,魚兒向星光深處奮力前進,破入了另一方世界。


    空山新雨後,遊魚躍出清溪,變化為成對的小鹿奔向山林,林雨時徐時疾。


    無限風光在幻境中呈現,最後,天邊的雲霞卷走了一切旖旎。


    ……


    “上當了。”


    林灼月半夢半醒地望著眼前飄過的紅霞,她的臉蛋比雲彩更為嬌豔,赤瞳氤氳著水霧,鼻尖潤澤,朱唇上還有蠱惑的咬痕,一片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紅潤的玉體蜷縮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身下是舒卷的雲朵,美不勝收。


    美人兒抬起柔嫩的藕臂想要將摟在腰上的壞手拿開,可又使不上勁。


    “怎麽了嗎?”


    一股溫柔的熱息忽而打在她的耳邊,她的身子先是僵直,而後變得更加柔弱無力。


    “你醒了還不放開我!”


    受辱神女以冰冷的嗓聲作出迴應,她將臉頰藏在黑發之間,不敢將紅豔而又鮮潤的玉麵展露在他眼中。


    “嗯……”


    魏不器垂眸注視著懷中背對著自己的少女,他驀然壓低了頭,輕觸她雪潤的耳廓,傳達了某種意味。


    “不要了~”


    林灼月頓時有點兒驚慌地迴手推著他的下巴,這一動作,她也下意識地迴過了頭,暴露出了水潤的花顏。


    魏公子眨了下眼睛,伸手輕撫她布滿淚痕的玉麵,並不意外。


    她還是這麽愛哭,真可愛。


    “我弄疼你了?”


    他故意問出了惱人的話。


    “你還要抱著我到什麽時候!”


    林大小姐麵若寒霜,心湖卻倒映出了諸般炙熱的畫麵。


    與他墮入幻界後的一切讓她不可自抑地流連忘返,她對新婚之日的事有了改觀。


    她絕對不會承認自身留戀與他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瞬,更不接受自己是一個會被輕易羞辱至落淚的軟弱女子。


    “一刻鍾後。”


    魏不器柔聲說道,她登時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他會認真迴答她的斥逐之言,她扁了下嘴唇,任他以手掌將麵頰上的淚痕擦淨。


    她低下了腦袋,將白潤的額頭虛靠在他懷中,不知該如何麵對他的柔情。


    自欺欺人,她做不出這種事。


    “起來……”


    林灼月在他懷裏數著唿吸,當到他說定的時間時,她刻不遲疑地提醒他餘溫已盡。


    “我知道。”


    魏二的語氣依然柔和,他不緊不慢地鬆開了她,在她身旁坐起身。


    林仙子暗自舒了一口氣,可當失去他的溫度時,她又有種手中緊握的細沙從指縫間流失的無措感,悵然若失。


    她麵無表情地側對著他起身,正欲更衣,忽然感覺到一雙手摸上了自己的長發,她愣住了,隨後才意識到他在為她打理淩亂的發絲,就像晨起的丈夫為慵懶的妻子梳妝般。


    “伱先管好自個——”


    她僵著身子,旋即迴身擋住了他伸來的手,自顧自開始梳理長發,迴絕的態度並不堅決,甚至還解釋般給出了拒絕的理由,他們不似恩斷義絕的仇敵,倒像鬧別扭的情人。


    “好。”


    魏不器順遂地收迴了手,眼神毫不避諱地投在她白璧無瑕的嬌軀上。


    林灼月若無其事地理著頭發,粉潤的耳珠愈紅,在她的感官之中,他的眸光如水般淌過她的肌膚。


    他們在寧靜的雲巔之上無言相對,在他的視線下,她心中暗惱,本想先穿戴整齊,結果被他打亂了節奏。


    “你要做甚?”


    林大小姐驟然擰起了柳眉,似是覺察到了什麽異樣,迴頭看去,一張討厭的臉龐在眼中放大。


    “唔!”


