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輕易去推任何一扇門,因為在門的後麵,可能藏著驚天的陰謀,或者是可以輕取你生命的惡魔。請記住這句話吧,因為或許就在你身邊,已經有人為此丟掉性命。

    紀桂香一夜沒有睡好覺,白軍儒受到莫名的驚嚇,緊緊抓著她的手,像個受到驚嚇的小孩子一般,一步都不讓她再離開。看著頭發花白的白軍儒,紀桂香感到他突然間老了許多,也脆弱了很多。男人常常外表強悍,實際上內心也很脆弱的。難怪劉德華鼓勵男人們說《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然而,昨夜發生的一切在白軍儒的孫女、12歲的白娃心裏,卻是另一翻天地,小毛丫頭對那個神秘的天仙般漂亮的女子竟然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天仙姐姐站在侯丙魁的背後,她一定認識侯丙魁,找侯丙魁問一問不就全知道了!白娃心裏想著,匆匆吃過早飯,就悄悄離開了奶奶的家,她希望自己早一刻見到那位神秘的天仙姐姐,拉一拉她的手。如果可以,還能吻一吻她那張冰清玉潔的臉。

    暑假過半,校院裏很靜寂,比平時更顯空空落落。一場雨後,往昔幹淨的地麵,又長出許多知名不知名的野草,瘋長的徑草有的已經可以掩蓋住白娃的腦袋。穿過長滿荒草的大操場,前麵就是侯丙魁的學校宿舍。白娃放慢了腳步,輕輕地、一點點地靠近那間房屋的窗口。學校教職工宿舍的窗戶都不高,因此,白娃不需要墊起腳後跟兒,就完全可以窺探到屋裏的一切。

    透過窗戶往裏看,侯丙魁的房間內很陰暗。此時,他正赤裸著上身躺在自己髒兮兮的床上,腳上的布鞋也沒有脫,那隻鞋的鞋底已磨得不成樣子,鞋麵兒前爛著一個不規則的大洞,裸出來的大拇腳趾,粗壯而混圓,卻灰白灰白的毫無血色。

    “侯伯伯,侯伯伯!”白娃輕聲唿喚著,移步來到到虛掩的門前,伸手一推,門發出“吱啞”一聲,仿佛一個人啞啞的喉嚨,喉嚨裏噎著一口濃痰。

    門開了,白娃輕靈地跳進屋,一種難聞的黴臭味直撲她的口鼻。白娃皺一皺細細的彎眉,拿粉白的小手在自己鼻子尖扇了扇,仿佛要把刺鼻的異味驅走。

    白娃躡手躡腳來到床前,從上到下仔細看了看侯丙魁,發現他裸露的脖項上,有一圈清晰的牙痕,十幾個牙齒大小的血窟窿已經結痂。但,這並沒有引起白娃的過分在意。

    已沉浸在自己惡作劇心緒中的白娃,淘氣地突然大叫一聲:“侯——伯——伯——”

    橫躺在床上的侯丙魁並沒有條件反射般應聲彈起,而是依然靜靜地躺著,隻有緊閉的眼皮下麵,眼珠子滾了又滾,半晌才睜開眼。他的眼珠子機械地左右轉了轉,看到床邊站著的白娃,露出一絲麻木僵硬的皮笑肉不笑。

    白娃好奇地問:“你脖子上的痂痕是怎麽了?被狗咬傷了嗎?打了狂犬疫苗沒有?”

    侯丙魁伸手在疤痕處摸了摸說:“沒,沒有狗咬。可能是昨兒晚上我睡著的時候,小老鼠偷偷地來咬的吧?”

    白娃漂亮的大眼睛轉了轉,咯咯笑著說:“我知道你在騙人!我不信。快起來吧,太陽都照到你的大屁股上了。”

    侯丙魁聽話地坐起身子。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白娃,好像不相信這個小女孩會貿然走進自己的小屋似的。他警覺地問:“誰,是誰讓你來的?”

    白娃歪了歪腦袋清脆地迴答:“我,我讓我來的。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和你一起去我家的那個漂亮的天仙姐姐在哪裏?”

    侯丙魁沉默半晌,好像才想起來,說:“噢,你說她呀——迴家了。”

    白娃問:“她叫什麽名字?她家住在哪裏?你怎麽才能認識這麽漂亮的姐姐?”

    侯丙魁慢慢地抬眼看著窗外說:“她叫葉蓮,家住葉家坳,她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白娃很感興趣,追著問:“石佛二中的老師嗎?這個學校的老師我都認識,怎麽從來沒見過她呢?”

    侯丙魁又沉默半晌才說:“很多年前她在這裏過,你年紀太小了,當然沒見過。”

    白娃似懂非懂點點頭說:“她是不是又迴來了?等她從家裏迴來了,我一定要認識她。她那麽漂亮,一定也很聰明。”覺得解決了自己心中疑惑的白娃,轉過身去,隨意地在侯丙魁的小屋裏左看右瞧。

    看到白娃那小巧白嫩的細脖子,神態僵硬無神的侯丙魁瞪大了眼睛,從眼珠裏發出幽幽的藍光。他的肥厚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一股涎水從嘴角流出來,滴在他的肮髒的大腿上。侯丙魁慢慢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白娃靠近。他的垂著胳膊慢慢彎曲,那僵硬的手指尖觸電般,一動,又一動,就像一隻即將向小羊糕發動進攻的野狼。

