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那種幾乎可以說是狼吞虎咽的吃法,皇甫憐波簡直是歎為觀止,在目瞪口呆了好一陣子之後,才終於開口道:「呃……你晚膳沒用嗎?」


    不需要用這餓死鬼投胎般的吃法吧!


    「用了,隻不過張嬸嬸煮的菜向來清淡,著實勾不起我的食欲。」在連用了幾口甜湯之後,姬耀天這才滿足的說。


    「既是這樣,為何不換個廚子呢?」


    皇甫憐波一臉理所當然。在宮裏,若是哪個禦廚的東西不合她的意,便打發了,雖然這種打發人的事她少做,可也不代表沒有。


    再說了,以她這些日子的了解,姬耀天那種死愛錢的個性當真為他攢了不少的銀錢,重新請個廚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張嬸個性高潔,不願受人恩惠,若是我當真換了她,隻怕她就不願在這裏待下去了。」姬耀天淡淡的說道。


    聞言,皇甫憐波恍然大悟,張嬸是個聾子,若是沒了這份月錢,隻怕也沒別的府願意雇用她。


    這個男人看著是個小氣鬼,可其實他的心性倒比那些認錢不認人的商賈高尚很多。


    「所以不換張嬸的理由是這個,那麽不換陳伯的理由也一樣?」


    因為兩個都是有殘疾的人,年紀也都大了,除了姬家能容得下他們之外,外頭那些注重門麵的人家哪裏肯用。


    瞧著皇甫憐波眸中驟起的敬重,姬耀天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瞧著餘下的銀耳蓮子湯,便兩三口將甜湯掃得一幹二淨。


    「我哪裏有你想得那麽善良,其實留下他們最要緊的原因其實是……他們便宜。」


    才一眨眼,姬耀天又恢複成初見麵時那樣有點吊兒郎當、死愛錢的德性。


    雖然他嘴巴上這麽說,可是皇甫憐波卻知道頭一個理由才是真的。


    突然,她內心浮現一個想法,在反應過來前,她已經脫口而出,「既然張嬸煮的飯菜不合你胃口,那麽以後就我來做吧!」她雖是養尊處優的公主,廚藝還是會一些的。


    以後?!


    當這個詞自她那菱兒似的小嘴說出,姬耀天就像被天雷轟了一樣,傻愣愣的僵在當場。


    以後,他們之間哪來的以後呢?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而他則是一個普通商賈,更別說那隱藏在他身後的秘密,他們很快便會分開。


    於是他沒答腔,隻是徑自將空的碗交給皇甫憐波,然後什麽也沒說就轉身進了書房。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又敞能想到他這兒來,宮裏的人不是省油的燈,定也會找來,看來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有些事得加緊做才是。


    若是這事辦得好,那麽他能做的或許就不隻是重新買迴姬家的祖宅,說不定有朝一日,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為爹親和祖父們洗刷冤屈。


    而他自始至終都沒發現,在他和皇甫憐波談話時,有道身影就站在書房外的隱秘處,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青翠通透的玉細致地雕琢成了一尊觀音,那幾乎不含一絲雜質的溫潤色澤古今少見,更別說是那麽大一塊了。


    皇甫沛欣賞著這塊玉,手指在其上輕輕摩挲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那力道冷不防加重幾分。


    該死的!


    為了這迴的事,他已經籌劃了三個年頭,雖然父皇的確如他所願,對皇甫威那個家夥有了失望的情緒,可也僅僅隻有這樣。


    本來這件事若是照他所圖謀的進行,那麽皇甫威失去的應該不單單隻是父皇的寵信,還有那太子的位置。


    但現在,皇甫憐波生死未卜,在死未見屍的情況下,父皇雖然盛怒,卻也隻是對皇甫威表現出失望而已,他那本來已經有些不適的身子,連怒極攻心的嘔血都沒有。


    氣不死皇甫九天,皇甫九天也沒降罪於皇甫威,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全都沒有照著他的計劃實現,怎不教皇甫沛氣怒。


    翻轉手中的玉觀音,皇甫沛望著背後那刻得密密麻麻的小字,咬牙切齒。便是這尊侍奉他娘親的宮人拚死保存下來的玉觀音,他才知道他娘在這後宮之中受了多大的苦楚。


    原來自己的娘是被已死的皇後給暗害,得知真相的霎時間,本來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話,連他向來最寵溺的皇甫憐波也讓他成了一個蠢蛋。


    所以他才恨!