    她先是一呆,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在迴過神後,明眸流露出慍色,抬手推在他的肩上,可卻提不起反抗意誌,顯得欲拒還迎。


    ‘林灼月!他的為人你還看不清嗎?你與他已割袍斷義……’


    林神女混沌的思緒保有一部分理智,她朦朧的美目中閃過掙紮,正要鼓起氣勁將他推開,然而腦海裏又浮現出他為她擋下致命一擊後倒下的畫麵。


    她此時的覺悟被他此前喋血的一幕擊潰,探出的手脫力落下,摟在了他的腰上,仰麵任他予奪,她的眼角閃爍著晶瑩。


    非她當斷不能斷,實乃藕斷絲難斷。


    ‘我說還盡他恩情時就是陌路人,此恩此情如何能了?’


    她本以為救他出秘境便能將前情舊怨一筆勾銷,可他三番兩次舍命相救又將她綁死,她至今仍能感受到自身被黑浪吞沒時他握來的手是何等溫暖,那一刻的觸動令她念念不忘。


    ‘魏賊……’


    少女的麵上劃過珠淚,她說報恩或複仇未免不知好歹,這一段情她難道不該珍惜嗎?


    “怎麽又哭了?”


    魏不器抬起了頭,明淨的目光投在她清淚漣漣的玉顏上。


    “我沒哭。”


    林灼月清冷地嗓聲似乎帶著哽咽,她低下秀眉,使臉龐藏在青絲間。


    “真的?”


    他驀地將她擁入懷中,她本能般由身子靠在他的胸前,隨後又象征性地反抗起來,擺出了身不由己的屈辱模樣。


    “哼……”


    她發出了冷聲,似乎不屑迴應他的問話,顯出了仙門傳人的清高。


    “月兒。”


    魏公子貼在她粉嫩的耳朵上輕聲叫著她的愛稱,她本就嬌軟的身子一時酥麻,忍不住抬眸剜了他一眼。


    他壓低了頭,她連忙埋下腦袋,藏住了紅潤的唇瓣。


    忽而,她眉心處傳來了暖意。


    “你有完沒完了?”


    林大小姐心口一顫,複又別過了頭,避開了他的吻,她可不會輕易原諒他的欺騙,然而她環在他腰上的玉臂卻沒有鬆開。


    “我們梳洗吧。”


    魏不器摟著她站起身,她順勢後退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嗯?”


    魏賊似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不自覺地垂下目光。


    他的眸中本有些許疑色,當看清那畫景時,他不由眼眶一睜。


    他們立在穹頂之上,青空如明鏡,身下是湧動的雪雲,如脂如玉,卷雲間滾落濃白,下雪了。


    “魏不器!”


    一聲含羞帶怒的冷斥迴蕩雲間。


    他欣賞雪景的同時與她一同整裝。


    最後還是他為她將如瀑般的絲發盤成婦人發髻。


    “你打破了第三天關?”


    魏二公子打量著麵前的冷美人,覺察到了她突飛猛進的修為,她如今的境界追上了入秘境前的他。


    “是。”


    林仙子麵色冷清地頷首,揚起了右手,仔細體會著體內洶湧的力量。


    秘境孕育出的那朵仙葩果真不凡,以她的修煉速度,本還要二三年才能更上層樓,而今卻是省去多年苦修。


    無怪那些魔徒苦心孤詣想要得到秘寶,這是一樁天大的機緣,助大修行者叩開第七天關恐怕也不是虛言,她通體還餘留著極大一部分無法消耗的藥力,就像難以處理的泡芙。


    “恭喜。”


    魏不器溫聲送上祝賀,事實上,他得到了更大的好處,不日之前他才成就宗師,此刻竟已隱約觸摸到了第五天關,不過想要破關也不是朝夕之功。


    林灼月聽到他清柔的嗓聲,仰麵望去,潛意識間認為能夠看到熟悉的笑顏,然而入眼卻隻有他溫潤的臉龐。


    她心田一堵,其實她注意到了,他自她說出那番恩斷義絕之語後再未對她笑過。


    “你還不將頭發束起?”


    她看著他的眼眸,迷信般相信他能讀懂自己的心。


    “……”


    魏二與她對視,他忽然將眼光移向了左臂上綁著的紅緞帶,這是她與他決斷時割下的衣袖,她當時以此為他包紮傷口。


    他信手將紅綢解下,她的心神再一次被他牽引,不自覺地捏緊了粉拳。


    他將雙手伸到腦後梳弄長發,以手中的紅帶束發。


    “如何?”


