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被人刺了一劍,再灌下毒物,最後慘丟水中,全身痛得連劃動雙臂的力氣都沒有,想不到她竟是這樣的死法,這世間還有比她的死相更為難看的嗎?


    而在生命即將終結的此刻,她突然發覺自己其實心願未了,居然想再見一個人,如果能再見他一麵,她也許甘願去死……想著想著,她眼前忽然浮現那人的臉……她高興得想歡喜的笑,可是笑不出來,因為這八成是夢……他怎可能跳入這池裏救她?


    唉,她隻是舍不下他,擔心他一個人太孤寂。


    可是……好吧,人臨死前總是有遺願的,她盯著他的幻影道:「如果您現在吻我,我若不死,這輩子就跟定您了……」下一刻,她被溫熱的唇吻住了,本來即將闔上的眼倏然大睜。這也真實得太不可思議了「救她,若救不活她,你一起死!」東宮殿內,榆偃勃然大怒的要求太醫定要將垂死之人救活。


    今夜他去探視父皇過後迴到東宮,卻見留守紫宸殿外的宮女倒在門邊,他心知有異,立刻衝進紫宸殿內,果然已不見七兒的蹤跡,再發現殿內有打鬥痕跡,便知曉有人擄走了她,他馬上追了出去,尋跡追上那杠著她正想奔出東宮的刺客。


    那刺客見甩不掉他,竟將她丟下蓮花池,他為救她親自跳下蓮花池救人,讓身後的侍衛去追刺客,救起她後,他立刻宣太醫施救,可太醫竟敢告訴他,她已無法救治了。


    這教他如何接受,當然怒不可遏。


    「請殿下饒恕,七兒郡主身上有劍傷,血流過多又落水失溫,再加上毒氣攻心……臣實在……盡力了!」太醫惶然不安,跪趴在地上道。


    「住口,明明是你醫術不行,怎敢說她命絕來人,將此人拉下去斬了!」「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太醫臉色發青,頻頻叩首求饒。


    「拉下去!」他疾言厲色,救不活唐七七,他就要太醫配葬。


    「不……殿下,殿下饒命……」見殿下真要斬自己,太醫嚇得魂不附體了。


    「住手,太醫無罪,不得濫殺!」皇後聽聞東宮發生之事,立即趕來,攔阻侍衛將太醫拖走。


    「母後,此人救人不力,哪裏無罪?」榆偃沉聲道。


    皇後見他大怒,也不禁不寒而栗,但她可不能讓兒子濫殺無辜,仍得阻止。「太子不知嗎?這是唐七七的命數,她死期已近,本該喪命。」「母後說什麽?!」他神情愕然。


    見他震驚的表情後,皇後不免氣惱起唐七七了。「她竟敢隱瞞你此事,這是想欺騙你嗎?!」[母後到底在說什麽?!」他麵色鐵青的緊皺雙眉。


    「哼,你長期待在華山自是少聞外頭的事,才不知西平郡王的兩個女兒被下了咒,一個會孤伶,一個會薄壽,唐七七早被斷言活不過十八了!」榆偃瞬間瞳眸瞪大,震愕至極,而一旁的薑滿同樣吃驚,他與榆偃同時待在華山,自然也不曾聽聞過這些事。


    「她明知自己壽短福薄,竟然敢接近你,還隱瞞這件事,這女子分明居心叵測!」皇後怒道。


    輸偃聽明白了她的話後,猛然迴神。「荒謬!她怎麽可能死期已至,母後莫要聽信他人胡言!」「這事千真萬確,當年唐明因大敗遼國,遼人不甘,下惡咒於他的雙女兒身上,此事全國幾乎無人不知,你隨便找個人問問便曉得母後並未胡言。」他臉色一白,倏然想起唐七七曾對他說過的話——誰喜歡上我誰倒黴,我可是個短命鬼。


