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韶寵溺一笑,攬在她肩頭的手臂收緊了幾分。


    “在我心裏,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讚美之詞。”


    ……


    楚王府裏也是通紅一片。


    紅綢宮燈掛滿了王府的每個角落。


    燈火輝煌的王府和那日文芷若第一次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下人們都感歎,終於,他們的王爺主子算是獲得了他應有的幸福。


    這麽多年,一到除夕夜,楚王府裏就越發的安靜幽暗。


    太宗皇帝在的時候,楚王須得入宮參加宮宴,守歲到子時之後,再迴來。


    從燈火鼎盛的宮中,迴到楚王府之後,他的心情總是那麽的孤獨又空虛。


    今年不一樣了。


    他的身邊,有了她。


    李適望著身邊為他研磨的文芷若,心中生出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暖意。


    “殿下的字,寫得真好,臣妾望塵莫及。”


    文芷若這話是發自真心。


    她自小練習簪花小楷,得文老丞相親自點撥,在一眾世家千金小姐裏,書法算是上乘。


    可是,與楚王瀟灑不羈的狂草比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拘謹和規矩。


    在她心中,高下立判。


    當然,這也不排除她的相公濾鏡。


    畢竟,在世人眼中,她的字,也是極好的。


    文丞相的嫡孫女,才情出眾,楚王早有耳聞。


    隻是,楚王聽見她這番話,還是免不了笑彎了唇。


    得到了娘子的誇獎,總是心情愉悅的。


    筆尖之下的字,寫得愈發的遊刃有餘,氣勢恢宏。


    這些日子,李適與文芷若真是做到了書中所描繪的琴瑟和鳴,夫妻恩愛。


    “兒時,母妃在後宮頗受父皇寵愛。


    父皇下了早朝,就會來到昭明殿與母妃暢談,指點我背書,練字。


    他還常誇我聰慧機敏,才智好學。


    可惜,好景不長,後來的一場大火,改變了這一切。


    當年昭明殿突然走水,母妃為了救我,拚死將我護在身下從大火中逃了出來。


    我完好無損,隻受了一些驚嚇。


    她卻被大火燒傷了全身和臉,整整趴在榻上修養了三個多月,方才死裏逃生。


    母妃是那麽愛美的一個人,卻隻能頂著那張被燒毀的容顏,忍辱負重,日日受盡宮中人的冷眼,父皇的冷落,咬著牙,堅強的活了下來。


    她就是為了我,這個還無力自保的兒子啊。


    宮中暗箭層出,人心險惡,她知道,若是她不在了。


    我這個父皇曾經最寵愛的年幼皇子,定然會死的很慘。


    後來,她知道了,那場大火,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從她受傷痊愈之後,她便時常叮囑我,在皇宮裏,要處處小心謹慎,不可以再向從前一樣顯露鋒芒。


    可惜,我卻不懂她的苦心,處處與皇兄們比試,爭強好勝。


    因為,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出色,父皇就會愛屋及烏,因為對我的疼愛,重拾對母妃的寵愛。


    隻可惜,我沒等來父皇對母妃重拾舊情,卻等來了母妃含冤而死。


    宮中有人汙蔑她,說她當年與宮中侍衛私通。


    而我,便是他們私通剩下的孽種。


    父皇龍顏大怒,將母妃幽禁冷宮,不讓任何人探望。


    他對我,也從此疏遠,不聞不問。


    直到母妃病逝之前,她跪求冷宮的嬤嬤為她求情。


    尋到太監總管,引了父皇去冷宮與她相見。


    母妃泣血而訴,父皇終於相信了她的話,將她接迴了重建之後的昭明殿。


    可惜,她不到三日,便永遠的離開了。


    母妃病逝後,我整夜失眠。


    甚至還出現了幻聽,隻能每日彈母親最愛的琴,紓解我對母妃的思念。


    我多年失眠,隻能靠著飲酒宿醉入睡。


    長大後,我明白了,身為皇子,萬事都要小心而行。


    行差踏錯一步,都可能會死於非命。


    於是,我便明著做起放蕩不羈、流連花叢的楚王殿下。


    暗中戴上了麵具,去芙蓉樓裏做了琴師恆先生。


    那芙蓉樓,是母妃入宮前,家中給她準備的嫁妝。


    她入宮之後,一直是舅舅和舅母幫忙經營。


    我的身份,隻有他們知道。


    而後,便遇見了你。


    芷若,我從未想過,我黑暗的人生中,要將你拉進來。


    因為,你在我心裏,是該生活在陽光下的薔薇。


    可現在想想,還好,我那個小外甥亂點鴛鴦譜。


    自從和你成親之後,我的失眠、幻聽,好像一夜間都好了。”


    李適說到動情處,將手中的筆放在桌上,抬手將文芷若攬入懷中。


    “殿下……謝謝你,願意和我說這些話。”


    “與殿下相遇,對臣妾而言,是這輩子最美好的事。”


    **


    除夕夜之後,小皇帝率領文武百官祭天燒香,初一是天音壇,初三是普陀寺。


    接連好幾日,江春曉都沒見到衛韶的麵。


    從大年初一的早晨開始,一直到初四下午,小皇帝和太後在普陀寺誦經結束。


    禦林軍、禁衛軍,金吾衛,神虎軍都得各司其職,守在祭天、拜佛經過的各個關卡,不敢有半點懈怠。


    所有將士都不能擅離職守,更不能與任何外界人聯係。


    江春曉心疼他,卻也不敢打擾半分。


    好在前段時間,六扇門和金吾衛合作,已經基本肅清了叛亂二王的餘黨,還有薑國的奸細。


    直到初四傍晚,宮中大鍾被撞響了八下。


    是在告知,新年祭天和禮佛儀式已經正式結束。


    百姓們可以正常上街,或是去普陀寺燒香拜佛了。


    衛韶迴來的時候,臉色疲憊,青色胡茬邊明顯擺著兩處細微的傷口。


    江春曉走過去,抬手輕輕碰了碰:“大人,這是用匕首刮的?”


    衛韶拿著毛巾在俊臉上隨意擦幹水,點頭:“嗯!沒辦法,普陀寺那邊地勢兇險,我一直帶人守在山上一天一夜。


    隻能就地取材了。”


    他的胡子長勢喜人,若是一日不刮,就會成林。


    率兵護衛皇帝,他還是多少得注意點形象的。


    江春曉歎息著心疼的抱住他。


    “哎,我們國舅大人,可是太辛苦了……


    今兒,一定得好好歇歇,哪都不去了。


    踏實的睡一覺,等醒了,我們一起吃火鍋!”


    衛韶反手將她抱在懷中,下頜湊到江春曉的頸窩裏。


    熟悉的玉蘭花香瞬間趕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疲憊。


    “嗯……都聽你的。江春曉……本大人真的是好想你啊……”


    他的聲音都累的沙啞了,卻更添了幾分勾人心弦的魅惑力。


    迴家的感覺,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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