    他對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哦。”


    林神女轉頭以側臉對他,赤瞳明豔,她鮮豔的唇角翹起了一道清淺的弧度。


    “你確定嗎?”


    魏不器笑吟吟地道,她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迅即麵紅耳熱,她上次這般敷衍他,他直接低頭開動了。


    “我們如今要怎麽辦?”


    林灼月隻當不懂他的怪話,她舉目四望,無邊無際的美景映入眼簾,此為陰陽花創造的幻境,幾是開辟出了一方真實的秘境,不可思議。


    “轟!”


    她還未等到他迴話,一聲震響似從外界傳來,他們腳下的雲霧隨之破散。


    “你我已將仙藥吸收煉化,幻界就要消失了,方才的動靜應是外麵有人作亂。”


    魏公子在容身的彤雲崩解的瞬間握住了她的柔荑,他們墜入了好似沒有盡頭的碧天,良辰美景如逆流的天河般消失在他們身後。


    “你繼續說。”


    林大小姐好似不經意地捏了下他的手,春風與他們一齊下落,轉瞬千萬裏。


    “我猜康王的謀劃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他此刻無暇封鎖秘境,兩界的隔膜變得脆弱,我應能打開界門,我們可以迴去了。”


    魏不器的手上多出了一支透明的琉璃瓶,其中是濃稠的琥珀色流體,這是由恆宇石磨成的粉末。


    他從謝浪等人手裏奪來恆宇石的時候,就曾設想過被困秘境,他需要隨時能夠打開穿界門的能力,這是一件難事。


    恆宇石本身具有空間屬性,無法納入儲物法器中,他問過重明衛中的人後才選擇將其化成粉狀隨身攜帶,這點石粉在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洞開虛空,然而在空間動蕩時,卻能撕開一道門戶。


    “開!”


    ……


    碧水湖上驚濤駭浪。


    湖心的島嶼被彌漫的黑氣籠罩。


    一名身著蟒袍的俊瘦中年男子踏著十數條看不清形體的黑蟒淩空而立。


    “我多年苦心孤詣,終要功成了嗎?”


    康王趙勝低語,他清瘦的麵上浮出了不正常的紅色,此時的他被凝聚成雞卵形的黑雲環繞,球體外延伸出了多條巨大的黑蛇。


    他周身的黑色條形物以小島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頭端從島的邊緣探入碧綠的湖水,黑氣向湖下蔓延。


    一顆浩瀚的紅黑二色眼瞳在湖底若隱若現,怒目圓睜,它被無數漆黑而粗壯的蛇身纏繞。


    “不出意外的話,謝浪必已得到了那株神藥,如今當在衝擊第七天關……”


    康王冷笑,並不在意那位謝上仙,且不說他能否跨過天塹還是未知之數,就算他跨過去又如何?開辟小世界決非一蹴可就,待其成功,他早已容納陰陽道源眼成就大神通者!


    “魏不器死後,魏黨無論如何也會派出大能前來鎮壓,他是魏夕唯二的嫡子,雖說坊間傳聞父子不和,但那老賊不可能不顧親兒子,極有可能親身降臨!”


    趙勝麵露忌色,大啟國當朝魏閣老可是聲震天下的天君!早已走到了成聖路的盡頭,甚至有傳言稱其叩開了第八天關,步入聖境,這等莫須有之事不可信,可其通天徹地的修為也不容置疑,尋常神通者恐怕連站在他跟前的資格也沒有。


    他心中打定主意,待他吞噬湖中的秘境,立即遠遁西南五國,這是他唯一的生路,若是要落入魏黨之手,他寧可以身飼魔。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還有倚仗,他根本不敢對魏二下手。


    “嘶啦!”


    康王趙勝被突如其來的撕裂聲驚醒,他猛地低頭望去,隻見一道金色的裂紋出現在了島心的石台上。


    “誰?”


    一隻白皙骨感的手從裂縫中探出,縫隙後的人揮手將豁口撕開,頎長的身影顯現。


    “我拉你出來。”


    清貴公子走出裂口,他的另一隻手帶出了那身著紅裙的少女,他們登島的瞬間,碧浪滔天。


    康王倒吸一口冷氣,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目,瞳孔地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康王殿下。”


    魏不器抬起頭對上空的趙勝展出一道溫潤如玉的笑容。


    “別來無恙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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