    「不……我不信,不信!」她怎可能活不過十八?沒這樣的事,不可能有這樣的事!他震驚跌坐在唐七七的床邊。


    「母後該早些告訴你這件事,如此也不會讓她傷你這麽深。」皇後懊悔的道。


    輸偃望向闔目看似安睡的唐七七,五髒六腑似有火焚,疼痛了起來。


    「她說過不會自本宮身邊逃開的,所以她不會死,來人,去請國師過來!」他揮手大喝。


    東方紅能知天命,為齊淩第一國師,也是寧虛道長的師弟,平日待在離宮中不遠的星象館中研究星宿,若無皇命鮮少見任何人,而榆偃的孤寡之命便是由他算出來的。


    薑滿自是知榆偃要東方紅過來的用意,殿下想讓國師親自為七兒郡主算命,這才肯相信,因此立刻十萬火急的去請人。


    稍後,東方紅到來了,他年約四十,長相平庸,但一頭紅發卻是十分駭人。


    他僅看了唐七七一眼,即歎了口氣。


    榆偃見他如此,心弦緊了。「如何?」他隻信東方紅,等著對方的迴答。


    「迴稟殿下,您若問微臣她的命盤,微臣隻能送您八個字:氣數將盡,莫再留戀。」東方紅正色的道。


    榆偃內心震撼。「你再說一次!」


    「唉,微臣知殿下心情,可命數已定,事實就是如此。」東方紅說得無奈。


    「你是告訴本宮……本宮會失去她?」榆偃語氣顫抖。自己才對她示愛而已,才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旁,可她……她竟轉眼就要離自己而去?!


    皇後見他大受打擊的模樣,也心生不忍。


    「難得遇到你能接納的人,母後本來也是很為你高興的,還打定主意,不管她是何出身,就算是賤婢也無所謂,隻要能伴你久久就好。可她卻是這般的命運,可見與你無緣,母後雖覺得可惜,但也無可奈何,你畢竟是齊淩的太子,理應保重身體,感情之事,會有其他機緣的。」皇後悵然勸他,同時也歎唐七七福薄,伴不了太子,當不成鳳凰。


    輸偃用力閉上眼,忍著刺骨的心痛。「東方紅,她還有多少時候?」他咬牙問,難道真如太醫所言,此刻就已迴天乏術?


    「三個月,再三個月她才滿十八,這迴她還能安然度過,應該不久就會醒過來的。」東方紅告訴他。


    「本宮還有三個月的時間?」知道她不會即刻死去,他仿佛重燃起一線希望。


    「東方紅,本宮要你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找出為她續命的方法!」他命令。


    「這……」東方紅麵有難色。


    「去,就算要拿本宮的命換她的也成,總之本宮要她活過十八。」皇後聽了大驚。「拿你的命換她的,你怎能說出這種話?!」她沒想到他竟對唐七七情深至此,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命中若無她,我便有如枯木,有何值得留戀的?」他決然說。


    皇後嚇得站不住,得讓喜鵲攙扶著才行了。


    東方紅沉下臉來,亦不發一語。


    「東方紅,為何不迴話?本宮命你無論用任何方法都得為她續命!」他厲聲逼東方紅答「殿下強人所難了。」東方紅卻是不肯。


    「住口,本宮就要你照辦,否則!


    「殿下……」床上的唐七七不知何時醒過來了,吃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喜,低首望她。「七兒!」她仍是虛弱至極,但能醒來,便己脫離險境了。


    「生死有命……別……為難人家……」他聞言神情黯下,半晌後揮退所有人。


    皇後本想再說些什麽,可見他傷懷的樣子,也不便再多說了,帶著同情與感歎的心情,讓喜鵲扶著走出紫宸殿了。


    東方紅等人也被薑滿送出東宮,此刻隻剩榆偃與唐七七兩人相望。


    唐七七聽見了他對東方紅說的話,想到他竟願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不禁哽咽,感動於他的真情。


    「殿下,我是個福薄之人,您……不該對我用心的……」她難過的要他放棄她。


    「難道你打算說話不算話?」他忽然怒瞪著她。


    她不解他話中之意,自己並未給過他任何承諾,何來說話不算話?