    獵物就在眼前,白白嫩嫩的皮肉,濃濃香香的鮮血,嘖嘖……侯丙魁兩眼發光,貪婪地猛然張開大嘴——

    一道極細卻極強的紫光,平空一閃。渾然不知背後兇險的白娃,眼睛迅速捕捉到了這一道紫光,她尋著那道閃光看過去,發現侯丙魁丟棄在床腿旁的那枚玉佛手。此時,玉佛手正麵朝下伏著。她高興地一跳,順勢彎下身,撿起玉佛手。“哇,好好看哩!”白娃驚詫於自己無意間的發現。隻見這隻玉佛手正麵,有一張慈眉善目的佛相,大眼微閉而眼簾低垂,慈眉善目,萬分安祥。一股無形的祥和之氣正環繞著白娃盤旋而起。

    就在侯丙魁要縱身往白娃身上撲的時候,那道極細卻極強的紫光擊中了他的爛眼睛。同時,他感到自己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使他不得不止步。侯丙魁驚訝地看過去,發現白娃的手上已多了一件東西,那是他從葉蓮老師住屋橫梁上拿下來的玉佛手。

    麵孔朝上的玉佛手此時猶如一把利器,無數無形的紫光密密雜雜射向侯丙魁。侯丙魁吃力地眨了眨雙眼,他感到眼睛脹痛,爛眼圈火辣辣的被火燒烤一般。侯丙魁頹喪地閉上眼,往後一退,重重坐在床上。

    白娃轉身麵對侯丙魁,拿玉佛手的小手晃了晃說:“侯伯伯,這個小玩具能送給我嗎?”

    侯丙魁連連點頭:“好,好,送給你。”

    “謝謝,侯伯伯,再見。”白娃說完,蹦蹦跳跳出了門。

    白娃離開了,屋裏恢複死一樣的寂靜。

    一分鍾,兩分鍾,八分鍾……僵坐在床沿上的侯丙魁,慢慢站起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呈現出一種烏青的顏色。仿佛那被汽車撞死的人,表麵上雖然沒有流血,但身體內的血液已停止了循環流通,形成了一灘死血。當人們再看到他時,隻見到一個血管裏罐裝著死血的皮瓤,沒有生命的絲毫跡象。

    一絲僵硬的笑滯留在侯丙魁的臉上,他緩慢伸出手,吃力地捏起盤子裏的一粒已經生出白毛的花生豆,塞進自己的嘴裏。

    “砰、砰”,有人敲門,侯丙魁臉上的笑如潮水退去一般,“嘩”地消失了。

    站在門外的,是離學校大門口不遠處理發店的老板王瘸子。

    王瘸子滿臉陽光燦爛的笑,“啪啪”拍著侯丙魁的門,因為用力過大,門“吱啞”一聲開了。“喂,老侯,大天白日的在家裏做啥呢?一個人打飛機嗎?哈哈……”王瘸子不懷好意的笑著,大大咧咧跨步進來。

    屋裏沒有——人!

    王瘸子環顧四周,粗聲大氣地說:“嘿,白娃這小丫頭片子還騙我?她明明告訴我侯丙魁在屋裏呢!侯丙魁,侯丙魁,這兩日你丫到哪裏鬼混去了?掉進大腳婆的黑毛無底洞了?”

    沒有人迴答王瘸子。

    王瘸子臉上的笑一點點在消失。他皺了皺眉頭,不自信地問:“難道剛才白娃真的在騙我?人小鬼大,這小丫頭什麽時候也學會騙人了?不會呀,不會!”

    “侯丙魁,難道你這龜孫藏到床底下了嗎?”王瘸子開玩笑似地伏下身子,歪著頭向侯丙魁床底下看去。他根本沒有真的想在床下有所發現。然而,在床的下麵,的確有一個人。

    他是侯丙魁!此時,赤裸著上身,隻穿著一個大花褲頭,僵硬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侯丙魁,老侯——”王瘸子以為侯丙魁又喝多了酒,不小心從床上滾落到底下。王瘸子艱難地搬動自己那條瘸腿,半跪下來,努力使自己更接近侯丙魁:“喂,老侯,別在這裏睡了,咱換個地方睡行不——”

    王瘸子忽然止住了說話,眼睛驚懼地瞪得圓圓的,他推侯丙魁的手僵在那裏。王瘸子忽然發現,侯丙魁可能已不是一個活人。他的身體冰涼,麵如死灰,雙眼緊閉。王瘸子壯著膽子,把一根手指靠近侯丙魁的鼻孔。兩個瘋長了許多鼻毛的黑洞,此時隻是空空的擺設,生命再不需要它們來提供給養了。

    侯丙魁鼻孔裏沒有一絲氣息。

    王瘸子如此近距離地麵對著一具屍體。他和屍體同處一室,而這個房間裏,再沒有其他第三個人。我不是在做夢吧?王瘸子悄悄用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一股痛感迅速傳到他的大腦神經係統。這不是夢!

    王瘸子突然感到屋裏充滿了死亡的黴味。一股有力的龐大的陰森森的威懾正從小屋的四麵八方向自己聚來,把他團團圍住。甚至有一雙無形的手,已經掐住了他的喉嚨。王瘸子恐懼地抬眼四顧,什麽也沒有,但的確有一股陰暗邪惡的勢力在圍堵自己。

    刹那間,感到死亡威脅的王瘸子縱身躍起,像一隻被獵人打中後腿的兔子,拖著一條瘸腿,拚命地要往門口逃去。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踉蹌奔逃的王瘸子在離那扇生命出口隻有一步之遙時,後麵伸來一隻冰冷的手,如老虎鉗子一般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他驚懼地站住幾近癱軟的腿,慢慢扭迴頭,一張王瘸子從來沒有見過的猙獰的臉,離他隻有一指的距離。從那張著的死灰色的口裏,竄出一股濃重的死魚腐爛味道。

    “不,不——”這是王瘸子發出最後的、做為一個活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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