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土坤在專注地開車,頭也不迴地問:“發現新大陸了?”。

    阿萍眨一眨眼,石佛山卻又還原了本來麵目,靜止在那裏。阿萍如夢醒一般,鎮定了一下自己說:“沒什麽!我已經‘老眼混花’了。阿坤,我想我們還是在這是城少住兩天就迴去吧。”

    “為什麽?還沒有到石佛鎮你就想撤退了?有什麽事嗎?”土坤問。

    “沒,沒什麽事情。”阿萍為自己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而暗自責怪自己,她要和土坤一起迴去,必須得有充足的理由。

    “石佛鎮到了。”土坤興奮地一拍方向盤:“故鄉啊故鄉,我的母親,今日迴到你懷中……”土坤的哼唱,把阿萍從沉思中喚現實,她抬眼向前望去。那是一個陽光明亮的世界,石佛鎮如一個窩在盆地中的明珠,完全呈現在他們的麵前。

    捷達車輕巧地駛過觀音橋,從高大的貞節牌下麵穿過,進入石佛鎮。

    石佛鎮,中國玉石的最大集散地之一。全國各地的玉石批發商來這裏購貨,再銷售到全國以至世界各地。在世界地圖上,也許人們看不到禹州,但一定能看到石佛鎮。依地圖來看,石佛鎮往南是漸漸起伏的丘陵,往北,緊挨石佛鎮就是一條婉延崎嶇的觀音河。觀音石橋建有百餘年,近些年經過多次修繕。觀音橋畔所立的貞節牌坊,據說是明朝朱元璋手下有位官員為其兒媳所立,經曆數百年而屹立如故。過觀音河,有一片坡林地,雜草樹木縱橫交錯。再往前走就是石佛山。石佛山上還有一座石佛寺,卻因年久失修,成為乞丐的居所。

    石佛鎮是中原一個古老的大鎮,現在總人口卻不多,隻有二三萬。石佛鎮大多數人一年四季種莊稼,靠天吃飯。當然,也有不少頭腦靈光的石佛鎮人做玉器生意,有的人以石佛山上的獨玉為原料加工製作千姿百態的玉貨,有的則以經營業為主。

    石佛鎮惟一的主街道石佛鎮大街的兩邊有近百家經營玉貨的大小門店。比較知名的如主街從北數第一家張三萬的張家金玉店,王家玉鋪、孫家石佛記……還有白嘯天的白門老玉店,鬼協秘書長孔令白的孔家玉店等。這些門麵還都是古老的設計,即是由一扇扇門板組成,白天開門時一扇一扇地卸下來,到晚上再一扇一扇地裝上去。店鋪裏賣的除了尋常家用的東西外,還有石佛鎮本地產的東西,那就是玉石,大部分店裏都賣玉貨。石佛鎮人有的家裏就是一個小小的玉石加工廠,祖輩都手工製做各式各樣的玉擺件、玉掛件。石佛鎮裏有幾個在全國都有名聲的玉匠,他們的加工製作的玉貨,還被做為國禮送給外國貴賓。這很為鎮上人所驕傲。

    每家店鋪各有特色,石佛鎮的玉貨應有盡有,掛件、擺件,還有的在門口擺著大件如“揚帆千裏”大帆船,這一件工藝品在北京工藝美術商廈要賣到上百萬,而在這時在也就隻有數萬元。近百年來,在玉貨交易的帶動下,這裏形成了一個大的交易集市,方圓數百十裏鄉民村人,都紛紛趕來或賣或買。形成一個集批發購買玉貨、服裝、食品的加工集散地……

    土坤的白色捷達車緩緩駛在石佛鎮大街上。大街上的人並不多。這裏並沒有大商場,有的隻是小鋪麵。路麵倒還幹淨,是沙士地,每家自掃門前地,掃完後再灑上水,很清爽。土坤開車而來,吸引了很多鋪麵上的人,他們以為又有外地老板來進貨,紛紛衝土坤招手說:“來店裏看看貨吧。” 土坤隻是衝他們微笑著,偷閑對身邊的阿萍說:“瞧,我老家的人還都挺好客。”

    前麵是一個十字路口,路邊有幾個擺地攤的。土伸停下車,走下來想買些水果。幾個擺攤的攤販紛紛和他打招唿。土坤來到一個健壯而看上去很實在的老女人麵前。這個女人有個外號叫大腳婆,大腳婆正拿起一個蘋果遞給站在她攤位前麵的張啞吧。

    土坤很驚詫自己一迴到石佛鎮就看了看張啞巴,這是他迴石佛鎮見到的第一個熟悉的人。張啞巴、公社發。多少年過去了,張啞巴身上似乎變化不大,土坤還清晰地記得這位衣衫破爛的小鎮名人。

    張啞巴對土坤、阿萍的出現似乎有些吃驚,他停止吃蘋果,驚詫地看著阿萍,又看一看土坤,好像不相信眼前站著的是人。土坤衝他點點頭。張啞巴沒有任何反映,轉過身去留給土坤一個肮髒的背。他的背上依然背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

    這時候,同時關注他們到來的,還有一個青皮,他自從阿萍下車後就目不轉睛地看著阿萍。阿萍也注意到了,她衝那個青皮婉爾一笑,過去挽住了土坤的胳脯。意思是告訴那個青皮:“別來碰我,我有人保護。”

    大腳婆笑眯眯地注視著這兩個新來的客戶說:“先生,想買些啥呢?桔子,蘋果還是香蕉?”

    土坤說:“蘋果!”