    「你忘了自己在蓮花池中說的話了嗎?!」他提醒她。


    「蓮花池……」她輕眨了下眼,突然慢慢想起一些事來,自己落水時,昏沉中看到了幻影……莫非,那真是他,那個吻是真的?!


    她咬住自己的唇,完了,她說了什麽來著——如果您現在吻我,我若不死,這輩子就跟定您了!這種話她都敢講?


    明明氣虛,明明體弱,明明臉色蒼白,可這會她居然氣血上衝,雙腮嫣紅。


    「我……我……」她羞怯得不敢迎視他的目光。


    瞧她的模樣,他明白她想起蓮花池中那一吻了,伸手去觸碰她滾燙的臉龐,雙臂一縮.將她圈進自己懷中。


    「那就一輩?吧,一輩子跟著本宮,不離不棄。」他沙啞的說。


    她哽咽了,眼淚顆顆晶瑩地落下,原來死亡也並非自己想的那麽輕鬆,牽掛是人世最珍貴的感情,而自己終究躲不過牽掛這一關。什麽花謝葉落、芬芳猶在,那些無怨無悔的瀟灑話,自己似乎說早了,她發現,自己真舍不得他了……「可惜咱們都對抗不了命運,就像你走不出孤獨一樣,我的人生注定如過眼雲煙,倏忽即逝。」她幽幽歎息,他們之間始終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悲劇。


    「不,你隻是被下咒,解了咒不就可以了?」他還是懷抱希望的。


    她搖頭。「遼人下的咒又毒又狠,且解咒之人必須是下咒之人,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然而那人恨極我爹殘殺他們的族人,寧死也要讓爹痛苦終生,所以在下完咒後即在眾人麵前自盡」這最後的希望都……他目光晦暗森冷起來。


    「不,你不會死的,任何人都休想將你從本宮身邊奪走!」他會緊緊守著她,不信她在他嚴密的保護下還能喪命。


    麵對他悍然的宣言,她感受到他對自己深深的牽掛,那情感就像一根長藤緊緊纏住她,令她感到溫暖,也不想掙脫,淚水再度從眼眶湧出,第一次有了求生欲 - 望,自己如果能不死就好了。


    蕭裔躬身立於東宮外殿,榆偃坐於內殿,兩人間隔五尺,中間隔著一扇門「啟稟殿下,臣認為毒害陛下與夜闖東宮殺害郡主是同一批人所為。」蕭裔稟道。


    榆偃的眸子深沉得不見底。「他們目的是什麽?」「擾亂民心。」「毒殺父皇能擾亂民心,但七兒如何有此影響?」榆偃問。


    蕭裔低垂了眉。「她是太子心上人,若喪命,太子必然心傷,自然動搖國本。」突然,一聲巨響,門被一道掌風撞開,風瞬間灌進了內殿,榆偃就站在金龍屏風前,冷眼看著蕭裔,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令蕭裔背脊泛起陣陣刺骨寒意。


    「殿下……」


    「是何人所為?」榆偃冷聲問。


    「是……遼人。」蕭裔自震懾中迴神說。


    「遼人?」


    「是,遼人一直洗刷十多年前大敗於齊淩的恥辱,因而做出這些事想混亂我朝。」「可有證據?」


    「臣正在搜羅中。」


    「嗯……本宮明白了,你退下吧。」


    「是。」蕭裔這才旋身離去。


    蕭裔走後,唐七七由金龍屏風後頭走出,蹙緊了柳眉。


    「您信他的話嗎?」


    「不信!」她聞言隨即輕笑出聲。「是啊,您怎會信?遼人是有理由亂我朝沒錯,但若要殺我便是多此一舉。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不了多久我便會自己死去,何需他們冒險夜闖東宮呢?」輸偃可笑不出來,他偏過頭,炯炯雙眼瞪了她許久,無法像她一樣輕鬆看待她的生死。「說過多少次了,不許提死!」他嚴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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