    恨得要以皇甫憐波的血來祭他的娘親,也誓言耍奪過這大好的萬裏江山,因為唯有這樣,他才能夠名正言順地追封他死去的親娘。


    但那皇甫憐波卻不合作,命大的不知讓誰給救走了。


    他究竟該怎麽樣才能讓皇甫憐波出現呢?


    雖然原先的計劃已經失敗,可是沒關係,他還可以再想一個,反正父皇和太子對他尚未設防,敵人在明他在暗,他的機會還多得是。


    「二皇子真是好雅興啊!」


    驟然響起的聲音讓皇甫沛的心驀地往上一提。


    定神看去,一道人影已經站在他的眼前,眸中雖然沒有殺意,仍不禁讓皇甫沛的背脊透出冷汗。


    他因調查皇甫憐波一事出宮,雖然防衛不似皇宮裏頭那樣密不透風,可也是守備嚴謹,如今竟然有人可以這樣不聲不響的闖了進來,還直奔他的書房,連守在外頭的人也沒發現,這樣的武功修為便是想要他的命,隻怕也是易如反掌。


    但皇甫沛沒讓自己的心驚表現在臉上,沉著應對。


    「閣下何人,半夜到訪所為何事?」


    「有聽過刺客自報姓名的嗎?」姬又敞冷冷譏諷,眼神勾著幾許訕笑與不屑。


    「你倒是挺放肆的。」這是在拐著彎子罵他笨呢!


    他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懂。


    「二皇子過譽了,在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如果你不願說出自己的身分也行,不如說說你的來意吧。」


    依然把玩著那尊玉觀音,皇甫沛麵色無波,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若是我能幫你殺了皇甫憐波,你能給我什麽?」


    聞言,皇甫沛眸中精光一閃,登時來了精神,激動問道:「你知道她在哪?」


    父皇從小就把皇甫憐波如珠寶似的疼著,若是她當真損命,那麽對已顯老態的父皇絕對會是個沉重的打擊。


    所以當來人提出這個問題時,他頓時感到有興趣。


    雖然他料想不出數日,自己手底下的暗探應該也能找著皇甫憐波,可這事宜早不宜遲,早一天做成,他便早一天安心。


    「二皇子還沒告訴我,你會給的獎賞是什麽呢?」


    雖然被帕子遮住,皇甫沛瞧不清楚那人的麵容,可是從他眸中閃現的笑意,皇甫沛知道他似乎很願意為自己效勞,隻是不知道這人求得是什麽。


    不過無所謂,既是有所求便能拿捏。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一旦他成了皇帝,這普天之下沒有什麽東西是他給不起的,所以他對於獎賞自然也不會太小氣。


    「如果我說我要的是狗皇帝的命呢?」


    姬又敞再問,一雙黑眸牢牢盯著皇甫沛的臉龐,不放過皇甫沛的反應。


    沒想到聽見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皇甫沛不但不氣怒,反而笑了起來。


    「那正好,我也很想要父皇的命,我倆還真是一拍即合。」


    皇甫沛絲毫不擔心這話落在旁人的耳裏會惹來殺身之禍,大言不慚的說道。


    他可是費了好一番的心思才培養出自己的人馬,如今能待在宅子裏頭的都是親信,能靠近他書房的更是親信之中的親信。


    而來人所說之事完全符合他心中所想,他自然喜出望外。


    這人既然能無聲無息的靠近他,必定身懷絕世武功,若是能為他所驅使,那麽他朝龍椅自是更近一步。


    「二皇子原來也是野心勃勃。」姬又敞冷笑。


    他會夜探二皇子,就是知道皇甫沛心中必有圖謀,才會冒著危險接近他所屬的殺手組織,沒想到這人的圖謀竟然比他想得還要大。


    這還真是一個讓人喜出望外的驚喜,父子相殘,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教人痛快呢?


    「身在皇家,哪個不是有點野心,若是連這種野心都沒有,隻怕也早已被人拆吃入腹,活不到現在了吧。」


    這番話,皇甫沛隻是低喃,說話的時候心有些亂,可再抬頭,他的眼神已澄靜無波,看不出心中有絲毫的糾葛。


    「說吧,皇甫憐波人在哪兒?」


    「她在哪二皇子不用知道,隻要二皇子記得答應過助我一臂之力,讓我有機會手刃那個狗皇帝,那麽不出三日,二皇子必然能見到皇甫憐波的屍身。」


    話聲剛落,姬又敞那頎長的身影已經上了屋頂,讓人就算想要喊捉刺客也來不及。


    皇甫沛望著那人遠去的身影,心中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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