    “要多少?”

    “搬一箱吧!”

    旁邊有人說:“大腳婆你今兒個可是發了呀!”大腳隻顧忙活著,沒有功夫理他的夥伴們。手腳麻利地從身後一擺果箱中搬出一箱蘋果。土坤走過去,將兩個又大又紅的蘋果遞給張啞巴。張啞巴衝他看了看,低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蘋果。大腳婆說道:“這個張啞巴也不會說一句謝謝你,我替他說謝謝你了!”

    大腳婆把一箱蘋果搬到土坤的捷達車後備箱裏,土坤點了錢給他,多了兩元。土坤說:“大媽,不要找了,你告訴我在石佛鎮有沒有好一點的旅館,我想在這裏住幾天。”

    “那當然是悅來客棧了,白嘯天家開的,就在前邊不遠,門口有一個百年老槐樹,一邊大門上寫著悅來客棧,一邊大門上寫著白門老玉店,都是白嘯天家的。要不,我這就給你帶路過去。”

    “不用了,謝謝你!”

    土坤開著捷達車,掉了個頭,緩緩地往前走,不多的路人注視著這輛外地來的車。阿萍說:“這個鎮上的人似乎都怪怪的,剛才有個青皮小夥子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我的胸脯看,恨不得要鑽到我懷裏。真流氓!”

    土坤扭頭看了看阿萍的胸脯說:“你的這件衣服衣領太低了,哪個男人看了都會有些不安分的想法。”

    阿萍冷冷一笑說:“天下男人都是貓托生的,聞不得一點兒腥味!”

    土坤笑一笑,把注意力投向窗外。從這些人的神色上仿佛又看到了十幾年前的小鎮。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他們的神色言談舉止如此相象。幾個小孩子追過來,湊到他的車窗口往裏看,土坤衝他們友好地笑一笑,問:“小朋友,告訴叔叔,悅來旅店怎麽走?”

    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家夥抹一把鼻滋,一指前麵結結巴巴地說:“叔——叔,我知道,因為我奶——奶就在那裏燒鍋爐。往,往前走,馬上就到了。”

    看到小家夥吃力地說話,土坤停下車,喚小男孩上車。阿萍側過身子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土——巴,我奶奶就在,在悅來客棧燒——鍋爐。”土巴抹了一把流出來的鼻涕,眼睛骨錄錄四下亂轉,對車內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的樣子。

    悅來旅館位於石佛鎮的中心區域,門麵是一個古色古香的門樓。門前靜臥著兩個大獅子,守護著這個古老的宅院。與悅來客棧緊臨,果真有一個很大的鋪麵,牌子上寫著“白門老玉店”。

    悅來旅店是石佛鎮最好的旅店,即古老又現代,是傳統與洋化的和諧的統一體。旅店老板白嘯天,除了開旅店外,還經營著旁邊這家大的玉器店,悅來旅店分上下兩層,一層顯然最近經過裝修,改成了門麵店,鋪著磁磚,高高的貨櫃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玉貨。現在,在這裏主管日常事務的,是一個叫梅小青的女人,妖冶而迷人,風情萬種。

    土坤徑直將車駛進悅來旅店院。“小,小——水姐,來,來客——人了”土巴沒等車停穩就打開車門,急急地跳下車,一邊跑一邊喊。

    服務員葉小水正在悅來客棧的大堂台裏看瓊瑤的小說,這個多情善感的女孩子,此刻正被瓊瑤的故事打動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土坤他們從大門口開車進院時,她似乎並沒有發現。現在市場不太景氣,來石佛鎮的商人不多,來悅來旅店的客人也很少。

    土巴的唿喊把她從瓊瑤的世界喚迴現實。葉小水抬起頭,看到兩上客人,男人三十歲左右,瘦而結實,頭發有些微微地卷屈,一雙不大但很深遂的眼睛。他的身旁是一個時髦的大城市女人,很洋氣,披肩的長發在未稍略微燙了燙,眼睫毛卷而長,膚色白晰,是經過特殊保養的。

    葉小水臉上顯出習慣性的微笑,微微向前彎腰鞠躬說:“先生小姐好。”

    土坤看了看阿萍說:“有套間嗎?”

    葉小水說:“二樓208房,昨天北京一位老板剛退的房。你們可以住進去,那裏條件比較好。”

    “別的沒有了?”土坤問。

    葉小水說:“有啊,你們可以根據自己需要挑房間,一樓後院嘈雜些,二樓臨街,但窗戶是雙層的,很隔音。即可以看到街頭的風景,又比較安靜、幹淨。我推薦的就是臨街的二樓。”

    “那就208吧。”土坤看了一眼阿萍,發現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驚詫與不安,一雙眼睛正緊張地注視著大堂外麵,順著她的視線,土坤又看到了張啞巴。

    土坤輕鬆地一笑說:“別緊張,他叫張啞巴,小鎮上生活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你,是不是有些怕他?”

    “不,沒什麽。”阿萍收迴目光,土坤注意到阿萍的胸部一陣劇烈的起伏。

    “放心吧,他是一個啞巴,手無寸鐵,不會怎麽著你的。”土坤安慰阿萍。

    阿萍沒有說話,她覺得這個張啞巴眼中有某種東西閃亮地刺激著自己,還有他背後那把生鏽的鐵劍,那劍上的快要脫落的鐵鏽,在她眼裏就是一塊塊凝結著的血液,那是鏟除“活死人”和吸血鬼後留下的凝血。這種感覺令阿萍感到非常不安,並產生要逃避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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